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嶼山的一片樹林的深處,在這個很平常的上午,也在進行著一場真實與虛偽,勇敢與膽怯的鬥爭。
「這是劉雲飛的父母,他們想和你談談。」林若雪走到林龍的面前。
龍對於女兒帶著兩個不速之客找來,很是不滿,不過當著很多的攝制人員,也不便發作,有些惱怒的扔下手裡的一把道具槍,「到裡邊說。」
所謂的裡邊,也只是一個臨時的木棚,放著幾張板凳,這是平時幾個編劇討論劇本的地方。
「林先生,你好,我是劉雲飛的父親,我叫劉紅兵。」
「你好,劉先生。」林龍臉上不冷不淡,只是和劉紅兵握了一下手,就坐回板凳上,眼睛卻停留在劉紅兵背後遠處那高高聳立的天壇大佛上。
「林先生,我們的來意相信您也猜到了。」劉紅兵本來還想寒暄一下再切入正題,現在看來根本不需要了,直接說道:「我們並不指望您可以直接對警方說出事實,我們知道您一定也有難言之隱,不然也不會,不會那樣。」
林龍彷彿聾啞了一般,面無表情,眼神凝滯,依然看著永遠淡定微笑的大佛。
「我們的意思是,如果您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我們可以幫您解決。」這些話都是劉紅兵和老婆兒媳們討論好久的話,既然林龍有顧忌之處,咱幫他解決,不就行了嘛。
看著林龍仍然無動於衷,胡麗趕緊說道:「林先生,或許你不知道我們家的能量,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直接說,不管是經濟方面或者是白道黑道,只要你說出來,我們都做的到。」
林龍略帶譏諷的哧笑一聲,沒有回答。
胡麗急道:「真的,林先生,請相信我們,我們什麼事都可以做到,就算,就算。」
胡麗救子心切,言詞有些混亂,一時找不到想說的話。
劉紅兵接上來說:「就算現在停在香港補給的小鷹號我們都可以隨時調用,真的,林先生,相信我們,任何任何的事,只要你說出來,我們就可以擺平。」
林龍聽了這句話,心裡有一絲波動,可是瞬間又平息了,「我又不想對哪個國家宣戰,要調航母有屁用,劉先生,該說的,我對警方說過了,就這樣吧,我還要工作,我就不送了。」
林龍說完,起身就走。
「林先生,林先生。」胡麗急了,站起來上前兩步,「我們只是想知道是誰要對付雲飛,只要知道他們是誰,你就幫幫雲飛吧,請你體會做父母的心情,幫幫忙吧。」
「對不起,我還真的不知道,抱歉。」林龍說完就走出了木棚的門。
「站住!」背後響起一聲怒吼。林若雪再也無法克制內心的激動,她以前只是認為父親膽小,怕事,從來沒想到他竟然可以如此的冷血。
林若雪衝出去一把揪住林龍的衣角,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大力氣,硬是把他拖回了房裡。
「爸爸,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知道我這幾天在家裡都在幹什麼嘛?你知道嘛?」
林若雪放低了聲音,眼圈有些紅了:「每天晚上,我把自己關在房裡,打開錄影機,不停的在看你以往演的那些電影!重案警察,鐵血柔情,暴風探員,我看了一遍又一遍,我邊看邊流淚,我不停的問自己,電影裡的那個人真的是你嘛?真的是我爸爸嘛,為什麼他可以那麼勇敢,那麼堅強,那麼正直,那麼百折不饒,豪情萬丈,為了正義為了友情為了尊嚴,可以義無返顧,毫不退縮。」
「可是現實裡的爸爸,膽小,無能,懦弱,自私,冷血,麻木。從小到大,我對爸爸你失望過無數次,但是每次失望過後,我又對你充滿了希望,因為我覺得,爸爸可以把那麼多英雄形象演的那麼真實,爸爸的心中一定是不缺乏熱血,漏*點還有正義感的,爸爸一定在等待一個時機,突然發動,在瞬間爆發,讓敵人為之膽寒,顫抖,讓邪惡和黑暗統統都消亡!」
「可是每一次等到最後,除了失望沒有其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直到現在的絕望。我漸漸的明白了,電影裡的那個人永遠都是別人,你演的再真實,那也是別人,不是我爸爸,讓你飾演那些角色,在我看來是多麼可笑,讓我感覺羞辱!」
林若雪大聲的說著,絲毫不顧眼眶裡開始滾落的大滴淚水,「我多麼想告訴你,我真的好希望,好希望我的爸爸就像電影裡一樣,是大俠客大英雄是正義的化身,哪怕只有一天只有一次,你不要再讓我失望了好嗎,爹地,我求求你,每個父親都是女兒心裡的偶像,求你不要將他打碎吧!」
林若雪說完已經泣不成聲,自從她成年後就沒有沒有這樣的哭過了,林龍滿臉羞愧,他的心裡也是觸動很大,但是又轉變不過來,只覺得心裡有兩隻手,這只揪過來那只揪過去。
天壇大佛依然在微笑看著這邊,是笑世人的執著或者是自己的幸運,不用體會這世情冷暖。
此刻,林若雪的手機響了。
林若雪擦去眼淚,接通電話,「喂。」
對面傳來華國英的聲音,「若雪,你真是神了,剛才處長親自來宣佈,這件案子由我和梁子仁共同偵辦,雖然我為主,但是他帶他的組,各辦各的,發生衝突由總警司協調,是不是個好消息?」
「那就好,恭喜你了。」
華國英這時聽出了林若雪聲音裡的不對勁,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頓了一下,又問:「難道你們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麼?」
「今天早晨在中環發生一起交通肇事案,你昨天說的錢怡麗在車禍中喪生。」
「啊!錢姨死了!」林若雪驚呼出口。
「怡麗死了?」林龍大腦裡轟的一下,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轉了起來,天旋地轉,身子也開始晃蕩起來,想要控制,卻怎麼也控制不住,趔趄了幾下,終於還是撲倒在地。
耳邊不停的迴響著林若雪的呼喚,「爹地,爹地……」
可是卻越來越遙遠,遠的就像隔著整個世界。
天壇大佛高高矗立,每天看著這人間悲劇,喜劇,亦或鬧劇的上演,他永遠的笑著,不管舞台上演著什麼,沒有人知道,他是在歡笑還是譏笑,或者只是麻木不仁的嘲笑。
「什麼?你爸腦溢血?中風?」
聽了這個消息,劉雲飛也是吃了一驚。
劉雲飛又問道:「現在情況怎麼樣?」
手機那頭林若雪輕輕歎息了一聲,「生命是沒問題了,可是說不清話,雙手也在不停的抖動,看來,以後是不可能再拍戲了,唉。」
林若雪又是長長的歎了口氣,事情怎麼會這樣?經過了這幾天,彷彿經過了幾個世紀,林若雪突然覺得自己蒼老了好多,一種疲倦感湧上心頭,就像一隻穿越了茫茫大海的孤燕,好想尋一處溫暖的歸巢,不必再憂愁風雨。
「對不起。」劉雲飛也感受到她的傷感,可是卻又不知如何安慰。
「和你沒關係,要對不起的是我,我不該逼他的,或許也不該把你扯進來,一切罪魁禍首都是我。」林若雪依然平靜的說著,就像在說一件別人的事。
情人的心是玻璃做的,那麼清晰那麼透明,劉雲飛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她的無力和倦怠,劉雲飛寧可聽著她激動的大喊,放任的大哭,那說明她還有堅持的勇氣,也不願意聽她這樣失落和惆悵的口氣,這是一種傷心到極至的放棄。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罪魁禍首是那些傢伙,是那些幕後黑手們,一切都是他們操縱著,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計劃好的,錢姨很明顯就是他們殺的。」
劉雲飛抬起眼簾,通道對面的玻璃窗外悉悉索索的下起了細雨,雨點斜斜的落下,在玻璃窗上留下一條條長長的平行線。
「雲飛,我有些懷疑,我這樣堅持是不是錯了,或許像我爸說的,早點嫁了,事情就不會這樣,或許當初同意出演葬愛……」
「不對!」劉雲飛立即大聲的打斷她,「若雪,你是無辜的,在這一刻,更需要堅強,堅持,不拋棄,不放棄,世界不是這樣的,正義就在你的手心,他們越是瘋狂就說明距離末日不遠了。」
「真的嘛?可是我覺得好害怕好絕望,我不知道下一秒又會出什麼事。」
「若雪你在哪?我現在就趕去見你,哪家醫院,我馬上到。」劉雲飛突然有一種將她緊擁在懷裡的衝動。
「聖瑪麗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