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轉頭,看了看城牆西側,顏錦舟的部隊,城牆上五全部投入戰鬥,顏錦舟軍死死的拖住了這五千人,如同一條無法甩脫的毒蛇,將這五千守軍緊緊的釘死在西側。
他再抬頭看了看自己主攻的這一截城牆,鋒南軍仍在竭盡全力的戰鬥,氣勢卻已大不如前,守軍的還擊,也不再如最初那般有力。
謝清遠從極為緊張的守軍中又抽調出了幾千人,來回奔走在兩處城牆之間,哪裡危急便跑去增援,獲得了極為有效的成果。
但即使是這樣,守軍依舊越來越不支。
進入最後關頭了!
多年的征戰告訴他,這時候只要再多堅持一刻,就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同時,他皺緊濃黑的眉毛,疑問也在心中升起。
仰昭關駐軍,絕對不止城牆上所看到的,為何眼看守軍陷入苦戰,卻沒有兵力增援?!
娘的!君可載定然又在使詐!
不能在苦戰下去了!鋒南軍承受不起更大的傷亡!
「傳令下去!退兵!」他扭轉頭,迅速下令。
「退兵!」一聲嘶吼貫穿雲霄,隨之響起渾濁的退兵號角聲,城牆上的鋒南軍聽到命令,立刻如同退回的潮水一般迅速滑下城牆,以極快的速度退出守軍射程之外。
城牆西側,顏錦舟軍大為愕然,魏林突然退兵,他們在西側的纏鬥便再無意義。
顏錦舟皺眉思索片刻,果斷下令。退兵!
塔樓上。明末斂了神色,面容嚴肅的看著一次退回來地兩支部隊。
「怎麼沒有接到明將軍地命令就自動退兵了!」有將領愕然,「只要再堅持一下。就能扭轉局勢了!」
「沒得選擇,不退兵,我們將會付出更大的犧牲,最重要的是,不會取得任何成果!」明末搖搖頭,緩緩說道。「本來便沒打算要強攻,只是獲知了城牆地破損,才要趕在守軍補好之前倉促出兵,如今那一處城牆沒有一舉奪下,就必須果斷退兵,守軍苦戰只是假象,後面還有陷阱等著我們。」
「仰昭關守軍居然沒有全力出動,也只有君可載敢這樣做了……若是一個不小心。他手下那些將領丟了仰昭關,他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一名將領喟歎道。
「他之所以沒有再派人出來,只是因為他篤定了,今日主持守城的那個人。不會丟了仰昭關……」
十日後,公子無雙率八萬人開至仰昭關。
明末親自騎馬奔出五十里迎接他。
最冷的幾日已經過去。廣袤的東陵原上,萬里冰封逐漸解除,大地開始緩緩回暖。
明末一身戎裝端坐在馬上,注視著由遠及近的鋒南軍,一張瘦削的臉被凍得通紅。
黑色地馬車被簇擁在軍隊中間,馬車周圍圍了一圈手執長矛的披甲士兵,公子無雙就在馬車裡。
每近一寸,明末的心跳就加快一分,待到公子無雙的馬車駛近她身邊時,她的面孔已經因為過度緊張而變得有些慘白。
「末兒。」公子無雙掀開簾子,探出頭來喚她,一雙眼,仍是溫潤淡然。
「無雙!」明末趕緊迎了上去,半月不見,無雙似乎清瘦了不少,讓她一陣心疼。
她跳下馬,將馬韁交給一旁的士兵,然後身後利落的跳上公子無雙的馬車。
掀開簾子,一陣暖意迎面撲來,馬車正中央放著一盆燃得正旺地炭火,隔絕了外間的寒冷。
鑽進馬車才發現,無雙的腿上,竟蓋了一張厚厚的毛
「無雙……」她微愣了楞,印象中,無雙身體雖不如武人粗壯,但因為時常舞劍以及參與皇族騎射,卻也並不羸弱,再冷地冬日也不曾有過這般畏寒之狀。
公子無雙看著她,揚起嘴角微笑了一下,「近日感染了風寒,身體有些虛弱,大夫說過兩天便可痊癒,末兒不必驚訝。」
—
明末想了想,問道,「無雙找了何處的大夫看病?」
「慶城裡最好地大夫,曾經進京給皇四叔看過病。」
「不行,」明末皺了皺眉,「到了營地裡,請軍醫再好好看看,這次的傷兵裡許多染上風寒的都是他給治好的。」
「咳咳,不必了,末兒,」公子無雙擺擺手,「我信得過那名大夫。」
明末不再出聲,只是心裡仍在煎熬,雙手不自覺的絞扭在一起。
離開慶城的時候,無雙仍是好好的,突如其來的風寒,是因為謝炎伶遇害麼?
「無雙……」覺察到馬車裡的氣氛有些沉悶,她開口喚道,可是喚出這兩個字,卻又不知道應該再說什麼。
公子無雙面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他有些費力的伸出手,撫了撫明末的頭,「末兒,戰況我已經知道,不是你的錯,這樣的情況下,你該做的都已經做了,不必再內疚。」
「我不是說這個,」明末搖搖頭,蹲下身,將頭枕在公子無雙膝上,「炎伶的事……對不起!」
「傻瓜……」公子無雙輕輕將手覆在明末手上,「炎伶的事,和末兒有什麼干係,想必是我平日樹敵太多,才……」
「不是的!」明末拚命的搖頭,雙手攥緊公子無雙膝上的毛毯,牙齒狠狠的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再說話,只是拚命的搖頭。
「咳咳……」公子無雙咳得愈加的劇烈,明末連忙跳起來,替他拍著背。
「末兒知道什麼?還是……猜測到了什麼?」公子無雙輕聲詢問道。
明末低著頭,不敢直視公子無雙的眼睛,她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最終,仍是緩緩的搖了搖頭。
「當初選擇起兵,便做好了承受一切的準備……」公子無雙不再追問,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只是,炎伶跟著我這幾年,沒有好好待過她,如今想想,便覺得自己太過涼薄……」
如此淒清的語調,明末聽得心裡一陣陣的揪緊,她始終不敢抬起頭看公子無雙,只是低著頭,什麼也沒有說。
差一點,她就脫口而出,謝炎伶是她害死的,無雙的孩子也是她害死的!她就是害無雙傷心難過的罪魁禍首!
差一點就說出……她願意取代謝炎伶,陪伴在無雙身側,願意為無雙產下子嗣,拋卻這麼多年的理想,躲進無雙的身後,從此,與世無爭。
可是最終,她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馬車裡陷入一片沉寂。
道路高低不平,馬車劇烈的顛簸,也許是因為太累,也許是因為見到無雙,始終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不知不覺中,明末竟倚著公子無雙的膝沉沉睡去。
公子無雙垂下眼,伸出修長的手,伸向明末熟睡的面龐。
指尖停留在明末小小的耳朵上方,凝神片刻,最終還是緩緩垂下,公子無雙輕輕靠上車篷,略帶疲累的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