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的建築大都主黑色調,無論平民百姓的房舍還是嬴氏一族的宮殿,能用黑瓦就絕不會選擇青瓦,能用黑磚就絕對看不到紅磚。
在這種情況下,白尚儒所給的地址就相對模糊了些。不過嬴征的住所很好打聽,嬴戰很快就站在了一處普通中凸顯厚重,平凡中透露雍容的高門大宅前。[]
大門左右四個持戈的武士盡職的橫起武器,阻攔嬴戰一行人,可是當他們看到嬴戰的面容時,臉上那不善的神情立刻散去。
「見過大公子!」
甲冑在身的武士嘩啦啦跪倒下去,無論他們是真心跪拜還是浮於形式的跪拜,都讓嬴戰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從未體會到的權利感。
嬴戰擺了擺手,下意識的想要學著那些電影中的帝王來一句眾卿平身,可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我不是你們大公子。」
嬴戰說得是大實話,不過即便他真的是大公子,那些武士也不會對他多麼恭敬。
四名武士整齊劃一的起身,隨即聲音冷硬的說道:「大公子,咸陽治安不靖,家主大人已經下令公子您無令不得外出,還請大公子即刻入府,免得讓小的為難。」
無禮,還有一種蔑視的情緒在其中,而這一股情緒,不但嬴戰體會得到,就連身後的追風等人也清晰的感覺到了。
這些武士是嬴氏家族的護衛,調撥來保護嬴征起居的。只不過他們效忠的對象並不是嬴征,他們對嬴征的尊敬也只是浮於表面,如果不給人抓到痛腳,他們絕對不會介意拿著雞毛當令箭耍弄一番。
聽到這話,嬴戰心中一陣怒火。說好聽了,這些武士是盡忠職守,擔憂自己大哥的安全,可說難聽了,他們就是變相的軟禁自己大哥,令他連出門的權利都沒有。眼下,嬴天下已經逐漸接觸權力核心,而自己大哥卻被囚禁在四壁之中。
這一刻,嬴戰心中的怒火不可按捺!
無論這些武士背後的主子是嬴天下,還是自己那個素未謀面的父親嬴翔,嬴戰都有一種對其動手的衝動。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那個說話的武士臉上。嬴戰並沒有動手,追風就已經替他動了手。
嬴戰調教的風林火山四大侍衛分別對應了高矮胖瘦,屠林最高,追風最矮,可是雍州人普遍都比較高大,即便屠林在這些武士面前也矮了一個頭,五短身材的追風更不用說,站在那些武士身前,追風就如同一個小孩子。
可就是這樣一個小孩子,卻狠狠的抽了那個武士一耳光。
沒有人看到他是怎麼抽的,更不知道以他那身高是如何做到的。他如同一陣風,又快過一陣風。面對狂怒的武士,追風並不惶恐,更不畏懼。他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如風般飄逸,如風般不羈。
「如果你不向主人道歉,我會砍掉你的腦袋!」
說話的時候,追風的手按在了腰間,他腰間懸掛著一把劍鞘粗陋的長劍,不過當追風的手按在那黃梨木的劍柄上時,劍鞘中傳來一陣鏗鏘的龍吟,更有一股淡淡的清風以追風為中心向四周散發開來。
追風的實力不算強,初入煉氣一層罷了,只是他修煉的功法無比高明,是蘊含至理「其疾如風」的《裂影劍典》。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可以說,即便那些武士高出追風幾個層次,也無法在追風手裡討到便宜——剛才那一巴掌就是很好的證明。
只不過並非所有人都像嬴戰這個旁觀者那樣清醒。被追風抽了一耳光的武士立刻血灌瞳仁,面目扭曲。
「不道歉,就死!」
追風臉上的笑容終於收斂,不是因為害怕,更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憤怒。
「殺了這個狂妄的小子!」
那武士頭領大吼一聲,隨即以搬山式掄起長戈,狠厲的攻向追風,同時,他的三個同伴也合力圍攻追風。四人以左右前的方位攻擊追風,追風只能選擇後退一途,只不過四人是用的都是長兵器,一般而言,如果敵人選擇後退,絕對不會快過他們遞出武器的速度,也就只有死路一條。
只不過追風不是普通人,不能用一般情況來推斷。
他作勢一個後仰,隨即身子彷彿柳絮般向後飄去,武器臨身時,他就像風中的草葉,搖曳彎轉。只不過他沒有像小草那樣癱軟在泥濘中,而是迅速的彈起,凌厲的反擊。
「裂影劍——殘影斬!」
追風的身形原地一頓,隨即一分為四,分別迎向那四人。
看到追風的反擊,四人都輕蔑一笑。他們能在嬴氏家族當差,都是見過世面的,自然知道障眼法,在他們想來,追風不過是使用了某種障眼法罷了。
「如果是單挑中使用障眼法還好,可現在是四對一,你即便弄出四個分身來也是一對一的局面,根本不可能有半點效果!」
那個無視頭領冷聲說道,隨即一戈捅出,直戳眼前那個追風的胸膛。
追風也不解釋,手中長劍自右上向左下斜斜斬出。四個影子整齊劃一,同時向敵人使出同樣的招數。他們不閃不避,彷彿無視胸膛上的致命一擊,一往無前的揮出自己的長劍。
四桿長戈如同擊在水紋中,四個追風的身體一陣虛幻,竟然沒有一個是真身。可令人意外的是,這四個虛影揮出的長劍竟然具有真實的攻擊力。
這就是殘影斬的真正威力,即便只是一個殘影,也能發出全力一斬。視死如歸,一往無前的一斬,有我無敵!
「嗤嗤嗤嗤……」
四聲筋肉撕裂的聲音響起,四顆碩大的頭顱咕嚕嚕滾落,血泉飛濺,屍體推山倒柱的塌在地上。
「鏗……」
長劍入鞘的聲音響起,追風的身影一點點的出現在四人中間。他的劍上帶血,可是他身上一點傷都沒有,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嬴戰私下裡將追風使用殘影斬時候的速度和那個女子爆發時的速度比較了一下,結果是不相伯仲,只不過追風此時實力尚淺,而且修煉裂影劍典時日尚淺,還不能和女子相較。
「老大,我收不住手,殺了這些人,給您添麻煩了。」
追風一臉自責的說道。只不過嬴戰朝他擺了擺手,「即便你不殺他們,我也不會留他們。這幾個頭顱,就當是送給大哥的見面禮吧。」
門口發生的事情只是幾個眨眼的時間,三兩句話的功夫,四個龍精虎猛的武士就成了四個身首異處的無頭鬼。
這裡的一切被宅院內部的人匯報進去,隨即,宅院內就響起了雜亂的聲音,一列列武士衝出來,在大門後面列隊迎敵。
第一列武士迅速蹲身,平端起一架架勁弩,隨即是第二列、第三列……一個個劍拔弩張,殺機洶湧。
見到這種情況,胖胖的傍山衛立刻就要上前一展身手,不過嬴戰按住了他的肩膀,隨即越眾而出,面向那些武士。
「住手!不要放箭!」
一個首領模樣的武士立刻高喊道,隨即,一列列武士收起武器,解除戰鬥狀態。動作間幹練利落,整齊劃一,顯然都是百戰精兵。
「大公子,請問,您這是……」
那個武士首領小心的問道。如果真是自己這四個手下觸怒了大公子,那麼大公子殺了他們也沒什麼說的。可要是沒有的話,自己是不是應該借題發揮一下?
嬴戰知道,眼前這個傢伙定然不是自己大哥的心腹,應該也是派來軟禁自己大哥的人,是以沒有半點客氣,「我不是你家大公子。」
那個武士兀自不信,上上下下打量了幾下嬴戰,卻不敢下決斷,畢竟他雖然知道大公子的模樣,看也都是圓圓一瞟,知道個大概,從來都沒近距離觀察。眼前的嬴戰和嬴征在相貌上幾乎可以以假亂真,就連嬴天下一時不察也未能分辨出二人,更別說這個武士頭領了。
嬴戰越是否認,那武士頭領越認為嬴戰是為了誆他,心中更加謹慎,哪裡敢作出半點出格的舉動,甚至連那四個人的死因都不敢再廢話,一擺手,手下的武士立刻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通道。
「大公子莫要與小的開玩笑,大公子請進,請進!」
嬴戰本來就想進去,現在這個武士頭領請他,自然不會拒絕。而看到嬴戰身後的追風等人,那個武士頭領一陣遲疑。
「他們是我的隨從,莫非不能一起進來?」
那個武士頭領立刻低下頭,不敢直視嬴戰的雙眼,因為嬴戰身上發出一種無形的威勢,這威勢給了他很大的壓力,讓他無所適從。
看著七人七馬外加一頭黃牛的組合跨進長公子府邸,那個武士頭領臉上流露著震驚和不解的神色,同時還有一陣疑惑。
「好強的氣息,那個老頭和和那個女人身上的氣勢若有若無,若不是我真氣有成,根本感受不到他們的力量。還有公子他,他不是沒有丁點實力麼,怎麼可能讓我都感到畏懼?」
一旁的其他無視立刻說道:「還有這七匹馬,好雄峻,即便雍州那些大將們的坐騎也沒有這麼神駿的,簡直是神馬啊!」
「唔……那頭牛……那頭牛是什麼玩意,公子怎麼帶了這個回來。」
「公子不是一直都很低調的麼,從不刻意結交任何人,也不招攬任何門客,怎麼今天一反常態,帶了這麼多人回來?」
「你們沒發現一個怪事?公子今天根本沒出去啊。」
「你傻吧,公子要想出去,能會讓你看到?」
「既然不想讓我們看到,可為什麼又要大搖大擺的走正門讓我們看到呢?」
「這……」
「別他嗎嘰歪了,先把屍體收斂一下,咱們去告他一狀!」
且不說那些士兵的竊竊私語,嬴戰此時已經進入到了長公子府內。他的長相就是最好的欺騙,也是最好的通行證。一路上遇到的下人都恭敬的行禮,靠邊,沒有哪個敢上前來盤問的。
不過當嬴戰跨過前庭,走進長公子府內院時,一個乾瘦的白鬚老者擋在了他面前。
那個白鬚老者頭髮披散著沒有束系,不羈的披散在肩上,背上。他的長鬚直垂胸前,並且隨著微風輕輕晃動,看上去就如同河中隨波逐流的水草,柔弱而修美。他白眉下的眸子非常清澈,看上去就如同碧波湖水,幽泉深潭,沒有半點雜質阻礙視線,卻望不到盡頭,看不出究竟。
老者歪著頭,饒有興趣的看著嬴戰,說道:「有意思!」
這個老者令嬴戰感受到一股壓力,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彷彿這老者乾癟的皮膚下藏著一頭洪荒巨獸,一種無處不在的危機感充斥嬴戰全身。
老者的目光從嬴戰身上跳過,在張三豐、夜依若和追風四人身上輪番掃過,最後落在大黃身上,他臉上的笑意更濃,「一群有意思的小傢伙!」
無論人類還是血族亦或者妖獸,在那個老者眼中都是「小傢伙」——明白到這一點,嬴戰心中更是一陣抽搐,竟然是一個修為超越了人類範疇的強者。
本以為自己大哥勢孤力單,自己完全可以七進七出的,卻沒想到這裡還藏著如此的高手。這個老者是和門口的武士一樣,在這軟禁嬴征,還是其他身份?
「敢問……前輩是?」
聽到嬴戰的話,老頭嘿嘿一笑,「你是大公子,怎麼連老僕都不認識了呢?」
「我不是大公子,只是我解釋給他們聽,他們都不信。」
「既然不是大公子,又為什麼來這裡?」
「我要見大公子,有要事相商!」
老頭想了想,最後還是一側身讓開了道路,說道:「希望你真的有要事相商,否則,你會後悔來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