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這個晚上舒宜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也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麼離開的,碧嵐發現她不見了的時候,只是下意識的趴到陽台上往下看去,地上並沒有什麼異樣,更加沒有所謂的一朵「血蓮」綻放,她什麼也沒看見。所以她很奇怪舒宜是從哪裡離開的,舒宜從陽台出來必經她的臥室,可陽台的門碧嵐昨天一直緊緊的反鎖著。他們哪裡能料到舒宜一個16歲不到的女孩能從三層樓的房子爬下去,他們更加料不到她已經有了那麼多年的爬寢室的經歷。
舒宜醒來的時候承瑾還沒走,她輕輕的睜開眼睛看見他坐在床邊,她彷彿不相信似的輕輕的喊了一聲:「承瑾!」聲音卻是虛弱無比。
承瑾微笑著回答她:「是我!」
舒宜看著他的眼睛微微失神,承瑾再對她解釋:「舒宜,這裡是醫院,你在街上暈倒,被一個路過的醫生送到醫院來的。」
舒宜仍是一臉的茫然,眼睛裡沒有了平時的生疏,只是一片迷茫。看著她這個樣子承瑾心裡更內疚了,想到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暈倒在街頭他卻不知道,他心裡就說不出的難受,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接著又問:「你現在餓嗎,醫生說你現在身體很虛弱,你想要吃什麼我幫你去買。」
舒宜的意識終於被拉回來,她疑惑的問:「你不是在北京嗎?」
「是,但是我又來了。」而且,以後再也不會在你暈倒的時候不在你身邊,承瑾看著她的臉在心裡對自己說。
舒宜掙扎著要坐起來,承瑾忙幫她把枕頭墊好說:「不要亂動,你在打點滴。」
舒宜高燒未退,頭腦暈暈沉沉的,她虛弱的靠在枕頭上靜靜的看著承瑾,過了好久她才說:「你回來幹什麼呢,你還來找我幹什麼呢?」
身體虛弱至此,舒宜再也沒有力氣偽裝生疏冷漠,說話的語氣平靜聲音微弱,但是細聽卻能聽出令人心疼的自棄來。
這樣微弱的聲音卻比舒宜的冷漠更讓承瑾難過,他眼角一熱,心裡的酸苦如潮水一陣一陣漫湧上來,他伸手摩挲著她的臉幫她拭去那一滴晶瑩的淚珠:「舒宜,你終於不再叫我趙先生了。」
舒宜咬著唇,臉一撇,不看他,可是眼淚卻流得更快。
她這個樣子讓承瑾的心裡一抽一抽的痛,他握緊了她的手說:「不要哭,醫生說你很快就能好。」
很小很小的時候她高燒不退,昏迷不醒,她握著他的手以為是媽媽來了,說了一句:「媽媽,我難受!」然後他握緊了她的手告訴她:「我知道你疼,不要哭,很快會好的。」
現在想起這句話來,承瑾心裡說不出的滋味,舒宜仍是臉撇向一邊默默流淚,正在這時,病房的門又被推開了。
此情此景,靜雲一臉無辜的站在那裡,看著病房裡的兩人不知道是走進去好還是退出來好,僵立了一會兒她才結結巴巴的說:「舒……趙……我……我我先出去一下。」
舒宜一抹淚水說:「靜雲,你進來吧。」
或許是為了避免那份尷尬,靜雲進來後承瑾就出去買粥了,雖然趙承瑾不在場但靜雲還是支支吾吾的,她囁嚅著問:「舒宜,怎麼趙……趙……」
「怎麼你暈倒了,沒有通知我,反而是趙經理在這裡。」靜雲一口氣說出心中的疑問,這兩個人讓她生疑很久了,而且靜雲記得清清楚楚,海天員工跳樓,上午趙承瑾還在北京危機公關,晚上居然就到了這裡。
舒宜不回答,也不說話,靜雲也不好再問,氣氛有點尷尬。
一會兒承瑾就回來了,買回來一些粥和水果,舒宜還是什麼都沒說,當然趙承瑾更加沉默。只有醫院裡護士來趕的時候,承瑾才對靜雲說:「方小姐,我送你回去吧。」病房裡不許親友留宿。
靜雲小聲的回答了一聲好,對舒宜說:「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看你。」
車子一路開到靜雲家樓下兩個人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直到靜雲下車的時候承瑾才叫住她對她說了一句:「謝謝!」
靜雲莫名其妙,她也禮貌的點頭說:「應該是我要謝謝你才對,趙經理你工作繁忙,謝謝你趕來照顧了舒宜一個晚上。」原來靜雲從醫生那裡瞭解到,舒宜在街上暈倒後被送到醫院,醫生正要通知家屬的時候承瑾的電話來,一聽醫生的描述知道了個大概,當下他哪裡還顧得了公司的事,匆匆買了機票連夜飛了過來。
承瑾聽了靜雲的話有一剎那的怔忡,他失神的盯著空氣中的某個地方,良久,靜雲都等得尷尬起來不知道是馬上走了還是等承瑾把話說完他才來幽幽的來了一句:「是我,原本就不應該離開。」
靜雲一路上樓一路走,心裡一直迴盪著承瑾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她心中的疑雲又加厚了一層,這個承瑾到底和舒宜是什麼關係?這樣心事重重上了樓也沒大注意,等到她再拐個彎,赫然看見燈光下坐著一個人,炯炯的目光盯著她。
陸鎮不說話,可眼睛裡都是通紅通紅的,大概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靜雲自嘲的笑一下,繞過他去開門。
陸鎮這時候開口了:「是因為他嗎,趙承瑾?」
他只來找過她兩次,但是連續兩天都看見靜雲這麼晚從那個人的車裡神色異常的下來。
靜雲明白之後,也沒有否認,依舊掏鑰匙開門。
忽然陸鎮一把拽住她的衣襟,從後面抱緊她,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說:「靜雲,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靜雲冷冷的說:「你放開。」
「不,我不放,我不放。」陸鎮大概從來沒有喝醉過,喝醉了卻像一個任性的小孩子。
靜雲痛苦的閉了閉眼說:「陸鎮,我們算了吧,你回北京,這樣我們以後都不用再見面了。」
陸鎮更加緊張了,把她抱得更緊,他焦急而匆忙的說:「不行,我不回北京,靜雲只要你不離開我,你要什麼都行,你想我怎麼樣都行?」
靜雲閉了閉眼,冷笑一聲淒楚的說:「結婚呢?」
她明顯的感到身後那雙手一僵,隨之響起陸鎮的聲音:「好,結婚,我們馬上結婚。」
靜雲心中的淒楚更甚,她又好笑又氣苦,慢慢的掰開陸鎮的手指轉過身來看著他。幾天不見陸鎮憔悴多了,頭髮亂糟糟的,衣服也皺巴巴的,滿眼通紅,渾身的酒氣,她抬手給他理了理頭髮歎息著說:「陸鎮,我們算了吧!」
陸鎮一聽她這話馬上又把她死死的抱在懷裡,他哽咽著說:「靜雲,你到底想要什麼,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你不要離開我。」
「我是一個女人,我要結婚,我要生孩子,我要過安穩生活。」
「好,我們馬上結婚。」
靜雲終於忍受不了爆發出來:「陸鎮,你難道還不明白,我和你沒有將來,我們根本不可能結婚。」
「和我結婚,說得輕巧,你給得起嗎,你家裡的人會同意嗎,你的未婚妻呢?」
聽到這句,陸鎮渾身一震。
靜雲看著他的樣子,痛楚的掉過頭去,她其實早就知道,但是她並不願意讓陸鎮狼狽才一直裝做不知道,她娓娓的說:「我知道你捨不得你家的人,那麼我就放手,我不願意你這一輩子都生活在兩難之中,而且陸鎮,我年紀也大了,我再也賭不起了,我們這樣下去遲早會分開,那何不快到斬亂麻。年輕的時候太天真,太虛榮,總想著要出名,要出人頭地,要過奢華揮霍的生活,但我現在才明白人不應該妄想太多,心比天高是要遭報應的,現在報應來了,我自己認了,陸鎮你就放過我吧。」
「所以,你就跟趙承瑾在一起,所以你認為他能給得起你想要的,你別忘了,我不能娶你,他也照樣不能娶你!」也許真是逼到死角,陸鎮口不擇言,但是他說完這句話才意識到,看著靜雲瞬間變得煞白的臉他又喃喃的道歉:「靜雲,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放不開你,我……我……」
靜雲淒然的一笑,說:「對,我知道,所以你多慮了,我和趙承瑾沒任何關係。」說著她推開門走進去然後「砰」的把門關上。
進了屋內她再也沒有力氣,靠著門緩慢的滑下來,坐在地板上。
「……你別忘了,我不能娶你,他也照樣不能娶你……」這句話像是一桶冰水冷冷的澆下,劈頭蓋臉,靜雲的心裡漫過一陣悲哀,愛情走到死角,曾經那麼愛過的人開始互相傷害,但靜雲不怪陸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