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寵篇續二十六】大徹大悟(作者棕黑色)河灘邊樹林旁篝火冉冉乾柴辟啪爆裂。一隻被啃得亂七八糟的兔子胡亂串在木棍上探在火裡焦黑。
傅漢卿坐在火邊臉上被煙熏得黑一道白一道嘴巴更是黑乎乎。將兔子收回來吹吹再啃一口。
耳中聽得熟悉的腳步聲抬頭看看昭王從黑暗裡步入到篝火的明亮中來。
「抱歉傅公子又連累你了。小七有沒有回來過?」
傅漢卿搖頭。
昏眩虛弱內力又開始躁動不安。昭王站立不穩只能盡量不動聲色地盤膝在火邊坐了下來。
真是麻煩明明已經開始打通經脈調和內息怎麼運用一下內力還是這個結果?昭王心中焦躁。難道說一定要將那幾條經脈完全連通了才能收效麼?三個月……三個月……
眼前出現一塊兔肉一面焦黑一面粉紅上頭明顯還有幾個牙印。
「這塊可以吃。」
心中煩躁身體不適昭王哪裡會有胃口搖了搖頭。
那塊兔肉收了回去片刻時間又遞了回來個頭小了一圈焦黑的還有粉粉紅紅沒有熟的部分大多撕掉了。
心裡有一千一萬樁事情放不下沉重抑鬱但是眼前這一塊仍然賣相極差的兔肉還是讓她覺得想笑。
「包袱裡有乾糧。」???傅漢卿訕訕將那塊兔肉塞進自己嘴裡去了。他一回來看見小七擱在一旁的火絨火石直接就開始生火烤兔子(他所謂的烤基本就是直接把兔子扔在火裡)根本沒想起來去包袱裡搜搜有沒有現成的吃的。早知道有乾糧的話……半生半焦沒鹽沒醬的兔子肉……似乎是比乾糧要難吃。
兔子肉吞進肚裡傅漢卿也算吃飽喝足摸摸肚皮眼皮開始打架。如果此刻他是一個人肯定在火邊和衣一躺天當被子地當床看星星睡覺去也。可是瞧瞧正在閉目調息的昭王這會兒她的臉色時而青白如鬼時而殷紅似火呼吸粗重汗水又已經打濕了衣衫竟是比上次信昌君夜探的那一夜還要辛苦。
傅漢卿抬頭看看夜空晴朗繁星滿天。一彎新月細如弓弦。不是滿月啊?傅漢卿疑惑了一下。理論上他知道調息衝脈的這三個月昭王如果動用武功反噬對她身體的危害雖然會逐步減輕但是在這期間反噬的症狀是反而會加重。只是實在沒料到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掌又不是在昭王比較怕的滿月也能將她折騰到這個地步。
想想看她那一掌好像還是為了救自己才的。夜風很涼她出了這麼多汗嗯這個……
眼巴巴張望了一下小七沒有出現的跡象。思想經過略微鬥爭傅漢卿到底是暫時放棄了呼呼大睡這個極其誘人的想法親力親為去打開包袱了。
昭王聽著他在自己身旁身後搗鼓的聲音心裡反而安定內息流轉周天漸漸平穩下來。這幾天炙針過的經脈雖然尚未暢通卻也已經有微微的清涼從中滲出摻入她火熱的內息裡。反噬很快便過去了。看來傅漢卿的辦法的確有效。她心裡驟然輕鬆方才未曾覺察的疲倦卻是潮水般席捲而來。渾身濕膩難受卻連換洗都不想了四肢骨骼都似乎有千斤重只想躺下來休息。
想讓傅漢卿幫她將毯子拿來扭頭一看傅漢卿已經四仰八叉倒在旁邊的沙地上打起了呼嚕。這傢伙剛剛死裡逃生倒是一樣半點兒不慌半點兒不怕不愁吃不愁睡。這樣大大咧咧萬事都能不在意的性子還真是讓她羨慕。
昭王笑笑搖搖頭正打算自己起身去拿卻是一愣。樹下原來那幾個包袱裡的東西散亂了一地。回頭看自己身後多了一座七扭八歪的小帳篷。掀開帳門看看地上鋪了毯子毯上胡亂堆著乾爽的衣物。
進去將衣服換了。覺得身下的柔軟不同尋常將毯子掀開看看下面還有一層再掀開還有。他竟是將他們攜帶的四床毯子一股腦都墊了在這裡。
自然昭王知道傅漢卿將自己的毯子也給了她而自己直接睡在沙地上絕對絕對不是出於對她的愛護而作出的什麼犧牲。那傢伙肯定是根本沒覺得自己需要毯子又懶得將這綁在一起的四條毯子分開……
昭王還是微笑了。不為別的只為那個不知道照顧自己的傻瓜那個從來想不起來要依靠誰指望誰什麼災厄都能當作是理所當然的傢伙居然能看見她的需要還肯勞動他的四肢為她搭起這個簡單的帳篷。如果是小七這樣做那很自然但是這個懶蟲……真的是……不容易啊……
臉上的笑意又明亮了些昭王檢查了一下晃悠悠的帳篷。風不大的話應該還不至於倒塌在她身上。昭王準備躺下休息。頭才挨到毯子又坐了起來。
不遠處的河岸邊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接著是急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到近。
這麼大動靜來人應當是沒有惡意。昭王起身低頭彎腰出帳篷。
砰!小七將一包濕衣服扔在地上。秋夜已經很冷他卻只穿了一條小內褲渾身濕漉漉的凍得紫赤條條躥到火邊哆哆嗦嗦恨不得將那團篝火給抱在懷裡。他俯在火上用雙手拚命摩搓身體取暖不小心靠得太近垂下的頭稍給火苗燎著了連忙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扑打。濕衣服裡兩條一尺多長的大魚也及時地扭脫了出來和小七一起兩條魚一個人跳得那個歡實。
昭王也不知道是該好氣還是好笑趕緊去帳篷裡抽條毯子出來。這一抽一拉毯子在帳篷布幔上拖曳了一下整個帳篷轟然倒塌。昭王一愣哈還好剛才沒在裡面睡下。
小七忙忙地拽過毯子將自己裹成了個粽子蹭在她身邊滿臉是討好的笑。「昭姐姐……」
昭王心疼地在他額頭上敲了一記。「想通了怎麼不趕緊回來半夜三更的跑去抓什麼魚!」
小七一咧嘴。「我是先跳進水裡然後才想通的嘛。」
他當時紅了眼睛在樹林裡橫衝直撞鬼哭狼嚎不辨方向最後居然衝到了潏水河邊。胸腹間悶得要漲裂頭腦一片混亂他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河水裡。然後被冰涼的河水凍得一個激靈胳膊腿腳一起抽筋疼得他齜牙咧嘴。仗著水性好仰面漂浮在水上等著抽搐過去的時候他熱的大腦也被河水給泡冷靜了然後忽然現自己是個白癡。
小七哼唧著。「反正已經下水了濕也濕了凍也凍了要是不抓上兩條魚來吃那不是虧大了!」
忽然看見地上還放著鐵六打來的山雞野兔小七一腳將其遠遠踢飛。對於傅漢卿烤過啃過的那一隻小七不得不仔細辨認了一下終於確定那也是兔子中的一隻將其更加遠遠踢飛的同時無比同情地看著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傅漢卿。
「阿漢你這燒烤手藝天下倒數第一!那東西能吃嘛!」
傅漢卿迷迷糊糊地點頭:「可以啊。」
小七抽搐。
昭王微笑著看著他。「真的不怪我了?」
小七坐了下來添了些柴在火裡低下頭去。到底還是止不住父親大哥的音容笑貌浮現在眼前。「若說仇恨戰場之上本來是有敵無仇。齊軍剿滅雁翎不是仇恨背信棄義出賣我們才是。居庸關的統帥貪婪無忌要拿雁翎的血肉錢但那時候雁翎畢竟是敵方說是和他有仇都已經勉強了。」
昭王坐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背。小七的聲音帶上了點鼻音。「我是一下子糊塗了那時候雁翎可是你的敵人呢。總不能要求你巴巴地跑去通知敵軍當心後方吧。天下沒有這種道理。再說就算你去說了雁翎也不會相信。居庸關前雁翎也並無一人傷在晉國的羽箭之下。你既然負責守關如果沒有確認雁翎軍不是唱苦肉計詐關怎麼能開城門。」
小七吐出一口郁氣。「你放剩下的人進關也是冒了天大的風險。何況當年的雁翎是無處容身主動跟了你不是你挾恩圖報。其實就算是挾又有什麼不應當?」
小七再扔一根柴禾。「昭姐姐當年事情的前因後果大哥二哥那些老人是不是其實都清楚的?」
昭王點頭。「嗯又不是什麼秘密。」
小七鬱悶。「果然就數我最好騙。」
昭王笑了。「好啦以前的事不說了吧?」
小七已經暖和過來兩下將身上的毯子剝了跳起來跑到散亂的包袱那裡找衣服穿。一邊套褲子一邊說:「就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昭姐姐我給你們做魚吃。」
他手腳倒是麻利兩下就將倒塌在地的帳篷穩穩地重新支好了推著昭王往裡去。「休息休息。等下燒好了我叫你。」
昭王的確是累了也就順著他進帳篷去躺了。半夢半醒間帳篷外面有輕輕的說話聲丁零噹啷的鍋鏟撞擊聲然後聽見小七提高了嗓門叫:「算了阿漢不要你幫忙了!你這是越幫越忙!你也去休息吧啊休息休息……」
帳簾一挑小七不顧傅漢卿反對硬是將他也推了進來一雙眼睛在後面賊溜溜地轉。「昭姐姐你們休息啊我保證不偷看!」然後刷拉!帳簾放下簾上幾個絆扣也都給系死了這下誰想出去都不容易。昭王哭笑不得:「小七!」
鐵六胡說的話你也當真麼!
外面的人裝聾。
其實昭王雖然不方便動用武功傅漢卿也能徒手將帳門撕開。那幾個絆扣算得了什麼。
可是直到魚湯滾了烤魚熟了兩個人都沒有出來。
小七躡手躡腳湊過來聽了半天沒有聲音敲敲帳篷悄聲問:「阿漢阿漢……」
傅漢卿的聲音也是輕輕的。
「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