區隊長看著我和林小天衝進了前五名,笑得合不攏嘴,說什麼要請我們到正宗的館子開一頓。
這還使得?我們丟不起那人,怎麼能讓拉家帶口子的區隊長掏錢呢?咱們湊了下身上所有的錢,又綁票似的從李班副他們那借了不少錢興高采烈的去敲區隊長的門。
「穆童、小天,你們來的正好,看來還是別忙著慶賀,我得把事情跟你們說一下,學院新出了規定,赴前線實習的學員必須是正式黨員,另外家裡只有一個男孩的堅決不允許上前線,這兩條硬指標你們可都不夠格。」
「什麼?憑什麼?早幹什麼去了?我們兩個忙乎了一溜十三招,他們現在才搞出這個規定報國不分先後,愛國無分老幼,家裡只有一個男孩怎麼了?他們是明顯的重男輕女,是封建流毒做怪。再說國家已經實行了計劃生育政策,用不了幾年家家都只有一個孩子,都不夠上前線的資格,那時候部隊還招不招兵?」
「你們的心情我理解,我最想帶上前線的就數你們兩,可這是『鐵王八屁股——硬規定(龜腚)啊,誰都沒辦法更改。」
「什麼硬規定,我看是『王八屁股流膿——爛他媽規定(龜腚)』」我已經怒不可惡。
「算了,別說那些沒用的,我看咱們還是想想別的辦法。」林小天又玩起那套已經讓我厭煩的深沉。
兩個禿腦袋瓜子再次聚到那棵操場邊的大樹下,禿腦袋的臉已不再稚嫩,寬厚的胸膛顯示我們已經長大成人。看來「吳鐵嘴」沒有說錯,兩個鐵哥們兒已經是真正的「軍中猛男」
我和林小天一手叉腰一手輕撫大樹,斜陽透過我們的身體形成兩個細長但更具偉岸風采照人的「軍爺」剪影。
沉思了好長時間,一段關於戰爭的思考「滑機」似的蹦射而出。
「穆童,我鄭重的問你的一個問題,報名上前線是不是因為剛加入了組織,為了表現積極進步,或者是頭腦發熱心血來潮?還是有什麼其他動機?比如說撈取個什麼資本?」
「你說呢?你和哥們兒一樣,都寫了血書難道不是表現積極?」
「僅僅是表現嗎?軍校念了近四年,南邊的仗始終沒有停息,電視、電台、報紙每天都在報導,上一屆去前線的也回來了,那可是真實的戰爭,你想過沒有,咱們可是要去打仗啊,不是找小混混掐架,那是會送命的」
「小天,說實話我真的沒想太多,也可能像你說的心血來潮,但決不會有其他動機,那幫兔崽子實在可惡,擾我邊境,殺我同胞,身為軍人怎能無動於衷?你忘了我們當初報考軍校的目的是什麼?」
「說的好,哥們兒也是這麼想,但是,戰爭是殘酷的,區隊長說的對,電視、電台、報紙上只是宣傳,真實的戰場誰也沒經歷過,連區隊長、隊長都沒有,雖然咱們也是四年的老兵,整天舞槍弄棒,自以為功夫了得,可上了戰場恐怕連敵國的女人、孩子都比我們有實戰經驗。戰爭聚集的仇恨非你我所能想像,各種現代的、原始的殺戮手段瘋狂運用,人的生命在那個「屠宰場」上不如一個臭蟲,想過這些嗎?想過被槍彈、炮彈擊中,想過被竹籤穿透身體,被地雷炸斷雙腿,想過血肉橫飛嗎?這些還好說,一旦落入敵手,誰他媽也不會優待俘虜,凌遲活剮恐怕都是小意思,到那時候你會害怕嗎?會後悔嗎?」
我猶豫了片刻,腦海裡出現了各種可怕的戰爭場面,跟小時候看的「地雷戰」、「地道戰」、「南征北戰」皆然不同,那可是真正的玩命啊。
「小天,你說那些我還是沒想過,現在聽你說完,已經有些恐懼,如果到了戰場上心裡難免會緊張,說不定還會尿褲子,害怕是一定的,但這些不應該是我們退縮的理由,誰不害怕?決勝千里的將軍也會有膽怯的時候,可沒有辦法,因為我們是軍人,我們是職業軍人,殺敵報國不需要任何理由,更不能去找他媽什麼迴避的理由。」
「說的真好,我也認為真正的軍人必須經歷戰爭,否則就是穿著軍裝的老百姓,此話雖然沒什麼道理,但我就這麼認為。現在的情況略有不同,不是我們接到命令不敢出征,而是沒人硬逼著咱哥倆去玩命,他們還取消了咱們玩命的資格,你說怎麼辦?」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施展咱哥們兒的白話本領軟磨硬泡的找首長鬧唄。」只有那次談話,哥們兒真正的做了一把主,當然林小天也是這個主意。接著我們研究如何找首長請求的話題就輕鬆多了,跟小時候一樣嘻笑著連說帶罵。
「小天,咱們還是去磨隊長、教導員,實在不行去找大隊長和政委,帶上碗筷就賴在他們屋不走了」
「幼稚,不成熟的表現,他們也不在宿舍吃飯,甭說帶著碗筷,就是帶上飯鍋也混不上一口吃的。」
「那就帶上飯鍋上他們家去,不答應我們就把他們家吃黃鋪」
「你能不能不扯上吃?你爹開飯店,你就天天捉摸吃?真不愧是美食界接班人,你是革命軍人,馬上就當幹部了,別老吃吃的。」
「好,依你,不吃,那你倒弄出個辦法來呀,還有不到半個月,人家可就奔赴前線了,咱們好不容易衝進了前五名,到嘴的鴨子能眼看著飛走?」
「穆童,我真服了你了,好不容易不提『吃』又弄出一個到嘴的鴨子。開動腦筋想想辦法,你不是跟戰術理論教研室的孫主任還有射擊教研室的周主任都很熟嗎?咱們去找他們,大官說話一定比他們小『沙拉蜜』好使。」
孫主任和周主任分別接待了我們,他們都高度讚揚我們的愛國熱情,對我們的行動表示,同時也感到非常奇怪,這些天來找他們的學員都是求他們說情留校或者分配到離城市近工作環境好的單位,要求上前線打仗的只有我們兩個。
我們的真誠打動了兩位主任,他們親自上門找到訓練部長和副院長等學院的高級首長,末了他們還沒忘叮囑我們,「如果能上前線,實習回來一定要考慮留我們教研室當教員,想去別的地方必須提前告訴我們,得聽取我們的意見,如果你們決定留校必須留在我們教研室,如果去了其他教研室,別怪當叔叔的不客氣」
我們含乎其辭的簡單應付幾句,心說「回來再說回來的,咱們可是哪塊槍響就要出現在哪裡的主兒,教研室廟太小養不了你們大侄子這樣的高僧。」
幾天過去,兩位主任的推薦也不見效果,隊裡已經初步確定了赴前線實習學員名單,連姚玉龍、錢仕虎那兩個「龍虎」傻逼都進了備選名單,把我和林小天氣的要死。
「小天,乾脆吧,一不做二不休咱們去找院長。」我想出了一個極佳的主意。
「找院長動靜鬧的太大,繞過這麼多級,還是不妥,咱們就再寫封血書,送到院黨委去,就是送信不說話,看他們怎麼決定,實在不行就找比院長還大的首長。」
「好,就這麼定了!」我們兩個再次互相用力擊掌以示鼓勵。
一封血寫的請戰書出現在院長辦公桌上,後來還出現在軍區首長的辦公桌上。
「尊敬的院首長:我們是陸軍學院應屆畢業生,堅決要求參加保家衛國的戰爭,報效祖國,保我中華,不惜血染沙場此致,軍禮。學員:穆童、林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