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來吧,今日你我對決一場,勝者得,敗者亡,讓來說話。」
「我的隊伍馬上就到,你逃不掉了,慕顏赤。」
「你能這麼快趕上,必然是偶然發現了我們的蹤跡,才率親衛隊一路追來,大規模的搜尋隊伍還被遠遠的甩在後面……」慕顏赤犀利的目光瞟了君可載身後的幾十餘騎一眼,「誰勝誰負,還說不準。」
馬車裡突然響起易驍的驚呼,「你要幹什麼?」
所有人立刻回頭,只見馬車上緩緩下來兩個人,明末手持匕首,抵著易驍的喉嚨,緩緩走下馬車,散亂的頭髮間,臉色蒼白如紙。
她在馬車旁站定,才一把推開易驍,反手將手中匕首橫在自己頸間,「給我一匹馬,不然我立刻自盡於此!」
她的手有細微的顫抖,腹中的絞痛幾乎讓她站立不穩。
君可載一驚,不過數日未見,明末竟變得這般憔悴,他緩緩往前走了兩步,遠遠朝明末伸出手,「過來,我帶你回去。」
慕顏赤立刻一夾馬腹,擋在君可載前面,神色冷峻,「你沒有帶解毒藥?!」
「慕顏赤!立刻回你的西丹去!現在走還來得及!」明末用盡全身力氣吼道。
這個男人啊,曾經讓她恨入骨髓,卻又總是準確觸到她心中柔軟的一塊,讓她不能愛,亦沒有辦法恨!
姑且當她此刻中毒不清醒吧,國仇家恨扔一邊,她不想看這個男人死在自己面前!
聽到明末的話,君可載面上一寒。
她居然在維護慕顏赤!
「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君可載壓下心中的怒意,看著明末,語氣依舊溫和而輕柔。
「給我一匹馬……你不要靠近!」明末兩眼已經開始發黑,她用力將刀尖刺下自己地鎖骨,用尖銳的疼痛喚醒自己模糊的意識。
慕顏赤看著明末鎖骨下流出一道鮮血,額上青筋暴起,再也忍不住。舉刀衝向君可載!
「不要再廢話了,君可載,來吧!」
君可載身邊的青甲騎兵立刻從兩旁跨出來,橫刀擋在他面前!
慕顏赤身後的西丹武士見狀也立刻策馬而出!
雙方都是騎兵,二話不說,驅馬便是向前猛烈衝刺!慕顏赤衝在最前,疾馳而近一刀砍下一名士兵的手臂,一道殷紅的鮮血如同散落的珠簾,噴濺到慘白的雪地裡,觸目驚心地紅!
「你們這些豬!」明末怒急攻心。竟「哇」的一聲吐出大口鮮血,隨即手中匕首滑落,深深插入雪地中。
慕顏赤回頭,臉色頓時鐵青,他急忙勒住馬,穿過他身後的西丹武士,向明末駛去!
此刻明末已經癱軟在地,慕顏赤二話不說,撈起她的身軀往馬上一放,再回頭看了和君可載的士兵殺成一片的部下。他一咬牙,轉身策馬便往前狂奔!
之前顧忌明末的身體,不得不用馬車來載。此刻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他緊緊摟著明末,頭也不回的沿著道路往西邊奔去!
馬車旁,兩支隊伍還在廝殺,馬嘶聲,喊殺聲。慘叫聲混成一片。徹底打破了雪地原有的靜謐氣氛。
「停下!快去追慕顏赤!」君可載一眼瞥見慕顏赤竟扔下衛隊策馬離去。面上一驚,立刻發令!
夜疏朗和雅舒停下手。回頭一看,大驚失色,慕顏赤竟然已經策馬遠去!一人一馬已經變成了雪地裡一個黑點。
將軍居然拋下他們,獨自離去?!
青甲騎兵得了命令,立刻擺脫和西丹武士的纏鬥,奮力往前追去。
夜疏朗回過神來,高吼一聲,「纏住他們!」
西丹武士回過神來,立刻策馬上前,如同毒蛇般緊緊咬住急於追去地青甲騎兵。
君可載胯下所騎的是一匹絕世良駒,他見部下無法擺脫西丹武士的糾纏,一咬牙,驅馬獨自往前追去!
荒僻的道路上,
一手將明末摟在懷裡,一手持韁,奮力前驅。
明末躺在慕顏赤的懷裡,劇烈的顛簸讓她胸中一口血又噴湧上咽喉,她用力咬住牙關,才沒讓這口鮮血噴出去。
五臟六腑如同被人扭轉一般疼痛不已,她面目幾乎要扭曲,君可載下的毒狠烈無比,藥物已經壓制不住,毒性全面上湧。
—
她微閉上眼,撐不住了……
這種疼痛,簡直讓人後悔降臨這個世上!
她略微佝僂起身子,一隻手抓住慕顏赤的衣襟。
仰起頭,她一張開嘴,還未說話,喉中含著的那口鮮血便一噴而出,悉數濺在慕顏赤的胸前!
慕顏赤一驚,立刻放緩馬速,手掌捧住明末地頭,俯身問道,「怎麼樣了?!」
「求你……」明末哆嗦著嘴唇,雙眼圓瞪,纖細的手揪緊慕顏赤的衣襟,「我要死了……求你停下來……」
慕顏赤看著她,感受到懷中瘦下地軀體在竭力的壓抑著顫抖,如同受傷的小獸。
手指收緊,他用力將明末瘦弱的身軀貼近自己胸膛。
她在痛,她在受煎熬啊
慕顏赤低下頭,將唇緊緊貼在明末額上,微喘著說道,「再堅持一下,不會死的,這種毒要不了你的命!很快就會有救了!別怕!」
明末身子佝僂得更加厲害,她眼底淌出一絲一縷地絕望,一抹淚光隱隱閃現,「求你……」她將頭仰得更高,看著慕顏赤如刀削般地下,喘息著,竭盡全力地說道,「讓我死在封國……」
慕顏赤身子一僵,他勒住馬韁,停下馬,低頭看著懷中的人。
明末無力地倚在他懷裡,瘦弱的身子抖得如同風中落葉,唇角一抹未干的鮮血觸目驚心。
慕顏赤眼眸變得比夜空還要幽藍深邃,坐在馬上,他僵立半晌,然後俯身,輕柔的吻去明末唇上的鮮血。
她的唇薄而柔軟,讓他幾乎想一輩子都停留下去,不願離開。
明末喘息著,感受著唇上的溫度,眼角終於溢出一滴淚水。
這個男人,曾經揮舞著大刀入侵封國,給封國的邊境帶來無比深重的災難,曾經殺了她看的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三萬兄弟,讓她傷心欲絕幾欲瘋狂。
也是這個男人,在西丹的國土上,放過了她這個導致他國人浴血的罪人,擔下所有責任。而今,他隻身潛入敵國,置身後整個王國於不顧,也只是為了她明末一人!
如果這便是情愛,那麼她寧願喝下一杯比身上的毒還要濃烈萬倍的毒藥,也不願這般背負著國仇家恨,在恨和愛當中痛苦翻滾煎熬。
她明末懂得復仇,懂得感恩,卻對這般複雜糾纏的情愛,束手無策。
良久,慕顏赤才離開她的唇,深深看著她。
他的唇上染了她的鮮血,竟如同綻放了淒艷的花朵。
「沒關係,這次失敗了,還有下次,」慕顏赤朝她微笑,「我們西丹人生來就只懂得劫掠,終有一天,我要把你搶回去,做我的妻子!」
言畢,他仰頭看了一眼封國的天空,然後一勒馬韁,調轉了馬頭。
他身後,君可載騎馬靜靜佇立在雪地中。
他額前髮絲飛舞,坐在馬上微微喘著氣,凝視著慕顏赤。
「我將明末還給你,」慕顏赤看了他一眼,將明末抱下馬,走到君可載面前,「照看好她,過些時日我再來找你討還!」
君可載從他手中接過明末,摟在身前,略帶冷意的說道,「你不會有機會了。」
慕顏赤看了他一眼,返身跨上自己的馬,「那麼,若干年後再見!」
再次深深的看了君可載懷中的明末一眼,他一抖馬韁,轉身離去。
高大的身影狂奔在雪地裡,那般瀟灑落拓卻又那般曠世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