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墨門,嬴戰簡直是如雷貫耳。地球上那個主張兼愛非攻的墨門,一向反對戰爭,後世史多有記載其門下弟子勸阻戰爭雙方,甚至介入戰爭。秦國一統天下的時候,也沒少遇到墨門的干預,甚至吃過很多苦頭。只是墨門機關器械等方面的造詣可以說是劃時代,任何勢力都奈何不得它。
只是後來,崇尚兼愛非攻反對不義之戰的墨門漸漸成了造反行家,專門與歷代朝廷作對,為世人所不容,「墨門」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成了人們口中的「魔門」。江湖中名門正派今天這個稱王,明天那個獨尊,就連少林武當也是各領風sāo數百年,可魔門流傳幾千年,無論興盛還是衰落,始終是旁門左道的龍頭老大,歷經千百次剿滅圍攻卻從未被連根拔起,足見其不凡。
這個世界上也有墨門,而且和地球上的墨門有著極其相似的理念。當年儒教還沒成為天下獨尊的時候,其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墨門。儒教人人自詡君子,崇尚高潔的白se,墨門便提出「天下皆白,唯我獨黑」,門人弟子皆崇尚黑se,與儒教勢不兩立。只是後來一次次攻殺中,墨門落敗,不得不隱遁避世,這才使得儒教有了天下第一大派的地位。
嬴戰也曾經想過尋找墨門,獲得其支持,只是墨門的蹤跡連儒教都尋不到,更別說他了,漸漸地這個念頭也就王道了九霄雲外,卻沒想到,今天突然有墨門的人造訪,而且這人是墨門鉅子,也就是墨門最高首領。這種人物竟然來找自己,到底是什麼目的呢?
不多時,宮人就引著兩個身著黑se長衫,穿著草鞋的男子來到大殿。當先那人看上去不到四十歲的樣子,身材不算高,但是微胖。一張和氣團團的臉龐略帶著黑紅,和那些養尊處優的達官貴人有著質的不同。
嬴戰在打量那個中年男子的時候,中年男子也在打量著嬴戰。一雙不算大的眼睛微微瞇起,只有偶爾間開闔時閃爍出的jīng光顯露著他的不凡,否則,以他這種長相和衣著。丟到田間地頭,根本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
這就是墨家鉅子麼?
似乎看出嬴戰的疑惑,那微胖的中年人雙手交疊放在胸腹間,隨後朝著嬴戰微微一躬,低聲說道:「墨門第五代鉅子墨武見過親王。」
鉅子身後跟隨的那個年輕人雖然沒有說話。可是他的動作和鉅子整齊劃一,鉅子行禮的時候,他也隨之而動,動作十分恭敬有禮。
嬴戰本以為墨門鉅子會來個見官不跪,以表現不阿權貴的高風亮節,卻沒想到墨武身上半點架子都沒有,那和氣的模樣真像是鄰家老伯般。
「嬴戰見過墨門鉅子,見過這位小兄弟。」
墨門有禮在先。嬴戰自然也不能顯得太過倨傲。於是走下台陛,向二人回了一禮,隨後看座上茶,屏退左右。
「墨門避世多年不出,如今鉅子為何重新遊走世間,更是來我秦國?」
鉅子臉上依舊是和氣團團的笑意。聽到嬴戰的問話也沒有表現出半點多餘的神情,嬴戰真懷疑他是不是出了笑就沒有別的表情了。
「呵呵。親王。我墨門雖然避世,卻一直扎根在人間。避世又非離世,出現在市井中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嬴戰呵呵一笑,「倒是我會意錯了。那不知鉅子大人來此有何指教呢。」
鉅子謙遜的擺了擺手,「指教說不上,只是本門不忍看到生靈塗炭,黎民失所,提醒親王一件事情。」
聽到鉅子的話,嬴戰心中一想,立刻就明白了鉅子的來意,同時也猜出了鉅子真正的目的。
「鉅子說的該不會是天機門在我秦國道路、橋樑、水利工程中埋下的後手。」
鉅子那一直和氣團團的面頰頓時僵住,流露出了一抹難以置信的神se,他身旁那個年輕的弟子也愣愣的抬起頭看向嬴戰。(.)
「你……怎麼知道。」
嬴戰故作高深的笑了笑,並沒有向其解釋。這件事情自己知道的太過於詭異了,說出去對自己無益,反而還會帶來禍事,自然是三緘其口為好。
鉅子也發覺自己失態,於是尷尬的咳了一聲,說道:「既然親王有備無患,那我們就告辭了。」
「鉅子留步!」嬴戰出聲叫住二人,說道:「此事雖關乎萬眾百姓,可是鉅子只需遣一名弟子前來便可,哪裡需要親自登門。鉅子還是直接說明來意,藏著掖著,不是墨門高人的風采。」
被嬴戰一說,墨武臉上難得的現出一絲赧然。自己墨家子弟向來仗劍高歌,快意恩仇,怎麼到了自己這就花花腸子一堆,婆婆媽媽好不利索。
「咳,親王慧眼如炬,那我就直說了……嗯,那個,如今天下亂像已成,儒教一家獨大的格局勢必被打破,我墨門意yu再起,願與親王攜手,不知親王意下如何。」
嬴戰早就猜出墨門的來意,所謂的示jǐng不過是一道開胃菜,墨門想要再度入世,這才是真正目的。只為他們為什麼選擇秦國,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可是這時候,嬴戰突然察覺到一絲怪異。自己分明通過天視地聽看到了秦國未來的災禍場景,也就是說,自己根本沒有遇到墨門的示jǐng,如果自己遇到了墨門的示jǐng,那種災禍根本不可能發生,這兩個墨門中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如果按照正常的軌跡,他們不應該和自己相見才對。
好奇之下,嬴戰再次運轉起天視地聽,追隨著墨武二人的身影向回倒溯。
一道道軌跡如同樹枝的枝椏般向各個方向延伸,這些都是每一個時間點可能會出現的下一步場景,不多時,嬴戰便看到了自己尋找的一幕:
「我們求見親王殿下,請這位小哥通報一下,這是我們的名帖……」
墨武十分和氣的將自己的名帖遞給嬴戰府邸外守門的侍衛,只是那個侍衛看了看墨武二人身上那簡陋的衣物,尤其是墨武腳下那破爛的草鞋,再配上墨武這老實巴交的莊稼漢模樣,狗眼看人低這種最惡俗的事情出現了。
「滾滾滾。什麼玩意,也不撒尿看看自己,我們親王殿下是你們能見到的麼。快走。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我們真的有急事,如果誤了……」
「兩個臭叫花子,囉囉嗦嗦什麼。」
那個守門的侍衛不耐煩的抽出佩劍,一旁幾個侍衛也都相似的舉動。很明顯要出手教訓人了。
跟在墨武身後那個年輕弟子哪裡受過這種氣,於是憤恨的說道:「有什麼樣的下人,就有什麼樣的主子,那位親王未必像傳說中的賢明,父親。我們改投別國。」
墨武想了想,最終還是無奈的點了點頭。
看到這一幕,嬴戰險些吐血三升,那幾個狗眼看人低的傢伙,一會兒定要好好收拾他們。小人誤國,這就是典型的小人誤國啊。不過墨武你們父子倆太不地道了,不過是看門的人沖了點,就跟我賭氣了。
不過下一刻。嬴戰的視角便轉換到另一個場景:
「親王傳陷陣營統領、傳秦風首領、傳死士隊長……你們幾個。快點去送信,快,都給我騎馬去,親王大人說了,十萬火急,十萬火急!嗎的你磨蹭什麼呢。滾開,老子親自去!」
原本那幾個守門的傢伙被抓了壯丁。趕到各個部門去送信,後來荊簡狄等人紛紛趕來。再風急火燎的出去。就是這時候,墨武父子趕到,向門人遞交了名帖。
如果按照原來的歷史軌跡,依然會是被看門人一陣數落,賭氣改投他國。不過命運因為嬴戰出現了一絲細微的改變,原本不應該在這裡的荊簡狄恰好走到門口。見到有人要接觸嬴戰,荊簡狄出於職業習慣,下意識的打量了一下,隨後接過墨武的名帖看了看。荊簡狄出身的易水盟和墨門有著許多淵源,名帖上那些只有墨門中人識得的暗記和符文荊簡狄也接觸過,她立刻辨認出,這是貨真價實的墨門鉅子,於是十分鄭重的向幾個看門侍衛交代,立刻進去通報,不得有絲毫延誤。如果不是任務在身,荊簡狄甚至會直接帶路將二人引進去,這兩位,絕對是貴客中的貴客。
荊簡狄手握秦風,位高權重,這幾個看門的侍衛哪裡敢怠慢,立刻忙不迭的進去通傳了,否則,按照正常步驟,墨武父子即便能進了大門,一道道審查拖延,真正見到嬴戰也是半天之後了,說不定二人又賭氣不辭而別,那嬴戰更哭死。
思緒回來,嬴戰感慨萬千。沒想到這一些不起眼的丁點小事組合起來竟然會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如果放在之前,嬴戰如何也不會相信,一個小小的看門侍衛會導致秦國的衰亡甚至滅國。更不會想到荊簡狄簡單的一句話,會給秦國帶來難以想像的機遇和改變。
只能說,這一切都是命!
從這一些小事,嬴戰也察覺到,墨門的出世之心十分急切,雖然想接納墨門,可是秦國目前的勢力實在太多了,於是說道:「我秦國先有靈言宗,再有長清宮,墨門若是進入秦國,又想要什麼樣的地位呢?」
聽到嬴戰的話,墨武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一半了,只要秦國肯接納墨門,就不怕墨門發展不起來。對於墨門,墨武有著絕對的信心。
「我墨門弟子大都出自耕農樵夫,市井小民,墨門的宗旨是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令萬民安居樂業。所謂的鎮國教派之爭,我們墨門絕不參與,如果親王非要定位,我墨門願為諸派之末,不爭諸派之先。」
嬴戰心中暗道,你們墨門當年和儒教打得頭破血流,會沒有爭勝之心?
不過嬴戰這回還真冤枉墨門了。墨門和儒教之爭是黑白之爭,更是理念之爭。墨門崇尚兼愛、非攻、尚賢,儒教卻崇尚敬天、守禮、尚仁,兩派的理念不同,根本就勢同水火,必然有一爭。而說到靈言宗和長清宮,倒不是墨門自大,而是徹頭徹尾的不將他們當做對手。就好像一個搞學術做文章的大文豪,可以和其他文人辯上七天七夜,但是跟路邊擺攤賣藥的練家子。也許終生都不會有交集。靈言宗和長清宮再怎麼強大,在墨門眼中也不過是路邊擺攤賣藥的練家子罷了。
不過嬴戰回憶了一下前世今生墨門的所作所為,的確向他們說的那樣。都是為民眾謀福祉,歷代統治者都是地主階級欺壓百姓的代表,墨門反抗他們也是理所當然,不過地球上墨門最後一代的出現則是晚清時候對抗外國侵略者。在中國傳承數千年的墨門最終在對抗外侮的戰爭中徹底銷聲匿跡,也許是徹底滅絕了,也許是再次蟄伏起來休養生息。
看著眼前二人,嬴戰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敬佩之意,不管他們說的是真是假。但是有一點嬴戰相信,那就是他們絕對不會做出危害黎民蒼生的事情,他們是最底層人民的代表,是真正為百姓謀福祉的鬥士。
嬴戰沉吟片刻,突兀的問道:「若是我的看門人對二位出言不遜,惡語相加,二位負氣而走,會不會告訴我秦國民眾所面臨的危機呢?」
這也是嬴戰心中唯一想不明白的事情。如果墨門真的那麼高尚。他們為什麼會選擇負氣而走。不向自己示jǐng,任由災禍發生呢。
墨武眨了眨眼睛,說道:「若是秦國不可輔佐,就是我們墨門的敵人,這場災禍會毀掉秦國,令秦國滅亡。但是同樣的,也會給秦國帶來新生。這片廢墟上新建立起來的國家,一定是屬於貧苦百姓的國家。那時候,我們墨門會全力輔助這個新國家。」
站在嬴戰的立場上,可以說墨門冷血無情,可是站在墨門的立場上,這卻是最好的辦法。推翻一個強大而又不與墨門友善甚至和墨門理念相悖的秦國,這過程中雙方所要死去的人員絕對數倍於這場災禍,那時候,墨門示jǐng,不但無益,反而對自己有害。索xing不如借助這場災禍削弱秦國的統治階層,在這片廢墟上建立屬於黎民百姓的國家。
嬴戰長揖到地,恭聲道:「鉅子有大智慧、大魄力!」
鉅子也連忙起身還禮,「親王與我相談一刻鐘,從未提及天下霸業,卻始終圍繞黎民百姓,看樣子我墨門沒有選錯人,親王正是我墨門尋求的百姓之君。」
嬴戰眼角微微抽搐,只能以呵呵回應。心中暗道,我才沒有你說的那麼高尚。
不過話已經談到這種地步,墨門進入秦國是必然的事情。引入更多的勢力,秦國的綜合國力也能夠不斷增強,以前那種被靈言宗捏住命門的事情再也不會出現,玩平衡,向來是帝王的基本功,總之來說,墨門的進入,對秦國有利,而且是大利,至於弊端,眼下是看不出來,等到這個弊端暴露了再說。
「在此之前,我想問一下,鉅子為什麼會選擇我呢?」
墨武笑了笑,「首先,因為離儒教遠!其次,親王獲得黑龍氣運,而我墨門以黑自喻。第三,當今天下各國,大多是成蔭祖業,托庇大派,只有秦國是由一州之地起家,兩年有今ri之勢。若論勢力,秦國連天下前十都擠不進去,即便新立的韓魏兩國都比秦國強盛數倍,但若論潛力和朝氣,秦國是當仁不讓的第一。」
「呵呵,鉅子謬讚,這都是我大哥的功勞。」
「親王過謙了。」
「那,就請鉅子介紹一下墨門的實力,以及墨門進入秦國後如何發展。」
墨武點了點頭,隨後向身邊的弟子示意一下,那個年輕人立刻起身,向嬴戰行了一禮,說道:「親王殿下,我墨門雖然隱遁多年,但是所有成員都散於田間市井,我墨門可以說毫無勢力,但也可以說勢力遍佈天下。」
難怪儒教這麼多年都抓不到墨門的存在,墨門已經化整為零,就像一滴水落入大海中,所有的成員都回到老家,該種地的種地,該放牛的放牛,刻意隱藏之下,儒教怎麼去尋找他們。
如果是一般的門派,這樣做無異於解散門派,弟子各奔東西,不出三五年就徹底消散。可是墨門不同,墨門的組織xing、紀律xing和忠誠xing絕對是外人難以理解的嚴密和強烈,這也是墨門演變成魔門後傳承幾千年不滅的原因所在。嬴戰深知魔門的底蘊,自然理解墨門現在的處境。
點了點頭,嬴戰平淡的說:「那麼,墨門今後如何發展呢?」
那個年輕人繼續說道:「墨門弟子遍佈三教九流各行各業,尤以冶煉鍛造居多,各國能工巧匠,高明者近半是我墨門弟子,我墨門若是進入秦國,不要名山大川,不要洞天福地,只求每人三五畝耕地,一兩間瓦捨,憑雙手安家致富,所有錢糧賦稅,若是合理,我墨門弟子概不拖欠抗拒。」
這哪裡是一個門派啊,這根本就是大搞移民啊。嚴格意義上說,墨門弟子根本不是真正的修煉者,而是最普通的老百姓。
嬴戰思索良久,在牆上的秦國疆域圖畫了一個圈,說道:「河套地區是我秦國剛從匈奴手中奪來的疆土,目前只有駐軍沒有居民,這一塊地相當於三個雍州,可夠墨門安置弟子的?」
墨武父子眼中頓時亮了,亮得如同四盞大功率燈。
PS:不知不覺,橫掃**這本已經一百萬了。想當初三四十萬字的時候,都險些堅持不下去,不過還是一步步的堅持過來,不敢說自己寫的多麼好,只是竊以為,自己有了一點提高,至少是耐力和毅力上的提高。以前六千字都覺得苦不堪言,現在每天都保持一萬字,這也算是一個進步。
進入一百萬字這個大關,心中很是激動。激動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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