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寅宮
身著青色四爪龍紋錦袍的君可載斜倚在椅子上擱在書案上的修長手指輕輕搓*揉的一張信函。
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轉過頭看向立在一側的謝清遠「看來我當初教人仿製西丹密使的信物還真派上了用場至少方振洲這條命是保住了。」
謝清遠亦是嘴角一揚「這個不好說方振洲不是離開西丹王宮了麼?想要騙到慕顏赤一個小小的狼頭馬骨還遠遠不夠。」
「那看來慕顏赤是有心放方振洲一條生路了?」
「或許是方振洲還有用處或許是他想從方振洲身上套出點什麼情報或許是他慕顏赤性格裡還有些婦人之仁……」謝清遠狡黠一笑「如何判斷就要看殿下素來敏銳的直覺了。」「婦人之仁?」君可載有些啼笑皆非「這個詞用在公子無雙身上或許合適用在慕顏赤身上就如同給一頭獅子披上麋鹿的外衣一般不倫不類。」
「殿下莫非沒有察覺?他慕顏赤雖驍勇善戰卻從不曾濫殺無辜。他手下的人無論是人才還是庸才都能個盡其所犯了錯誤往往有將功折罪的機會。上台後推行的一系列政策手段也頗為溫和盡可能的順應民意他在西丹能夠那般深得民心不是沒有道理的。」謝清遠頓了頓「總的來說便是恩威並施懷柔為主但該心狠的地方還是絕不手軟。他身上某些特質清遠看來。值得殿下借鑒。」
「清遠你又在含沙射影的指責我是導致白牛峽一役中導致明末全軍覆沒的元兇麼?何必如此兜圈子。(手機小說站更新最快)。你直接說我君可載本性殘暴比不得他慕顏赤一根汗毛好了。」君可載面上似笑非笑。看不出真實地喜怒。
「清遠不敢」謝清遠躬下身「只是最近賦閒在家無所事事只能趁著殿下召見的時候牢騷而已。言辭頗有憤慨殿下聽聽就好。」
「我是看你跟在公子無雙身邊呆久了對他產生了感情如今我要對付他怕你心裡不樂意才讓你在家好好休養一段時間的」君可載笑著揮了揮手「罷了罷了只當是我熱臉又貼了一回你地冷屁股。」
「我謝清遠一不貪杯。二不好色吟詩作賦太矯情舞刀弄槍又不在行。殿下讓清遠賦閒在家不等於是在謀害我麼?」謝清遠正色說道。
「那你想要什麼?說來聽聽。」
謝清遠低頭。寬袖在穿過宮殿的風中擺動。「其實清遠所求不多唯有信任而已。」
聞言。君可載面上依舊含笑卻已不再直達眼底「清遠何出此言?」
「將清遠放到公子無雙身邊確實是殿下地一大失誤清遠不再唯殿下的命是從殿下也對清遠失去了原本的信任罅隙由此而生我們眼睜睜的看著卻別無他法。」
君可載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當初殿下在清遠家門前一坐便是三日地時候可曾想過有一天清遠所堅持的會與殿下背道而馳?」
「清遠所堅持的無非是公子無雙那套罷了可是……」君可載起身走到敞開的殿門處望向遠處整齊鋪展開的昶安城「我君可載要的卻不是一個太平盛世而是一個霸道強勢四海皆要舉頭仰望的強大帝國」他轉過頭看著謝清遠如女子般美麗的眉眼間竟盛滿睥睨天下的王者之勢。
修長地手指指向極西之處隱約如同一線雲層的揭華山脈「揭華山脈以北的大片土地原本就不屬於我們是君天帝用刀劍和拳頭換來那片肥沃地平原把西丹人趕到了峪西山脈另一端的荒脊沙漠中我們封國人從來就不是善良懦弱之輩我們地血管中也流淌著征服地血液你看那片土地的得來就是明證。」
「所以殿下就要我們所有封國子民重新回到殺伐地日子中去要讓這個天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流滿我們的鮮血只為了將封國的白色浮雲旗幟插遍所有城池的城頭?」謝清遠斂去了臉上的笑容。
「殿下你是身份尊貴的皇子手握重兵權勢滔天再過幾年等一切阻礙清除將沒有人能夠阻止你征伐的腳步。可是殿下你可曾注意到了你的腳下那些苦苦掙扎的黎民蒼生?」
謝清遠抬起略顯瘦削的下顎望向遠方「他們因為你的一句話就要出生入死就要告別妻兒遠赴萬里之外的戰場他們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不是和平而是更進一步的征服與掠奪最終無數人的白骨累積起殿下不朽的功名殿下的名字將在史冊上作為強者的代名詞被人傳頌就如同六百年前的君天帝一般可是殿下當你以王者的姿態走在你親手征服的土地上的時候聞到從土地深處散出來的鮮血的味道就能無動於衷麼?就能安然面對隨之而來的光輝與榮耀而不想起戰場上那些屈枉死去的靈魂麼?」
略帶激昂的聲音在空曠的殿中迴盪謝清遠轉頭凝視君可載毫無瑕疵的側臉眼中捲起洶湧波濤。
「沒有哪一個朝代能夠永遠盛世承平清遠我們四周強敵環伺他們不會給我們休養生息的機會不能徹底的威懾住他們我們便永遠不得安寧連年征戰或者一勞永逸如何取捨就在於我們的決斷。」君可載並沒有動怒只是淡淡說道「西丹圖南還有北地的韃靼無一不是喝著蠻血生性悍勇卻生活在荒脊之地的蠻族若是我們封國人佔據著天下最肥沃的土地擁有天下最富足的人口卻沒有與之匹配的強大力量那麼等待封國的將是異族持續的侵略與踐踏我們不主動威懾住他們他們就會騎到我們頭上。我不過是想一勞永逸用我輩的鮮血換來後世的太平而已有錯麼?」
謝清遠靜靜站立半晌突然轉過身正對著君可載跪下「清遠無能已經無力輔佐殿下還請殿下准許清遠回鄉從此隱遁山林此生再不出仕。」
君可載一言不看著眼前跪著的清逸男子眼中浮起莫測的情緒。
數年前的燁水旁謝清遠也是這樣跪在年少的他腳下面上笑容溫和而謙恭「在下謝清遠願從此追隨殿下尊殿下為主上全力輔佐終老此生……」
「清遠我……不准。」薄唇微張君可載輕輕吐出這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