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征眉頭緊鎖,思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高速運轉。
這不像長公子府門前自己與術的斗計,那時候自己輸了也只是自己個人威名掃地,而現在,若是自己回答不當,秦國的聲明和威儀就毀於一旦,永遠的背上「欺軟怕硬」的名頭,如此一來,自己剛才對犬戎放出的豪言也會成為全天下的笑柄。
人群中一個不顯眼的角落,勢、術、法三人也都緊張得捏起拳頭。雖然所學不同,可他們都是智計卓絕之輩,自然明白嬴征所面臨的兩難抉擇。三人也都絞盡腦汁,想要幫嬴征想出一個解決之法,通過傳音入密的方式告訴嬴征,可是三人無奈的發現,面對這個兩難的抉擇,自己也束手無策。
勢痛苦的閉上眼睛,悵然若失的喃喃道:「難道上天不意我靈言宗捲入世俗,所以有今ri之難?」
雖然曾經和嬴征都過心計,可是術知道,嬴征在這方面並不如自己,自己都想不出的難題,嬴征也不可能拿出對策。所以術目光冷厲的看著勾火,心中轉著不為人知的念頭。
法聽到師兄的話語,心中一陣痛苦,自己的師門離世多年,如今想要重新入世,剛有一個良好的開端就遇到這種大難,莫非真的像大師兄說的那樣……是天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可是沒有人催促,所有人都在靜靜地等待著嬴征回答。一些受過匈奴人欺凌的百姓和和被匈奴入侵過的國家的使節都殷切的看著嬴征,此時,他們都真心的向上天祈禱,希望嬴征能夠拿出一個辦法,讓各個國家不再受匈奴襲擾,讓百姓們能夠過上遠離戰火的安定生活。
只是很可惜,嬴征的眉頭越擰越緊,漸漸成了一個「川」字,人們心中的希望一點點的破滅……
勾火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到最後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哈,嬴征,還沒想好麼?爽快點給個章程,別拖拖拉拉像個娘們似地!」
嬴戰對自己大哥的為難如同身受,此時再看到勾火挑釁,不由得怒聲呵斥道:「我秦國國君名諱也是你叫的?如此輕慢我國國君,即便你是一國王子也難逃刑法,上將軍追風何在!」
「末將在!」
原本隨同嬴戰從長清宮來的追風、屠林、逐ri、傍山四人在剿匪一事上功勳卓著,雍州匪患平定之後,嬴征按功授予了他們將軍的職位,而四人為首的追風則是上將軍。而今天,他們四人也被安排到一萬人的軍隊中,所以嬴戰一聲令下追風就帶著幾十個剿匪時的親兵衝了出來。
「將他拿下!」
與其讓自己大哥英明受累,倒不如自己做了這個惡人。如果將勾火滅了,這個問題就可以避而不答了,其他各國個點面子不再提起,也就揭過了。雖然這事情不光彩,可是比起那種兩難的抉擇無疑要好很多。
追風等幾十騎如同一陣風般呼嘯而過,轉瞬間就來到勾火前方。雖然嬴戰口中說的是「拿下」,可是追風也惱火勾火屢屢挑釁,怎麼會揣摩不出嬴戰的心思。他心中早已經打定主意,動手的時候來個誤傷人命,到時候自己引咎辭職,大不了跟著老大回長清宮去。
勾火身為一國王子,也有護衛隨行,看到自己王子身陷險境,那些護衛立刻衝了出來。只是事發突然,這些護衛一個個跌跌撞撞的,毫無秩序可言,看上去就是一群遊兵散勇,跟追風這邊整齊劃一的騎兵隊列比起來根本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二者的差距落在列國使節的眼中,那些有見識的使節立刻就說到:「秦國雖然新立,可是士卒訓練有素,就拿這騎兵來說。匈奴騎兵名冠天下,可我國與匈奴連年交兵,也沒見過如匈奴有如jīng銳的騎兵,若是秦國擁有數十萬這樣的騎兵團,匈奴也不足懼。」
這使節話音剛落,立刻就有另一個使節接著說道:「匈奴人所仰仗的不過是來去如風的騎兵,可是與秦國的騎兵比起來,根本就是一群牧民罷了。沒了騎she的優勢,根本不堪一擊。」
可是這時候,一個年老的使節小聲說道:「不是老夫潑你們冷水。能夠入選到國君儀仗的騎兵哪個不是jīng銳?這種jīng銳能是隨隨便便就訓練得出的麼?你們說的那種騎兵團根本不可能組建的出,想要反擊匈奴……唉,只怕我們這一代人是看不到了。」
聽到這個老頭的話語,一群熱血沸騰的使節全都變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只是他們並不知道,眼前這一萬人的軍隊自從建軍之ri起,到如今也不過是三四個月,其中大都是新招募的士兵,上戰場見過血的不足三分之一。他們之所以能夠如此訓練有素,全因為他們有一個絕世優秀的將領。
那邊,勾火看到秦國人公然動武,也只以為嬴戰是se厲內荏,於是大聲叫道:「你們秦國人欺軟怕硬,道理講不過就動手,你們這種軟蛋國家,還有何顏面立足於世!」
高台上,嬴征猛的一抬手,大聲喝道:「統統住手!」
見到國君發話,追風等幾十騎令行禁止,齊齊一勒馬韁,從極動到極靜,不過是兩個呼吸的時間,這一幕令在場的所有使節都吃驚的長大了嘴巴。
如果說以前的行走列陣都是事先排練好的,那剛才這一幕就絕對是突發事件了,而這也說明,秦國的軍隊素養是絕對真實的,沒有半點水分。
不過緊接著,所有人的目光就從追風等幾十騎身上轉移到高台的嬴征,他們知道,嬴征終於要回答這個問題了。
嬴戰唯恐嬴征被逼無奈,二選一回答勾火的問題,於是壓低聲音說道:「大哥,這個惡人就交給我來做吧,你裝作不知道就是。」
嬴征給了嬴戰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隨後轉向勾火,用平靜而威嚴的聲音說道:「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孤以秦國國君的名義,向越國宣戰!孤之兒孫後裔,必以此為國策,世襲罔替,秦越之間有戰無和,必以其一苗裔斷絕方能止戰。」
勾火聽到秦國宣戰,先是愣一愣,不過他根本不在意。
秦國在西北之地,越國在東南之地,八竿子都打不著。就算秦國真的要出兵,他們的軍隊要途徑大晉國、跨越橫斷山脈,經巴蜀進入大楚國,再出襄樊過長江,還要跨越星羅棋布的河湖才能抵達越國,如此長途跋涉,大越國統兵將領就算是養豬出身,也能一戰而勝。所以,只要秦國人的腦子不是被驢踢了,這場仗根本就打不起來,在勾火看來,嬴征不過是為了挽回顏面才說點狠話。
「嘿,別光說有的沒的,大家都在等著你回答呢,快說呀,你對匈奴是不是也要像犬戎那樣殺個雞犬不留啊。」
嬴征左手按了按腰間的佩劍,聲音堅定的說:「匈奴人xing如豺狼,與我等世代為敵,兩族之間的仇恨罄竹難書,所以,在匈奴的問題上,孤斷不會屈膝媾和。」
既然被秦國下了戰書,勾火索xing也放開了顧及,大聲諷刺道:「不要答非所問,你那些漂亮話誰都會說,可是你到底怎麼對待匈奴啊?到底是打還是不打?」
「匈奴地域遼闊,列國中,與匈奴接壤者共有大燕、大宋、大晉,並有代國、邢國、衛國、蒲國、翟國,以及諸多如以往雍州般尚未建國的勢力。所以,抗擊匈奴非秦國一己之力能勝任,此事,還需以上諸國同心戮力,jīng誠合作。」
勾火沒想到嬴征對天下各國的勢力分佈如此清楚,不過他還是諷刺道:「怎麼?國君自己丟人不夠丟人,還要拉著別人一起丟人?你的意思,既然別人做不到,你做不到也情有可原?」
那些被嬴征點到名字的國家使節都感到一陣榮幸,畢竟自己的國家當著這麼多大國的面露了回臉,尤其是那些小國,頓時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存在感。而且他們也沒想到嬴征會將他們的國家熟記於心,一時間對嬴征好感大增。所以,聽到勾踐此時的話語都一個個惱火非常,畢竟勾火話語裡也連帶的把他們也諷刺了。
「抗擊匈奴,縱有千難萬難,我秦國上下絕不退縮,寧可秦國遍地墳,也要殺光匈奴人。」嬴征振臂一呼,大聲說道:「在此,孤向受到匈奴侵擾的所有國家發出倡議,大家結成同盟,坦誠互信,撤銷彼此國境間的軍事防禦,轉而一致向北。按照各國北方邊疆統一規劃部署,修築要塞,立烽火台,彼此以狼煙為號,互相協防。磨合幾年,待配合默契,可選一名將,統領聯盟大軍,揮師北伐,一舉平靖北疆。」
原本,大家都以為嬴征是想要含糊的糊弄過去,卻沒想到真的拿出了一個可行的辦法,而且,各國使節中不乏有知兵的人,略一思索,頓時一拍大腿,怎麼如此可行而又有效的辦法,自己就沒想到呢!自己沒想到也就算了,怎麼近千年來從來沒人想到呢!怎麼這個千古難題就讓秦國的國君給想了出來呢。
再看向高台上那個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年輕人,所有人都收起了心中的輕視和質疑。他們終於明白過來,秦國的建立不是靠背景,不是靠關係,而是靠著真真正正的實力。剛才那訓練有素的軍隊只是冰山一角,眼前這個國君才是秦國的靈魂。
想世人所不敢想,做世人不敢做。這就是秦國的國君。
台下,勾火的臉se瞬間變得煞白。
他知道,嬴征不但完美的回答了自己的問題,沒有被自己問得威名掃地,更因為這個問題揚名於世。不管他所提出的策略是否被實施,單單是這個策略的問世就已經使他名留青史,被天下各國的史官銘記於史冊。順帶的,自己也會隨之被世人銘記。只是世人銘記的都是嬴征的美名,而自己的則是對嬴征的責難。換句話說,自己此時已經成為了歷史名人旁邊的大反角,已經遺臭萬年了。
只是這一刻,已經沒有人再去關心勾火,他和他背後的國家注定成為了嬴征和秦國揚名立世的墊腳石。
看到下方反響轟動,嬴征終於鬆了一口氣,雖然滿頭大汗,可是有天平冠前方珠簾的遮掩,倒也不會被人看出。
「孤方纔所提策略,最大的難題便是各國間的互信,若不齊心協力,只會平生掣肘,所以,孤希望,若是各國有心共創聯盟,就坦誠互對,不得以抗擊匈奴為由損害其他盟友的利益。」
方纔,嬴征只是提出一個設想,這一刻,嬴征的語氣中就已經將這個設想付諸實踐,並且詢問各國使節的意思。
下方的大晉國使節立刻上前,第一個說道:「本使奉我王命,與秦國結為兄弟之國,既是兄弟之國,自然肝膽相照。我大晉國第一個響應秦國,共創抗匈聯盟!」
原本這種事情是要請示國君,得到國君首肯才能答覆的,可是大晉國的使節卻自作主張了一回。
這個使節是大晉國國君的心腹,不然也不可能被當做使節派遣出來。這個使節自然知道自己國家的境況,軍政大權都cāo控在竹下家族手中,國君說的話根本做不得數,如果按照章程去去請示,最後保不準得徵求竹下家族點頭。
可若是自己在這放出話來,想來竹下家族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去毀約吧。在這種大義的旗幟下,竹下家族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不但不會反悔,反而還會盡心盡力的去做。畢竟竹下家族將大晉國視為囊中之物,對匈奴人也是恨之入骨。
只是如此一來,所有的美名都落在了晉王頭上,畢竟大晉國是以晉王的名義加入聯盟的,而不是竹下家族。既然不花一分力氣就能博得美名,而且還能賣秦國一個天大的人情,這種事情何樂而不為呢?即便是自己假傳王命,可是晉王不追究,外界又能怎樣呢?
嬴征剛才也只是隨口問問,卻沒想到還真有人響應,而且響應自己的還是大晉國。要知道,大晉國可是北方各個國家中實力最強的。一時間,嬴征也有一種做夢的感覺。什麼時候,自己的影響力和號召力變得這麼大了。
既然大晉國的使節都表態了,其他國家還有什麼說的?一時間,所有與匈奴接壤,或者受到匈奴威脅的國家都紛紛表示支持。在這種大義的面前,他們只能點頭,誰敢退縮,只會受左右鄰國的鄙夷和唾棄,也許匈奴沒打過來,就先被反匈聯盟以清除隱患為名抹平了,所以,他們根本來不及請示國君。
今天,注定不平凡。無論是秦國的建立還是反匈聯盟的草創都在史書上留下濃重的一筆。而所有的這些,都只是秦國那年輕國君身上的光環之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