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凜冽,仰昭關南面延綿數百里的曠野上,龐大的軍色的潮水,整齊往北開進。
刀戈如林,腳步聲由遠而近,「轟隆轟隆」,如同自大地深處傳來的崩裂聲。
軍隊的上方,青色浮雲旗幟迎風展揚。
「方將軍,仰昭關外十里處有一處開闊地,適於紮營。」前軍將領勘探地勢完畢,遣傳令兵向右路軍主帥方忠稟報。
方忠扭頭,看了看長龍一般的軍隊後方,一車一車堆積如山的柴薪,沙土,在士兵們長槍的護衛下,緩緩跟著隊伍行進。
沉吟片刻,他吩咐道,「插上旗幟,大軍隨後就到。」
「是!」傳令兵策馬飛速往北而去。
臨近傍晚,大軍浩浩蕩盪開近了前軍選取的紮營地。
果然是地勢極其開闊之地,狂風呼嘯中,高聳的仰昭關就橫臥在前,仰頭可見。
黑漆漆的牆洞中,箭鋒對準城下,銳利冷厲如同鷹隼。
紮營地位於仰昭關前十里處,周圍原本有大片的林木,已被前軍砍伐下來修築營地。不過一天時間,空地上已經豎起長長的一圈木柵,塔樓,哨卡等設施也正在緊鑼密鼓的修建。
「在此紮營!」號令官發令的聲音雄渾有力,傳遍整路大軍。
一支隊伍八千人,整齊列隊進入營地,隨後在將官引導下支起帳篷。
一個瘦小的傳令兵,從不遠處疾馳而來。在主帥方忠面前一躍而下,「方將軍。仰昭關內似乎有異動!是否緩一步進營,先列陣等候?!」
方忠皺了皺眉,往仰昭關內看了一眼,又瞥了瞥面前地少年。
「什麼異動?」
「像是……戰馬集結的聲響!」少年面上有些猶疑。
「只有你一個人聽見了?」
「是……」
「小子,以前沒見過,第一次上戰場吧?」旁邊一名副將出聲問道。
少年臉紅了紅,「是。第一次上戰場……」
副將「哈哈」一笑,「第一次上戰場都這樣,鄰床地放個屁都以為敵人大軍來了,」他俯身看著少年,「再去仔細聽聽,說不定你聽見的。只是風吹動牛皮帳篷的聲音。」
少年臉紅到脖子根,「我自幼聽覺異於常人,我真的聽見了!」
幾名將領打了個哈哈,都沒把少年的話放在心上,只有方忠蹙了蹙眉,有些擔憂的往黑沉沉的仰昭關看了一眼。
臨行前明將軍囑咐地話又在耳邊響起,「此行要面對的,不再是南方那些城池裡的軟腳兵士,而是君可載。君可載是極其可怕的對手,凡事一定要謹慎。不能大意半分!」
君可載。會主動出城和他打一場?
方忠搖了搖頭,仰昭關號稱東陵原上第一雄關。只要守在裡面。哪怕是天兵天將來也拿他無法,君可載不會這麼蠢。
思及此。他一抖馬韁,繞過少年往前走去,給身後的將領丟了兩句話,「快速進營,不要耽擱。」
少年愣了片刻,突然發瘋似的跑到方忠面前,一把抓住馬韁,瞪圓了雙眼,「將軍,君出雲以性命擔保,仰昭關裡今夜絕對要出兵!大軍不能進營!」
「君出雲?!」方忠仔細打量面前地少年,面上綻出笑容,「一年未見,居然長這麼高了!」
少年沒有笑,只是神色焦灼的攥緊了方忠的馬韁,「將軍,來不及了,他們已經臨近城門,馬上就要出關,將軍快下令!」
君出雲面上的焦灼之色觸動了方忠,方忠仔細思量了片刻,終於下令,「停止入營,列陣!」
號令官接到命令,立刻扯開嗓子吼道,「停止入營,空地上列陣!」
士兵們面面相覷,不知主帥此舉何意。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號令官話音剛落,北面的仰昭關突然響起了異常的聲音!
幾乎同一時間,所有人往北一看,頓時面無人色。
轟隆響起的嘶鳴聲震耳欲聾,南方長大的士兵們從未聽到過如此恐怖的聲音,連大地都!
仰昭關城門大開,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黑色戰馬如同奔騰地洪水,從敝開地成門裡洶湧而出!嘶鳴的高大戰馬如同迎面而來地黑色怒潮,咆哮著,裹挾著漫天地塵土,以雷霆之勢朝他們奔湧而來!
青甲騎兵手中的長矛馬刀在寒風中閃爍著凜冽地鋒芒,直指青色浮雲旗下的灰甲軍隊!「列陣,列陣!」將官們慌忙爬上馬,嘶吼著下令。
尚未入營的中軍慌亂的舉起手中兵器,在空地上站成混亂的方陣。
已經入營的部隊急忙從營地裡抽出,往木柵外湧。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轉瞬之間,青甲騎兵已經已經如同一柄鋒利的刺刀,插入了剛剛鬆懈下來的鋒南軍中軍,帶起一陣淒厲慘叫和漫天血雨!
倉促組織起來的步兵方陣根本無法抵擋青甲騎兵鬼神一般迅猛的攻擊,從城門處奔到營地前,數十里的距離已經讓這支龐大的騎兵部隊積聚了令人恐怖的速度!青色的怒潮瞬間撕裂了前方組織起來的八個步兵方陣!
士兵們哀嚎著往兩邊潰退,沒有人敢當其鋒芒!
這樣的千軍萬馬,這樣的鬼神之勢!任何擋在這支軍隊前方的人都要被碾成肉醬,屍骨無存!
方纔還井然有序的鋒南軍,頃刻之間一瀉千里。
後方尚未來得及結陣的士兵拚命的往南奔逃,身後丟棄了大量的鞋履,刀槍,騎在馬上的青甲南方軍如同獒犬驅趕著羊群,高舉手中長矛,猛烈的往前衝刺!
後軍所攜帶的柴薪,塵土以及糧草,都被衝擊得七零八落,原本靜謐的曠野上,一片嘶吼哀號之聲!
往前衝出十餘里,騎兵的速度慢了下來,在將官的指揮下,原本匯成一大股的騎兵部隊頃刻之間分離成兩支隊伍,一左一右往城門處繞了回去。
後方的潰兵在將官們的指揮下已經重新結陣,長矛外指,等待著折返回來的騎兵部隊。
一名將領在方忠的指揮下,舉起手中旗幟,迅速集結起一萬餘人的龐大步兵方陣,趁衝出的騎兵尚未折返之機,湧向洞開的城門!
然而分成兩路返回的騎兵部隊,卻繞過了南方軍重新組織起來等在前方的部隊,迅速奔了過來。
這支騎兵隊歡呼著,帶著得勝者不可一世的囂張勢頭,從方忠這支隊伍旁迅速衝過,給他們留下漫天的塵土。
其中一支部隊,還從南方軍剛剛搭建起來的營地穿刺了過去,將新修建的設施衝擊得七零八落。
將官氣的咬牙切齒,「兄弟們,給我上!」
話音未落,城牆上的弩箭已經「颼颼」的射了下來,密集的隊伍瞬間倒下去一片人!
步兵方陣前進的勢頭阻滯了一下,而就是這一下功夫,兩支騎兵隊已經急速通過了城門,待所有人回過神來時,仰昭關包著厚重鐵皮的城門,已經重重的關上,將所有的喧囂阻擋在了城門之外!
「撤!」城門已經關上,而城頭上的箭雨卻又愈來愈密集的趨勢,衝向城門的一萬步兵不得不立刻撤退
方忠滿面塵土,瞪著一雙眼死死盯著塵土中的仰昭關,一柄鐵槍幾乎要被他抓斷。
一名副將騎馬奔了過來,「方將軍,現在怎麼辦?」
「把那些逃兵都給我追回來!餘下的,繼續紮營!」方忠鐵青著臉,從牙縫裡蹦出簡短的幾句話。
他有何面目見公子,有何面目見明將軍!
然而這種折騰遠沒有結束,次日凌晨,一支一萬人的騎兵隊再次從關內出擊,再一次將剛剛修築起的營地工事衝擊得七零八落,兜了一圈,傷了南方軍幾百人之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回到了關內,留給仰昭關外的鋒南軍一陣狂風和漫天的塵土。
擋又擋不住,追又追不上,最終主帥方忠無法,下令撤退到仰昭關外三十里處紮營,不敢再輕易靠近城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