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情利兩難「參見皇上。」
「王師父快快平身。」雙手扶起這位在自己還是無人疼愛的孤弱稚子時便傾心教導自己的老師楚若鴻有一種見到援軍的感覺「王師父你這次來是為了……」
「臣特為方候而來」
楚若鴻心中一冷:「王師父你也認為輕塵通敵?」
王遠之為當世大儒。當楚若鴻還沒沒無聞無人在意時方輕塵去王府登門拜見苦求了三日三夜才說動王遠之做楚若鴻的老師。
當楚若鴻位登九五時王遠之卻辭謝了高官厚祿只領了個閒爵在家中講學收徒。
除方輕塵外楚若鴻心中最重視最感激的就是這位老師。
王遠之看楚若鴻驚慌的表情微微一笑:「臣想說的是所謂通敵純屬污陷絕非方候所為?」
楚若鴻心中一鬆:「還是王師父信得過輕塵。」
王遠之淡淡道:「我軍的三名探子被捉居然可以全部從敵方的境內逃歸還能從敵方帶回方候的親筆信又能偷聽到敵方重將的談話。莫非敵國從元帥到士兵全都是木石稻草之人不成。分明是方候踞守邊地敵將難進寸土所以才施出這等離間之計。再說方候在我大楚是什麼地位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凡有所奏陛下無所不准甚至可以帶劍上殿面君不跪他有什麼必要叛國?他叛國投秦秦國還能給他更大的好處嗎?」
楚若鴻心胸大暢笑道:「王師父說得有理明日再有臣子進言朕就這般質問他。」
王遠之看著少年皇帝歡喜的笑容平靜地說:「臣認為方候爺決不會勾結秦人但臣同樣認為方候爺的權力已經太大了皇上該抑制一下方候了?」
楚若鴻臉上的笑容一僵:「王師父你說過輕塵不會通敵?」
「臣說方候不會通敵但沒說方候絕不會叛國。」
楚若鴻臉色大變厲聲道:「王師父!」
王遠之卻連語氣也沒有絲毫變化:「皇上自你登基以來已給了他太多的權力。帶劍上殿面君不拜。皇上可知史冊上只有謀位的權臣才會在奪位之前要求這樣的權利。代替君王參知政事隨意批閱奏折國家大事百官禍福由他一言而決。陛下信之而不疑君權卻早已旁落。把國家礦藏最多地方指為他的封地皇上可知他的收入已經相當國庫歲入的一半了。他的封地比皇族最高貴的親王還要廣大。舉國軍隊甚至包括天子近衛軍都由他隨意調度而不需請旨不必皇上用印。全國軍隊所有的負責將領都是由他舉薦由他任免。皇上這已經不是方候會不會反叛的問題而是任何一個稍有野心的人擁有這樣的權力都遲早會反叛。就算他沒有野心他身邊的人只要有野心也一定會逼得他反叛。」
王遠之神色肅然不顧楚若鴻痛苦的表情目光定定地望著他一句一句說下去。
「不輕塵不會這樣對朕的?王師父是輕塵三日苦求才使朕得你為師你為什麼也和別人一樣對待輕塵。」楚若鴻幾乎是有些哀懇地叫出聲來。
「方輕塵與我有私交是一回事他如今的權威已經動搖了國家這是另一回事。皇上我即為帝師就必須要為國家著想絕不可公私不分。」王遠之平靜地道「其他人參奏方輕塵固然有爭權攬利之心但眼見國家大權如此集中在一個人手中任何一個憂國之士都不可能緘口不言。」
「可是輕塵他待朕這樣好如果不是他就沒有今日的朕……」
「方候的確有大功於國但是皇上天子為天地所鍾之子自有萬靈庇佑若說無他則無君那就是貪天功為己有本身已是大罪。皇上事情弄到這個地步他就沒有責任嗎?您對他的種種破例封賞引來多少人側目他居然沒有力辭而受賞怎能說沒有私心到如今皇太后鳳體多日不進飲食已然不支皇上不孝之名你如何擔當?眾臣日夜跪於朝門眼見又暈倒幾個日後史書之中會怎樣記載於你。」王遠之眼神之中滿是歎息。
楚若鴻咬著牙:「王師父你也支持把輕塵叫回來審問嗎?」
王遠之輕輕歎息:「皇上臣只是希望皇上能做出讓眾臣安心的決定。方候有大功於國國家不可以負他。但是適當地收回一些權利略略約束一點方候的行為這不是在害方候而是在救他在成全他也是在成全皇上啊要不然就算這一次皇上能不理群臣苦求以後呢?再有莫測之變誤的不止是皇上也有方候自己啊。」
楚若鴻鐵青著臉不說話是啊召他回來吧不審他不傷他不害他只是高官厚祿養著他把所有的榮華富貴都給他然後慢慢把兵權收歸天子之手。慢慢地讓百姓知道大楚國做決定的人不是方輕塵而是楚王不過當然不可以讓輕塵被隔絕於朝政之外朝堂上一樣有他的位置他說的話一樣重要自己也一定會認真參考只是做決定的人一定要是自己。
好吧就這樣吧。輕塵會理解的他會明白我的心情的。
楚若鴻一遍遍對自己這樣說但也同樣清楚地明白一道召回的旨意代表著背叛代表著放棄代表著很久以前他曾經承諾過的一切都已煙消雲散。
在王遠之告退很久很久之後楚若鴻依然呆呆坐在御書房內心掙扎不休。
看到皇帝這樣的痛苦貼身服侍他的總管太監趙寶低聲道:「可惜方候爺不在往常皇上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就往方候府上去現在……」
楚若鴻神色微微一動忽得站起身:「走吧。咱們出宮。」
少帝輕車簡從往鎮遠候府去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慈昭殿太后微微一笑:「這趙寶倒還是個精乖人。」
一旁的賢親王楚良也微笑道:「鎮遠候府的蘇管家也早安排好了。」
當朝太師方直冷冷道:「趙寶也好蘇河也罷都算是服侍了他們主子多少年的人了。」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買不動的人只看你出的價錢有多高罷了。」太后慢條斯理地道。
楚良眼中冷色隱隱:「楚若鴻不過是個卑微宮女所生之子有什麼資格居於九五讓我們所有皇室宗親對他低頭。」
「但是不除方輕塵誰也動不了皇上。方輕塵此人把握朝綱又掌控軍權不除了他朝中百官誰也得不到應有的利益。」方直無所顧忌地道。
「要除楚若鴻必殺方輕塵要誅方輕塵唯有楚若鴻。那樣的人物那樣的本領也只有這個他一心扶助保護的君王才殺得了他。」楚良冷笑道「只要沒了方輕塵楚若鴻一個黃口小兒沒有任何心腹又能有什麼作為。」
「滿朝進諫百官上折。一些忠直臣子們自以為驅除權臣在我們的人的勸說下居然抬棺上書跪死朝門再加上王大夫子一心一意為國謀利入宮苦勸還有皇上那個早死的宮女生母的家裡人只要給一些好處人人跑來勸他們的乖處甥他早已動搖了相信今天去過方候府之後就會立刻召方輕塵進京。」太后悠然道。
「但只是召方輕塵回來而不是治罪。」
「今天即然他可以信心動搖召他回來明天就會因為疑心而治他的罪。今天即然可以不願讓他掌握軍中大權明天也一樣不會願意禁軍御林軍九城巡防軍繼續歸他掌控。所以耐心一些一切都只是時間問題。」太后平靜地說
「真的只需要一杯茶就可以毀掉一代名將嗎?」楚良還是有些驚疑。
「楚若鴻再年少再不懂事畢竟還是皇帝啊。」太后淡淡一笑「哀家在這深宮之中五十年見過三代帝王深知帝王心術。一個君王不管是明君還是昏君不管年老還是年少不管是任性還是嚴謹在骨子裡都是一樣的他們都是帝王他們最根本的利益絕對不可以被觸動所以很多時候的確只需要一杯茶就能毀掉一個蓋世英雄。」
園中花正紅草正青楚若鴻本來沉重的心情不知為什麼輕鬆下來了。
對於鎮國候府的花園他比御花園更熟悉。
多少回他偷偷從規矩嚴謹的宮中溜出來扯著方輕塵在這池塘中摸魚高樓上賞景。逼著方輕塵為他舞劍為他彈琴。笑著一遍遍說輕塵你永遠不要離開我我做一百年的皇帝你做一百年的臣子我們君臣永不相負。
雖然方輕塵遠在邊關但是坐在他曾舞劍他曾高歌他曾豪飲的花園中空氣裡彷彿都有他的氣息。
鎮國候府的管家蘇河親自捧了茶過來恭敬地奉上。
楚若鴻隨手接過隨意地飲了一口含笑的眼神忽得一凝然後微笑:「好茶有賞。」
蘇河誠惶誠恐地跪下謝恩。
趙寶使個眼色自有侍衛上前賞下黃澄澄的金錠子。
楚若鴻卻站了起來:「朕想起來了宮中還有些事咱們就先回去吧。「
「上茶還不給朕上茶來。」微笑著出了鎮遠候府門微笑著進了宮門微笑著走進屬於他的廣大殿閣那面帶笑容的帝王忽然煩燥得大叫起來。
旁邊的太監打著寒戰雙手奉上剛沏好的茶。
楚若鴻只喝了一口就一手擲在地上:「這是什麼東西又是陳茶今年新進的貢茶呢?」
太監全身顫抖伏在地上:「皇上按例每年的貢茶至少還要有一個月才送進宮這個時候皇上太后用的都是以前的茶葉啊?」
「滾沒用的東西朕要喝新進的貢茶現在就要辦不好就把你的腦袋砍下來。」年少的皇帝滿臉猙獰拚命踢著只會在地上叩頭的小太監。
眼看著太監求饒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漸漸消失。其他人全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一下更無人勸解一句。
楚若鴻力氣用盡終於頹然坐下。連皇宮還沒有收到的貢茶在鎮遠候遠赴邊境根本喝不到的情況下卻已經送到了鎮國候府.
「皇上方輕塵倚仗皇上寵信獨攬大權欺壓百官望皇上明查?」
「方輕塵武將干政目無聖上見君不跪無臣下之禮當受重懲。」
「方輕塵擁兵自重。」
「方輕塵意圖叛亂。」
「方輕塵有奪政之心。」
「當年我所認識的方將軍的確不會叛國但是皇上自你登基已來你可記得你給了他多大的權力。帶劍上殿面君不拜。皇上可知史冊上只有謀位的權臣才會在奪位之前要求這樣的權利。代替君王參知政事隨意批閱奏折國家大事百官禍福由他一言而決。陛下信之而不疑君權卻早已旁落。封萬戶候把國家沃土礦藏最多地方指為他的封地皇上可知他的收入已經相當國庫年入的一半了。他的封地比皇族最高貴的親王還要廣大。鎮國大將軍舉國軍隊甚至抱括天子近衛軍都由他隨意調度而不需請旨不必皇上用印。全國軍隊所有的負責將領都是由他舉薦由他任免。皇上這已經不是方候會不會反叛的問題而是任何一個稍有野心的人擁有這樣的權力都遲早會反叛。就算他沒有野心他身邊的人只要有野心也一定會逼得他反叛。」
楚若鴻閉上眼徐徐呼出一口氣然後立起身淡淡道:「傳旨方候離京日久朕日昔思念特召之回京邊塞事誼交於諸將辦理。」
趙寶躬下身恭敬地道:「是。」然後悄無聲息地退走。
楚若鴻徐徐抬遙望遠方。
輕塵朕沒有疑你沒有負你沒有捨棄你朕只是太過思念你了。輕塵你曾答應永遠留在朕的身邊所以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