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笑庸前幾天剛剛過了三十六歲的生日,做為一市之長,三十六歲的他正是黃金年齡,遠沒有他的名字那樣讓人覺得老氣橫秋。
能成為山城的市長對徐笑庸來說是個意外,誰也想不到山城的原市長幹得好好的突然就下台了,一下子就空出這麼個肥缺來,因為一時又沒有省裡重點栽培的人物等位置,這個位置又不能閒著,就成全了在附近一個城市做了兩年副市長的徐笑庸。
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燒過後,徐笑庸發現自己做的有些雷聲大雨點小,尤其是省裡指示讓自己和新來的書記暫時不要高調做事,更是讓徐笑庸覺得自己這個市長做的有些憋屈。
在山城的老百姓看來山城最近幾年治安好了,街道寬了、乾淨了些,這些都是上一任政府的工作成果,還不錯,可到了徐笑庸這一任市長,要做政績可就遠遠不是在馬路上栽幾棵樹那麼簡單了,國企體制改革迫在眉睫,到時候肯定會給山城帶來巨大的震盪,自己的工作可不像上一任那樣僅僅是修修路、抓抓治安,搞幾個新項目就行了,心機敏銳的徐笑庸已經預感到,穩定山城的經濟才是自己工作的重頭戲,幾年內哪怕是不能修一條路都不要緊,只要能把國企改制的事情圓滿順利的做好,自己就算成功了。
這件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首先第一點就要解決幾萬人的再就業問題。如果這幾萬人是陸續下崗的,徐笑庸可以想辦法搞搞招商引資,或在當地找找能人弄上幾個項目,慢慢消化掉這些失業的人,可看國家的意思顯然是想大刀闊斧的搞,山城的這幾萬人恐怕在幾年之內就會全都失業,同時給這麼多人解決失業問題可是件天大的難題,這件事就像在胸口壓了塊大石一樣,讓徐笑庸寢食難安。
由於這場大運動是全國性的,反覆思量後徐笑庸果斷地把目光落在了身邊,搞招商建廠拉動經濟解決就業?他不是沒這麼考慮過,可是換位思考一下,恐怕全國有他這種想法的政府領導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大家都爭著搶著去引資,哪來的那麼多資金等著被人用?徐笑庸自問山城還沒有在這樣的大地競爭壓力中吸引到大筆資金的優異條件,所以選擇了內部發展來解決問題。
忙碌了幾個月後,徐笑庸對國有企業的僵化和臃腫傷透了腦筋。技術落後的人造毛皮廠還在用著三十年前的老設備老技術,效益半死不活的,在高新技術日新月異的今天,這家廠如果得不到巨額資金的,徹底是死路一條了。還有山城的葡萄酒廠,昔日輝煌的背後現在只剩下資不抵債的現實,把整個酒廠賣了都還不上國家給廠子這些年投入的貸款。酒窖裡一眼望不到頭的酒罐全是滿滿的好酒,可就是沒有銷路,工人們整月整月的放假在家呆著,這個廠缺能人啊!
類似的地方比比皆是,徐笑庸越接觸越心驚,越統計越心涼,風動工具、林業化工、人造毛皮,五服六藥,全是靠吃貸款賠錢運轉的,好一些的暫時還可以自給自足,差的完全是在食老本,而如果國家一狠心要求這些企業按時還貸,等待它們的將是無一例外的破產。
當然效益好一些的企業也有,比如石油化工廠和各廠礦,還有一些成立年頭不多的小企業,這些單位暫時還沒有效益,如果不走錯路地話挺過這一關不成問題,還能稍稍幫政府緩解一下巨大的就業壓力,可是真要塞給他們一大批人,可以預見,這些被迫背上包袱的企業今後的路將會很崎嶇難走。
就在徐笑庸幾乎已經想不出什麼辦法,決定乾脆破罐子破摔算了的時候,深知領導疾苦的幕僚給他提了個醒,這位幕僚問市長,山城有個叫紫禁城的私有股份制企業最近給所有工人漲了工資,您聽說了麼?
徐笑庸皺著眉頭想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他發現自己走進了一個誤區,而幕僚的這句話無疑就是帶著自己走出迷霧的那盞燈。
國企不行了,為什麼不找個體想辦法呢?!徐笑庸馬上把目光放在了山城的私有企業上面。徐笑庸發現自己鑽牛角尖了,放著這麼大的一個資源在眼皮底下,自己怎麼就一直沒注意到過呢?
很快,關於山城私企中利稅大戶的相關資料被整理匯總後送到了徐笑庸的辦公室,一個閃亮的名字排在一串並不長的名單的最上面,並且在這個名單中還不是一次出現,紫禁城日用化工廠、紫禁城美容院、紫禁城製藥廠,以紫禁城為名的企業在名單中獨居前三。
親手辦這件事的工商局長很懂捕捉領導的心思,在這疊關於山城私營企業的資料中,有數頁是關於紫禁城的,其中一頁專門解答了新市長的疑問,這頁是這位工商局長自己動筆寫的,關於紫禁城的來歷和發展歷史。
1993年成立?!徐笑庸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日期,成立不過剛剛兩年,一家私營企業就能達到如此高的納稅額?如果不是這筆錢已經真金白銀的交到稅務局了,徐笑庸還以為是有人在中間造了假呢。
詳細看完這份關於紫禁城企業的資料後,徐知庸馬上讓司機備車,拿著資料就上了路。當天新市長就對紫禁城進行了整整一天的微服私訪,之後如同一個發現了國家寶藏的探險人一般欣喜若狂,紫禁城有能人,這下找到寶了!
開始時徐笑庸和幕僚的看法一樣,認為這個能人是紫禁城日用化工廠的總經理郭德剛,可工商局長卻否定了兩人的猜想,斷言這背後一定另有其人。幕僚覺得這個人應該就是紫禁城背後的投資者,工商局長也贊同他的觀點,可又說自己和紫禁城接觸這麼久,從來沒見過也沒聽說過這個人。
辦事之前一定要先知已知彼,徐笑庸考慮過找那個和紫禁城關係密切的王宇局長問問這件事,可他剛上任時就聽有人說過,這位王局長雖然也是剛上任,卻已經是山城黑白兩道通吃的人物了。徐笑庸敏感的覺得紫禁城發展這麼快很有可能涉黑。雖然這個時候只要紫禁城不犯黃賭毒他就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可冒失的接觸王宇很可能讓紫禁城背後的人戒備牴觸,所以他沒找王宇問這件事。
幕僚在工商局長提供的紫禁城企業名單上有了新發現,在這份名單上有許多掛名紫禁城的單位,其中有幾個甚至小得和家庭作坊差不多大,幕僚初看到時還以為這些小單位和紫禁城只是同名沒什麼關係,可既然市長說紫禁城極有可能涉黑,那這些小單位可就不可能是冒名的了,一定是紫禁城自己做的。
一家生意這麼大的企業還會去做傢俱生意?新市長看著名單上最後一個以紫禁城冠名的小廠,覺得這和紫禁城的風格很不相符,哪知道隨口一問,工商局長的答覆令新市長愕然,這家木器廠的註冊法人是洪蓉。
再查之下,在確定了這個洪蓉就是自己所知道的那個洪蓉之後。徐笑庸不再顧慮紫禁城有涉黑和崛起速度超常的問題,馬上籌備接觸紫禁城,準備用它做自己在山城工作的突破口,做裝飾來接納山城再就業人口的第一大戶。
如予取之,必先予之。求人辦事哪有不提東西上門的道理?徐笑庸雖然已經貴為山城的第二號人物,並且手握實權,可畢竟初來乍到,又是接觸紫禁城這種「有背景」的大企業,還是得先給人家拿出很大的好處,才能開口求人辦事的。
可惜這紫禁城發展的好好的,新市長同志和幕僚研究了半天,也沒想出討好人家的辦法。
這天晚上,在自家飯桌上吃飯的時候,徐笑庸正為這事犯愁,市長夫人手裡的財經報上的金融版讓市長眼前一亮。
企業要發展,資金是關鍵,這幾年大公司大企業上市募集體資金後飛速發展的例子屢見不鮮。徐市長想起自己上任前到省裡見領導時頂頭上司說過的一句話:「小徐啊,咱們吉林省的上市公司太少了,山城還一家都沒有,你要是能搞個三兩家上市公司出來,也算是一項很大的成績,自己臉上也有光啊。」
後來到山城上任後,徐笑庸發現連山城鋼鐵公司這樣企業都是虧損狀態,那些製藥廠和化工廠本來就是上市的好候補,可個個要麼效益不景氣要麼虧損,廠子裡沒能人還談什麼上市?雖然領導那邊會曲線幫忙,可這些廠子上了市也是廢柴,徐笑庸可不想自己弄上市的股票剛掛牌就ST了,給自己的政績抹黑。
讓紫禁城上市!徐笑庸越想越覺得這是高高招,上市就意味著可以搞到大筆的資金,憑紫禁城的能人的本事,這筆資金利用起來肯定能創造出許多工作崗位,那樣的話紫禁城賺錢政府賺勢,一舉兩得啊!徐笑庸看著夫人手裡的金融報,彷彿已經在上面看到了紫禁城日化、紫禁城製藥的身影,之後大筆資金從股民們的口袋裡滾滾湧來,到紫禁城的能人手裡一轉變成新廠房新車間,下崗工人們進去上班,到時候政府有稅收了,工人有工作了,能人賺錢了,自己的工作也有成績了,四全齊美!
「樂什麼呢?」市長夫人見丈夫兩眼看著自己手裡的報紙,咧著嘴不知在笑什麼,忍不住問道。
回過神來的市長吸了一下嘴裡有些失控的口水,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黃瓜,笑呵呵的說:「愁了幾個月的事總算有辦法了,這段時間或苦壞我了啊,總算沒白忙活。」
「什麼辦法?」市長夫人來了興致,忙放下手中的報紙往丈夫身邊坐了坐。自從搬到山城後丈夫就一直在為工人就業的事犯愁,聽說這事有辦法了,市長夫人也為丈夫高興。
「你還記得上次咱們去周老家,遇到的那個姓洪的女人嗎?」市長邊說邊三兩口解決了那根黃瓜,開始對木須肉努力。
市長夫人一下子就想起來了,那個叫洪蓉的女人給她的印象太深刻了,見到她才知道什麼叫對身體保養的好的女人,要不是周老說起,市長夫人壓根都看不出這個女人比自己年紀還大上幾歲,還以為她剛三十出頭呢。
「記得,她怎麼了?這這和她有關係?」市長夫人有些納悶,這個洪蓉有本事解決山城幾萬人的再就業問題?
市長反問:「說的不是她,你記得周老說過她丈夫是幹什麼的吧?」
「嗯?」市長夫人更加不解了:「他幹的那個能解決再就業?」
市長忙擺手:「和他幹的那個沒關係,這麼說吧,這個洪蓉在山城最大的私營企業的幾家下屬公司掛了法人代表和老闆的名,你懂了嗎?」
「哦‾‾」市長夫人有些明白了,就像一些實權人物的親戚都會借到光一樣,洪蓉的丈夫既然是實力人物,家裡自然也會有別的能人或一些受到了他的實惠的人,看來這家山城最大的私營企業一定和洪蓉的丈夫有關係,而自己丈夫解決眼前難題的法寶一定就是這家企業了。
「你打算找他們幫忙?」市長夫人有些擔心:「周老也是一時說漏了嘴,這件事咱們得假裝不知道啊,你怎麼找他們說?」
市長笑著喝了口湯:「這位白山和紫禁城有關係的事只是咱們私下知道,辦事時是政府找紫禁城,明天我就去紫禁城走走,給他們送個好消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