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事,他終究是輸了,輸了就是輸了,雖然他並不知哪裡。
其實承瑾再度昏迷最主要是精神上受了刺激和驚嚇,又是溺水缺氧所以才導致昏厥,但恢復了呼吸這時已經不嚴重了。
醫院裡夏桐仍舊在門外抽煙,舒宜靜靜的伏在承瑾的床邊,臉埋在承瑾的手心裡,他動一動,舒宜馬上也醒過來,她怔怔的抬頭,承瑾滿是溫柔的看著她。
他說:「舒宜,你還好吧,沒受傷吧?」
舒宜眼淚呼啦又湧了上來,承瑾看她哭又手足無措起來,他小心翼翼的問道:「承瑾,你怎麼了,今天是夏桐去找我的,他說你不見了我才去找你,是不是夏桐發現了什麼,他說你什麼了?」
舒宜乾脆站起來撲進承瑾的懷裡,摟著他的背又嚎啕大哭起來,夏桐在門外聽得心裡也是一抽一抽的,他乾脆走開了去。
承瑾不知道舒宜為什麼又哭,他猜不出來也只好乾著急,哭到最後舒宜開始抽噎起來有點喘不過氣,承瑾忙拍著她的背,回轉過來她才攀著承瑾的手臂說:「承瑾,你為什麼,你為什麼連命都不要了?」
承瑾目光複雜的看著舒宜,又是痛楚憐惜但又有幾分喜悅,他遲疑著說:「你……原來你在擔心我?」
舒宜抽著氣說:「承瑾,你以後再也不准做這種事,你知不知道我寧願自己死掉也不願意看著你這個樣子,我以後再也不要看見你那個樣子。」她所指的那個樣子就是承瑾毫無生氣的躺在那兒,彷彿真的死了,舒宜只覺得世界上所有地事都沒有這一幕來得恐怖。她流著淚拚命地搖頭。髮絲早已凌亂,一張臉上全是縱橫的淚痕,眼睛紅腫著,臉色蒼白。
承瑾心裡一痛,把她摟過來,抱得更緊,他說:「不會了,不要害怕,以後都不會的。」
過了一會舒宜已經安撫下來,承瑾彷彿才想起什麼來。他緊張把舒宜拉開看著她的臉,摸了摸她的手臂說:「舒宜,你剛才,你剛才有沒有事?」
舒宜睜著盈滿眼淚的眼睛看著他搖頭說:「我沒事。」
承瑾這才歎了一口氣,將她再度摟過來摸著她的頭髮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舒宜陷在他的懷裡。聞著他的氣息,她把眼睛輕輕的閉上來。有一種錯覺,她願意就這樣在他懷裡呆到天荒地老永遠不分開。
到最後反而是舒宜睡著了,承瑾靠在床頭輕輕地摟著她,看著她小巧的鼻子紅通通的,被眼淚打濕的睫毛顯得特別黑特別長。唇貼著他的胸口。承瑾看著她這個樣子心裡湧起的是無限地憐惜和柔情。想起她那麼小的時候就吃了那麼多苦,他真願意自己能夠抱她到天荒地老,永遠看著她這樣安心地睡著。
有護士過來給他打針。他對護士做了一個噤聲的眼神,護士領悟他的意思用手勢示意他抬起手來要給他打針,他試了試想要抽出手可是那隻手早已經被舒宜壓得麻木了,不僅抬不起來恐怕還會驚醒舒宜,他歉意的看著護士壓低聲音說:「護士小姐,我暫時不打了,一會再叫你好嗎?」
護士看著睡在他懷裡的舒宜臉一紅,點點頭,收拾了東西走出去,不一會她又進來了,拿了一個檔案袋給承瑾說是一位叫夏先生地人托她轉交給他地,承瑾點點頭對她道謝,護士再度走出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舒宜頭還是有點重,睜開眼看見承瑾還在睡,她發現自己睡在承瑾的胳膊上,醫院地床本來就有點窄,彷彿是怕她會摔下去,承瑾身材頎長現在卻騰出了一大半給舒宜,自己十分不舒服的窩著睡在另外一邊,被子也都在她身上,她眼睛一紅輕輕扯過被子給他蓋上,然後就一直在那裡呆呆的盯著他看。
看了一會她才注意到床頭櫃子上擺放著一份文件,這是她熟悉的東西,打開那份檔案袋,看見最後一欄是承瑾簽的字。當時在在夏桐別墅裡看見這個檔案的時候自己還一直納悶,為什麼承瑾居然有她的身體檢查報告,但是現在她忽然想起來,就是那一天,她感冒但又匆匆出院的那一回,他說過送她回家再也不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一次,那一句話讓她痛徹心肺,沒想到其實他根本就沒有不管她,不然為什麼會這麼細心的到醫院去拿了她的檢查報告。夏桐說前一段時間趙承瑾忽然把這個東西送給他,並囑咐他以後要好好對舒宜,她身體不好,夏桐起初還不大明白這個趙承瑾到底是什麼意思,開始便也沒大注意。但是後來有一次他從舒宜那回去的時候忘了帶鑰匙,折回身的時看見這位趙承瑾的車停在那個四合院的門外,並且癡癡的盯著二樓露台的方向看,夏桐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調查起他們之間的關係。
現在舒宜看著那些檢查報告心裡真是翻江倒海,她看著承瑾的臉在想,他把檔案袋交給夏桐的時候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必定是很難過很難過的吧,但是卻仍然願意讓她走,哪怕自己躲在一邊憔悴傷心也不讓她知道。
舒宜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下來,一滴一滴的打在紙上,洇濕了一大片,承瑾彷彿在夢裡看見了她在哭,他眉毛一皺,就醒了過來,卻見舒宜在哭。他摸著舒宜的肩頭說:「你怎麼了?」
舒宜吸吸鼻子,委屈的看著他說:「承瑾,你以後再也不能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承瑾攬過她說:「好,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以後要愛惜自己,我最怕你一個人坐在那麼高的懸崖上,我怕你摔下去,摔下去了你只有一個人。」
宜在承瑾的懷裡悶悶的說。
正說著,醫院裡電話響起來。舒宜去接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她一聽那個聲音心裡就一顫也沒回答直接遞給了承瑾,承瑾皺著眉頭接電話。
「媽,是誰告訴您我掉進水庫裡地,我沒有,真
好得很。我沒騙您,我在公司上班呢,您不信可以到來。啊,你在我辦公室——」接著承瑾沉默了一下,臉色凝重起來。過了一會他才怪怪的回答:「我在××醫院,我沒事,真的您別擔心了不用過來——」他話還沒說完,忽然神色一變,原來那邊已經把電話掛斷了。
舒宜站在床邊變幻著神色,她侷促的問道:「你媽媽等下要來?」
「唉。也不知道是哪一個人到她耳邊吹的風,她說等下要過來。」
舒宜臉色一白。她連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訕訕的說:「那……那……那我先走了,等你媽媽走了再來看你。」
承瑾深深的看著她,半晌沒說話,眼睛裡是讓人看不穿的深邃。爾後才歎了口氣站起來抱著舒宜說:「傻瓜。你怕什麼呢,我跟你說過只要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這一次我無論如何也不敢讓你走了。你一定要留在我身邊。那只是我媽媽,她不是別人,你不用害怕一切有我。舒宜,我真的很多年沒有喝過水了,我看見水就怕,但是你掉下去我就什麼都顧不得了,你再也不要離開我了。」
說著承瑾感覺到胸前衣襟上又是熱乎乎的一片。
舒宜已經十六年沒見過伍麗珠了。
伍麗珠打開門地時候沒看舒宜,只是隨意的瞟了一眼只當她是承瑾公司的秘書之類的,她只顧著走上前去關心的檢查著承瑾,摸了臉又摸了手,看他毫髮無損才鬆了一口氣,她坐下來說:「承瑾,你到底是怎麼摔到水庫裡去的,這些年你恐水從來不接近水,居然還掉進了水庫地深水區,你說你,你怎麼這麼大個人了還跟媽媽撒謊,你知道媽媽有多擔心。」
承瑾眼珠一轉,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舒宜,安撫著母親說:「您擔心什麼呀,到底是誰告訴你地,你看我現在不好好的嗎?」
伍麗珠摸摸承瑾的臉頰說:「還好呢,你這孩子就是不讓我省心。」說著竟然帶著哭腔來了。
承瑾瞭解母親,自從父親幾年前出事母親就彷彿老了十多歲,漸漸也顯得老態起來,他安慰著母親,一邊擔心的偷眼看了幾眼舒宜。舒宜仍舊是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該上來叫伍阿姨呢,還是當作第一次見面,她臉色一片尷尬。
伍麗珠被承瑾安撫夠了,抬起頭來對承瑾語重心長地說:「承瑾,悠然也擔心你呢,她今天原本也是要來地,但是怕你擔心,要不我現在叫她來看看你,也好讓她放個心。」
這一句才是伍麗珠此行重要目的,她深深的瞭解自己地兒子,心腸軟,最架不住她這樣的語氣,她眼巴巴的看著承瑾。
承瑾只是下意識的望向了舒宜,她聽見悠然的那個名字時,臉色一白,緊緊的咬住了唇。
伍麗珠的注意力被承瑾轉移過去,她回頭一看那站在一旁的女人,突然彷彿什麼都明白了,她回頭再看一眼承瑾,瞬間彷彿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瞪著一雙眼睛咄咄逼人的看著承瑾。
承瑾招呼說:「舒宜,這是我媽媽,媽,這是舒宜。」
伍麗珠上下打量著舒宜。其實年輕時候的伍麗珠尚算一個溫柔厚道的女人,但是經過丈夫的出事,家庭變故,驟然從高高在上的趙夫人跌了下來,當年為了兒子的前途為了生計遭受了多少白眼,是她咬著牙把承瑾逼到了美國去留學,她一定要讓自己的兒子出人頭地,也一定要讓那些落井下石的人看看。好在承瑾爭氣有出息,從美國回來幾年間就混成了如今的趙經理,當然承瑾能有今天的承瑾跟伍麗珠的高壓政策是分不開的。有人說單親家庭的媽媽對兒子的佔有慾總是特別的強,更何況伍麗珠經歷這一番家庭變故,把兒子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她仔細的打量著舒宜。
不知道為什麼,舒宜在別人面前,在再權勢再厲害的人面前她都從來沒有怯過場,但是此刻她站在這裡任由伍麗珠刻薄的眼光掃來掃去,覺得無比的屈辱,無比的委屈,伍麗珠的目光就跟刀剜在她身上一樣。其實或許伍麗珠這個時候並沒有這麼敵意,但是看見伍麗珠舒宜就想起萬惡的童年裡的孫美惠,那幾乎是一個惡夢,所以這個時候她才會有這樣的感覺,彷彿那道目光就是孫美惠射過來的,透過悠悠的歲月又射過來,然後她猛然間又變成了那個任人宰割魚肉的小女孩,她被嚇得嘴唇發白。
承瑾看得心都痛了,他拉過舒宜的手想要給她一點溫暖一點勇氣,他想了想,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對媽媽說:「媽,這是舒宜,你認識的,小時候在韓叔叔家裡見過的。」
舒宜怯怯的目光看著伍麗珠,想要喊她,但是終究又被伍麗珠的臉色給嚇回去了。
伍麗珠勉強的扯出一絲笑容來客套的說:「舒宜啊,對了,這麼多年不見了你到哪裡去了,我們還以為你……噢,你爸爸得了肝癌你知不知道,現在還在住院呢,你爸爸叨念你好幾年了,怎麼也不去看看。?」心裡卻一直在關心著承瑾那雙拉著舒宜的手。
舒宜剛要回答,承瑾替她說了:「媽媽,這件事我跟舒宜說過了。」
「哦,那知道了,還沒去見過,也就在北京住院呢,前些日子我還見過,醫生說已經……」
承瑾皺眉,他沒想到自己的母親會變得這麼刻薄,他搶白道:「媽!」
伍麗珠的目光掃過舒宜的臉,此刻她的臉上是白得不能再白了,站在她面前是一種說不出的楚楚可憐,巴掌大的臉上盛滿了委屈,眼睛裡怯怯的。不知道為什麼,前幾天秦悠然找她說承瑾要跟她分手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神情,但是她卻只覺得悠然那是真正的可憐,而面前的這個人越發的變得虛偽起來,她看著舒宜的那一張臉,再看著承瑾那一臉緊張的樣子,她從鼻孔裡輕輕的哼了一聲,忽然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