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凜此刻早已知道小樓不會為任何人所用也不會被任何人找到。只是為了不讓人覺燕國對小樓的態度和其他國家有異所以在出面與各國協商各退一步不要浪費人命之後也留下一支精兵長年駐紮於此。
這種作法燕國是無利可圖的可算是給了小樓一個人情。所以若是看著燕國的將士被殺小樓中人也會有些不好意思將來容謙的立場也會有些尷尬。
一念及此嚴陵的心情就好不起來。「你就不想想這麼幹的後果嗎?」
狄九漠然。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別人的死活別人的慾望本來也與他無關。
他雖然不再故意作惡但卻也懶得再為任何人與事委屈自己。以他今時今日的本領要藏得誰也現不了免了引起殺伐自是容易但是他卻不願意去做。
「你又為什麼過問?當初送我出小樓的時候你們說過小樓雖然有神仙之力卻沒有菩薩的護佑眾生之心以後不管我是行善還是作惡小樓都不會干涉過問……」
「你在別處作惡我們自然管不著可是跑我們眼皮子底下鬧事為著以後的清淨日子不管不行啊。」
嚴陵笑笑自己為自己倒滿了酒:「你呢?怎麼會忽然過來。這幾年你可是一次也沒有來過。」
「我不是為你們而來。」
「知道知道你得了咱們的好處可還不待見我們。到這來就是為了傻呆呆地看看天跟我們沒關係。」
好處?
狄九冷漠地低頭看看自己。是啊這個千瘡百孔的身體得到治療健康重新回到他地身體裡。眼睛重新清明起來被毀容的臉重新恢復了英俊本相本以為轉眼就會逝去的生命卻還可以再活幾十載。
這些算是天大的好處吧可是他的心中從來沒有過驚喜地感覺。
他既不怕死亦不戀生。死亡不曾讓他畏懼活著也並不覺得有絲毫美好。只是既然能活。那就活下去吧。
曾經痛恨過自己那張被改造成狄飛的臉曾經渴望過看見自己原來的樣子。可是如今偶爾從溪水之間瞥見自己依然和狄飛神似的本來面目卻已經沒有什麼感慨。
曾有的野心早已變成了笑話。曾經只能靠他捨棄一切來保護的阿漢也回到了星海之間。曾經總在一起齊心攜力的狄一和狄三也都在過各自的生活只有他一個人活著。只是活著。
因為不死所以就活著因為命數未盡所以便活著。
沒有什麼想要做地事。沒有任何想要見的人。健康得過份的身體再不會有絲毫病痛。這麼多年時刻對抗著痛苦的精神鬆懈下來竟然不知可以做什麼。
他一個人孤獨地活冰冷地看著這個世界不與任何人交往沒有絲毫熱情衝動快樂。甚至連寂寞痛苦無聊悲傷這樣的情緒都一樣少得可憐。
他越來越像一灘死水無波無瀾沒有一絲活力和生氣。
他活著只是活著就像他早已不知道活著和死去。到底有什麼區別。
他甚至沒有過多地想念阿漢。
一年十二個月。一個月三十天一天十二個時辰。
全要一點一點度過。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這樣到底還算不算是活著不知道還有什麼事是值得他去努力去追求。
他只是依然不想再愛任何人也並不期待被任何人所愛。
這些年他一個人飄泊沒有什麼地方一定要去也沒有什麼地方需要停留。
他登上最高的山峰那時在山顛與修羅教決戰曾被他虧負傷害的阿漢捨了性命來救他。
他獨乘小舟向天涯海角而去那時他和他乘舟千里唱過漁歌抓過魚翻倒過小舟在密密的蘆葦叢中停留過很久很久。
他走過鬧市他行過鄉村曾經修羅教的天王帶著教主私奔在短短的數月之中換了各種各樣地身份。他們在鄉間種田他們在城裡經商他們當過保鏢做過秀才甚至有一回他曾扮做一個戲子。
戲如人生人生如戲。一次次變幻著新的人生新的身份。
他在騙他他也知道他在騙他然而那卻是他們曾有過的極快樂地時光。
數年之間狄九漠然走過走過時光走過歲月走過所有的繁華和熱鬧。
閉上眼他記得與阿漢相識以來的一切他們說過的每一句話他們經歷的所有事情。
滄海桑田。
舊事依然盡在心中然而他其實並不曾回憶也沒有過多地去傷感懷想。一天又一天如此冷漠無情的時間如此漫長卻終能一點點挨過去的時間還是將那記憶一點一點地消磨得模糊。
他只是冷漠地活著看著等待著數十年後的死亡。
可是終究來到了萬山。
他對小樓沒有興趣他只是想站在這個當年阿漢消散地地方站在最高的之處看著高不可及的天空。
那一年方輕塵送他出小樓曾經轉告了他阿漢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只要他抬頭就可以看到我了……」
他曾抬頭望天浩浩蒼穹碧空無盡無論是晴空萬里還是風霜雨雪無論是清明夜空。還是昏暗夜色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阿漢從來沒有感覺到阿漢。
於是終有一天他回到了這裡。站在最高的地方仰望無限高遠的星空。
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在思念懷想阿漢他也不覺得這個冷漠地活著地自己有思念懷想什麼人地資格他只是想看看哪怕什麼也看不到……
「他的元神在這裡?」他平靜地問出一個其實早已確認答案地問題。
「嗯。他的精神從這裡散開。應該就一直停留在我們上空這一帶。不過他受傷太重會一直處在沉眠之中用你們地話說叫吸取日月精華在這沉沉大夢之中你就算到了他的腳下他也看不見你的。」
狄九漠然。正是因為知道阿漢看不見他才會在這裡抬頭仰望若是阿漢可以看到他的身影。電腦小說站他只怕是要躲出老遠絕不接近萬山的了。
他不理不睬嚴陵也不惱笑著替他也滿上酒:「喝酒喝酒。咱們從小樓裡拿出來的酒可不是什麼人都有機會喝的。」
狄九垂眸看著地上的酒杯淡淡問:「這算仙酒?」
「是啊是啊保證你喝了之後身康體健延年益壽不過……」嚴陵哈哈一笑。「這兩樣你好像都不在乎。對吧?」
狄九地身體當初已經被阿漢利用小樓的力量修復過了那是直接照著最好的標準修復的身體狀況完全屬於顛峰標準和小樓中人入世所使用的肉體狀況一樣完美。以狄九這種對自己漠不關心甚至有意無意在糟蹋身體的生活方式這幾年下來。他居然還是一點病都沒有。
這數年裡。他完全沒有目標無事可做。可是出於慣性還是照著以前留下來的習慣練武練武練武因為除此之外他簡直不知該如何打時間。
這麼好的身體加上如此勤力的練習使他如今的武功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地境界。像嚴陵使用的是和他狀況相同的肉身但太多的時間用在享受生活上此刻要真和狄九純粹較量武技地話只怕也是有輸無勝的。
所以所謂的身康體健對狄九來說根本不是追求。而至於什麼延年益壽更不可能打動他了。當年離開小樓時方輕塵曾告訴過他:
「用你能理解的方式說就是阿漢鬧了一場切斷了天人之間的通道。我們中大部份人已趕在通道被切斷之前回天界去了而我們幾個是留下來的天人通道即斷我們就沒了天規的束縛。為了將來不用太寂寞我們每一個人都能在凡人中選一個當然也只能選一個和我們一起得享長生。阿漢雖然沉睡但他是我們之中的一個他也有這樣地權力。他既然睡了我們只能幫他來選你有沒有興趣……」
當時狄九連回頭多看方輕塵一眼的興趣也沒有向外走的步子甚至不曾有絲毫停頓就這麼一路走掉了。
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情形嚴陵也是有些感慨的。這世上得知長生不死的命運就在眼前唾手可得時還真只有這一個人完完全全不受任何影響。
就是秦旭飛悟到方輕塵給地所謂神功是幹什麼用地之事都大大震動過。而燕凜在查出容謙所授神功的用處時也有過驚心動魄地感覺。
其實並不是狄九的定力就比別人強上太多只不過對於狄九來說生命根本沒有樂趣反是苦事長生又哪裡值得他止步回頭。
話說回來當初方輕塵隨隨便便就可以直接對狄九問出來寫了神功卻放在懷裡很久很久要不是喝醉了還不知道哪天才會給秦旭飛可見真個是關心則亂。
只有對自己在意的人才會有患得患失之心才會明明是一件普通人眼中天大的好事卻始終擔心對他們不公平。
「你以後若想來看看隨便何時都無妨只是麻煩你收斂一些低調一些別讓我們操心好不好?」
「不必。」
他看不見他無論在這裡還是在海角天涯也許這裡是離阿漢最近的地方但十萬里和一萬里都同樣是不可達到的距離也就沒有什麼差別了。
「你不來啊他可一個人孤零零在天上呢天知道會有多寂寞。」嚴陵幾乎是嘻皮笑臉的。說出來的話就算是真的看起來也像是假的。
「有你們在!」狄九對小樓中人並無太多好感但卻一直相信他們對阿漢始終是關懷在意的。甚至對自己因著愛屋及烏也肯施予幫助但這份因阿漢而來的善意他自卻並不想接受。簡單地說完死個字他就站起身來打算離開。
嚴陵笑道:「你辛苦來一趟就這麼走了。」
狄九沒理他。這世上於他再也沒有什麼可以算得辛苦的事了。來過了看過了靜靜地在這個阿漢最後爆的地方呆過了便也該是離開的時候了。他慢慢走到巨岩邊上嚴陵自顧自喝酒並沒有挽留他。
夜色漸漸轉深明月悄悄躲到厚厚的雲層之內站在巨岩向下望到處是一片冰冷的暗沉之色遠遠近近那大大小小的坑洞長長短短的大地裂口如深淵怪蓋猙獰的大嘴正等著沉淪的凡人跳下去。
在一躍而下之前的最後一刻狄九輕輕問:「他要多久才會醒。」
當初方輕塵只極為簡短地對他解釋了一下懷況很多事沒有詳細說明。而他既然知道阿漢安全無憂只是要睡一個更長長得對凡人來說已不可計算的大覺也沒再多問就離開了。
這麼多年一人飄泊往事不思不想不憶不傷卻最終還是回了萬山回了離阿漢最近的地方卻最終還是問了出來問著阿漢醒來之日。
「快則三千年慢則五千年。」嚴陵笑著回答定睛看他。
狄九連眼角也沒動一下。同樣是沉眠一百年和五千年又有多少不同反正醒來之時舊人舊事都已不在人間了。
既然如此時間更長一些也許更好。數千年後他連墳頭都找不到了嗎便是阿漢偶然想要懷念感傷都無處尋覓時光離得更遠更漫長舊人舊事舊情便斬得越乾淨了。
他知道阿漢在最後一刻也是想救護他的。他知道阿漢最後的爆也有很多原因是為了他。然而正因此如才希望一切能斬斷得更利索。徹徹底底斬斷與他的一切關聯無論如何回也再無可尋覓阿漢才可以自由輕鬆地繼續活著吧。
「五千年後他也許已經忘了你……」嚴陵笑著並無意打擊任何人只是說明一個事實。
有多少感情可以經得起無限漫長的時光摧折別說是五千年就是一千年經想起來也很難有什麼情懷永遠不變不忘。
「天人又何必長記凡情等到天人通道重開一身輕鬆地回去便是。」狄九終於頭也不回地冷冷回了一句最長的話。
「阿漢是不會回去的。」嚴陵漫不經心地答。
狄九回:「為什麼??」——
廢話分隔線-
秘書棕:明天中午大結局明天晚上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