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少年裹在寬大厚實的軍服裡,冒冒失失的推門闖「公子!」
一進門,少年便對上明末紅紅的眼睛。微愣了一下,他放慢了腳步,輕輕走近公子無雙身邊,還未變聲的清亮聲音貼近公子無雙耳側說道:「公子,我方才在城樓上看到有百餘騎青甲騎兵停在北門外十多里的地方!」
「哦?」公子無雙聞言秀眉微蹙,「青甲騎兵?」
「正是!不過只是稍作停留,此刻已經往北去了!」少年的聲音裡有掩飾不住的興奮,這大概是他第一次頭一個發現敵人的蹤跡。
明末面上掠過一絲不安之色,青甲騎兵,那不是君可載手下的麼?
「探子沒有打探到敵軍大部隊行進的動向,那大概是經過的小股散兵,既然走了,就由他去吧。」公子無雙將明末的表情都收入眼底,淡淡說道,隨即轉過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嘴角浮起溫和的笑容,「眼睛尖了不少,日後打起仗來,就聘你做哨兵,如何?」
少年憨憨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只要跟在公子身邊,哪怕是當個做飯的伙頭兵,每天背著一口鍋跑,出雲也心甘情願。」
明末在一旁看著面前比她尚矮一截的少年,瘦瘦小小的身子骨,身上卻有一種熟悉的敦厚和剛毅,讓她不禁扯出了笑容,伸出手一把將少年攬了過來,「出雲?你叫出雲?」
少年嚇了一跳,稍微掙扎了一下。回頭看見明末紅著一雙眼,卻笑得溫和,不由得軟了下來,「是,我叫出雲,是公子賜予的名字。」
「出雲,這位便是明末明將軍。」公子無雙亦是笑容和煦。
聞言。少年地嘴立刻張得老大,半天合不攏,「你……你就是明將軍?!」
「不錯。」明末點頭。「小子,叫聲哥哥來聽聽……」
出雲面上浮起惶恐之色,「出雲不敢。」
「為什麼不敢?」
「明將軍是大名鼎鼎的鎮國大將軍!封國的功臣!之前聽公子和顏副將他們說起明將軍在西北抗擊西丹蠻子,還有在京城和奸賊熒陽公主抗衡的事。出雲一直嚮往不已……」
「好了,」明末連忙打斷他,略帶嗔怒的看了公子無雙一眼,轉頭說道,「出雲,那些都是靠運氣得來的。就像你小子今天運氣好看見了那些青甲騎兵一樣。不是我有多了不起。知道麼?」
出雲瞪著眼,「那……有那麼好的運氣。明將軍也不是凡人!」
「說了不是……小心我揍你!」明末不習慣被人吹捧,有些急了,也瞪著他。
出雲愣了一下,隨即面上綻開燦爛地笑容,「明將軍真有氣勢!
公子無雙在一旁笑著打斷他,「好了出雲,明將軍今天剛從北方來,一路舟車勞頓,還沒好好休息,你先回大營裡去。」
出雲聽話的點頭,「那好,出雲先出去了。」
走到門口,他又回過身,有些不安的問道:「明將軍今日是打慶城經過麼?」
「不,我是來投靠公子地。」明末看了公子無雙一眼。
「那明將軍就是不走啦?!」出雲聞言開心不已,歡快往前一躍,「我去告訴大伙明將軍要來鋒南軍安家落戶!」
看著出雲遠去地身影,明末心底竟不再如方纔那般沉重陰霾,她轉過頭,看著公子無雙,「無雙,出雲是從哪來的?」
「我去富離郡的時候,路上恰巧遇到幾名從高士手下逃出來的匪兵,要搶他和他爺爺地糧食,便和錦舟他們一起救了下來。」公子無雙輕歎,「可惜當時晚了一步,沒能救回他爺爺。」
明末心裡滑過一絲暖流,她看著公子無雙,緩緩說道:「說起來,我當初也是被無雙從七王爺府上撿回去的。」
公子無雙摸摸她的頭,寵溺的笑笑,「末兒,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些。」
明末點點頭,稍斂了神色,「好了,無雙,我們不要再說廢話,把現在
說給我聽聽吧,」她走到書案前,在一張小小的地圖「被囚在深宮中半年多,對外面地情況已經完全不瞭解了,若要披上戰甲上陣,摸風不著可不是什麼好事。」
「末兒剛從北方下來,路上可打探到了什麼?」
「從北邊一路過來,越往南越亂,聽說汴都已經開始往北遷移人口和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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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末兒此話當真?」公子無雙亦走到書案邊坐下。
「我也只是道聽途說,流民口中地消息個個差地十萬八千里,往北遷人口只是我的揣測。無雙沒有派出探子麼?」
「事情很奇怪,我們在隸城起兵時,一路北上,所遇地抵抗都不激烈,刺探消息也輕易而準確,越往北情況便越不妙,派出去刺探消息的人馬能夠活著回來的也越來越少,北邊真正的佈防情況,我們實際上知道得並不具體,」公子無雙面上浮起憂慮之色,「其他兩路軍大致情況差不多。」
明末的面色也變得凝重起來,「無雙可猜到了這預示著什麼?」
「這預示著,君可載一直在引誘我們更加往北深入,最後再在東陵原偏北的平原上開闢一個主戰場,將我們的疲憊之師一舉殲滅!」
「若是汴都真的往北遷人口,那說明君可載想把汴都附近作為決戰之地,」明末點頭附和,「這符合他一貫的作風,所以,我們不能操之過急,北征步伐可以先緩一緩。」
公子無雙搖搖頭,「若是有一套常規的套路,皇兄便不再是皇兄了,他的可怕之處在於沒有人能夠算到他的心思。我們現在這樣的揣度,又怎麼知道是不是又中了他另一個圈套,目的正是想讓我們畏縮不前,為他贏得備戰時間呢?」
「軍中其他人怎麼說?」
「各執一詞,大致分為兩派,一派要求在慶城休養,補充兵源養精蓄銳,等有了確切的消息再出戰;一派認為這是君可載故佈疑陣,要求三日後便出兵直擊仰昭關,先打下汴都再說。」公子無雙看向明末,「末兒怎麼看?」
明末抹了抹下顎,皺眉說道:「依我看,不能貿進,起兵近兩個月,他不可能完全沒有準備,若要這時才用計拖延我們的腳步,未免有失常理……」
「我們一路從南方打過來,雖然沒有幾場激烈的戰鬥,卻也已經疲憊不堪,如今又是冬日,大雪一直下個不停,無疑為攻城增加了難度,我也傾向於在慶城休整一段時間,這樣,即使前方有皇兄南方軍的主力等著我們,也有足夠精力應對,只是……」公子無雙面帶憂慮之色,「不知原本緒王爺手中的二十萬京都軍,如今是否為皇兄所用。」
明末狡黠一笑,「無雙不必擔心,京都軍現在仍是一團亂麻。當日君可載設宴上寅宮,本欲挾持緒王爺號令京都軍,我藉著為你報那反目之仇的由頭,一刀宰了那老東西,打亂了他的計劃,導致當夜京都軍便圍攻了皇宮。」
「之後呢?」
「京都軍畢竟群龍無首,發起幾輪進攻之後就被訓練有素的南方軍打得七零八落,有大股的士兵趁亂逃出了京城,剩下不足十五萬人。最後雖然君可載控制了局勢,鴻門宴之事卻徹底敗露,在京都軍裡徹底失了軍心,如今京都軍裡都說君可載是小人,想要順利的支配這支軍隊,君可載還需要不少時間。所以無雙,如今我們要忌憚的,只有君可載一手訓練出來的南方軍!」
「末兒在酒宴上刺殺了緒王爺?皇兄沒有看出末兒真正的動機麼?」聽了明末的敘述,公子無雙皺了皺眉,隱隱覺得有些地方不對。
「他並沒有怪罪於我……」說出這句話,明末突然心底一沉。
不對,不是這樣的……印象中,似乎無論她做錯什麼事,那個男人都不曾怪罪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