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吃的什麼?可還合胃口?」君可載走近她身邊,的手,揉入掌心中。
「晚膳?」明末木了片刻,一雙眼仿似剛睡醒一般注視著君可載,好半天才模模糊糊的說道,「好像有一條蛇,還有鯨須……」
「還有呢?」
明末懶得再想,直接答道,「不記得了。」
君可載優美的眉微微蹙起,「是不是又沒有吃?」
明末沒有回答,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確定,自己究竟吃了還是沒吃。
「我若是不在,就連東西都不肯吃了,你啊……」無奈的歎口氣,君可載牽起她的手,緩緩地往花園後的廂房走去。
遠遠站在走廊盡頭的幾名婢女已經是臉色煞白。
明末沒有吃東西,君可載若是發起怒來,她們罪責難逃。
「去熬一碗蓮子龍眼湯,送到房中來。」所幸,君可載經過她們身邊的時候,只是低聲吩咐了一句,並沒有責難她們。
「我不想回房。」走到院中,明末看著微敞的雕花門,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月光清寒,籠著她瘦削的臉龐,嵌在面上的一雙黑眸,冷冽得彷彿冰雪一般,帶著隱藏極深的悲愁。
將她眼底濃重的淒悲收入眼底,君可載突然伸手將她攬入懷,修長的手指輕撫著她的發,「末兒想去哪裡呢?」
「明日,明日我們就去西北好不好?」明末微微用力。從他懷裡掙脫出來,仰頭看著他。
君可載凝視著她的眼眸,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點頭,「好。」
國葬尚未結束,京中地各項事務也都沒有安排妥當,這時候抽身趕赴西北,之前所做的許多努力。勢必會白費。
但是。只要懷裡的女子始終緊皺的眉頭能夠舒展。只要她能夠尋回半分往日的笑容,只要她的眼裡,不再充滿讓人心疼的哀愁,哪怕前功盡棄,也是值得的。
不知不覺中,自己竟已是如此深地,迷戀上了她……
沒有注意到他眼中湧動地溫柔。明末默默地轉過身,在簷下坐了下來,然後望著渺遠的夜空出神。
君可載在她旁邊輕輕坐下,並不打擾她,兩人就已親密而陌生的姿勢並肩坐著。
彷彿很近,又彷彿很遠。
「君可載,你跟無雙,是一個娘親生的麼?」似乎想到了什麼。明末突然轉過頭。看著君可載。
「是,」君可載點頭,「我們都是先朝皇后所出。我是嫡長子,無雙次子,當朝皇帝是第三子。」
明末不再說話,只是仔細的盯著君可載精緻的眉眼,視線掃過他挺秀的鼻樑,薄薄地嘴唇,完美無瑕的臉部輪廓。
比無雙更俊美的一張臉,面色平和的時候,也會有類似於無雙一般溫潤的氣質。
但只要眉眼稍動,那抹強勢和鋒利便顯露無疑。
可是無論怎樣,他的身體裡,畢竟是流著和無雙相似的血液……
「我替你生個孩子,好不好。」她突兀的問道。
君可載很明顯被嚇了一跳,隨即,眼裡浮現起複雜地光芒,「為什麼?」
明末抿緊唇,沒有出聲。
如何能夠說出口呢?她只是想用盡一切力量,抓住所有可以和無雙有關聯地東西而已。
君可載的面上,怒意卻如同瀰漫的霧氣,緩緩地散發開來。
「末兒,你可知一個男人再如何寵愛一名女子,也會有他的極限。」聲音依然低緩,帶著隱藏的怒意。
明末仍是低著頭,她知道自己說的話,必然會觸怒君可載。
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容忍身邊的女子將他當作別人的替代品,更何況,如君可載這般尊貴驕傲的人。
「求你……」她仰起頭,牙齒咬著自己的下唇,盡力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發顫,「他已經死了,我沒有辦法……我不能接近皇上,只能求你幫我……」
只要她的孩子,身體裡流著與無雙近似的血液,
眼之間能找到半分無雙的影子,只要不是和他毫無干人,就夠了,此刻她不過是一個極度飢餓的人,只要一根可以果腹的草根,就可以活下去。
「還想過要接近皇上麼?」縱然是極力壓抑,君可載的眼裡,仍是流露出燃燒的怒火,連帶著聲音也冷冽起來。
這個女人啊……總是能夠無比輕易的挑起他的怒火。
「我不會要求皇室給的身份地位,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孩子的生父是誰,我只將他留在身邊一個人好好的撫養,這樣也不可以麼?」感覺到君可載的怒意,明末亦是有些發急,站起身哀求道。
君可載也站起身,面容隱藏著屋簷的陰影裡,明末看不見他面上的神色。
「我知道,說出來你一定會生氣,可是我沒有辦法,君可載,我要活下去,請你繼續給我活下去的力量,請你……」
話未說完,她整個人已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帶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有力的心跳聲傳來,君可載的聲音低沉,卻不是她想像中的那般怒火中燒。
「傻瓜……」他的聲音裡帶著濃重的歎息,「就算你不要求,我也會要你生下我的子嗣,為何要說出來呢?」
這個女人就是這般……讓人又恨又愛。
不會欺瞞,不會使手段,不會玩弄心機,只是笨拙而倔強的堅持著自己的初衷,哪怕尖銳的稜角刺傷旁人也無從察覺。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傻傻的女子,卻更加讓他無比憐愛,甚過世上任何一個人。
「你答應了麼?」倚在他懷裡,明末的聲音有些不穩。
「我又怎會讓我的孩子流落民間,和他的傻瓜娘親一起吃苦……」君可載摟緊了她,「末兒,這個世上,我君可載只愛你明末一人,所以日後,我所有孩子的母親,也只能是你明末,不會是其他任何人,明白了麼?」
明末的身子僵硬在君可載懷裡。
耳邊分明有呼呼的風聲,卻如同女子的幽咽。
愛麼?她瞪大了雙眼,眼睛裡有淚水緩緩的流了出來。
如同細微的針刺入身體最柔軟的地方,帶著一些疼痛,一些酥麻,甚至還有一些隱約的甜膩。
被他愛著……
真的,被他愛著麼?
獨一無二的,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輕柔的吻落了下來,吻去她眼角的淚水,吻上她微張的唇。
她呆呆的站立著,沒有絲毫的反抗。
濃烈的香味縈繞在她的周圍,她歎息著,閉上眼。
這一刻,心裡終於坦然面對著這個男人。
原來他愛她,一如她愛著無雙。
只要說出這個字,那麼所有的一切就都可以原諒了,所有曾經不能釋懷的,就都能夠釋懷了……
就如同她深愛的無雙,於是殺死了謝炎伶。
這個字眼便如同甜膩的毒藥,讓人含笑著喝下去,哪怕立刻痛斷肝腸,亦是滿面笑容……
最重要的是,他將是她孩子的父親,她將要孕育一個生命,留住那個翩然離去的純白身影……
她伸出舌頭,笨拙的回應著他。
君可載的眼中剎那間掠過一抹光芒,原本輕柔的吻突然濃烈起來,連帶著加大了手臂的力量。
他們的身體貼合著,不再有一絲縫隙。
「去房間裡,好麼?」他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從耳邊傳來。
點點頭,她微仰起頭,泛紅的面容在月光下竟如同花瓣一般嬌艷。
君可載一把橫抱起她小巧的身子,走入房間裡。
院子上方的夜空裡,月亮隱進了雲層中,彷彿因為看到這濃情的一幕,而嬌羞不已。
長廊裡無聲的走出幾個人影,輕輕地關上了房門,冒著熱氣的龍眼蓮子湯,又被原封不動的送回了膳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