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茶館。古雅而素幽。
精緻的木製茶杯。其中一杯溫熱的清茶飄香。
也許茶仍算不上極品。但能在這裡喝差的人哪怕是跺一跺腳起碼有許多人都不能睡個安穩覺了。
這時這間象徵著特殊待遇的小房間走進來一個人。赫然就是那位其兒子被慕容流年傷至殘廢的副市長。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得出這位副市長臉色很不好還有他對正在裡面悠然品著茶的中年男人的尊敬。
中年男子抬起頭平和地微微一笑手淡淡一揮拉家常似的道:「來啦。坐吧。」
按理說這位副市長沒有拒絕的可能。也許平日裡在市政府的一把手面前他仍能怒目以對反正不違背大前提便好但是在這個中年男子的面前這位副市長並沒有官威。小小的一名副市長不能有官威。他沒有官威但是也沒有順從坐下去。
中年男子也不強求便頗有深意道:「不坐也好估計你這會兒是坐也坐得不安穩的。」
林副市長依然保持沉默。
「就是可惜了這一壺好茶了。」中年男子苦笑一聲繼續道「他們幾個都說若是論起點哪你們都是同一個戰壕裡出來的所以不敢管你。不敢管只好讓我來了。其實我是知道的他們不是不敢是捨不得管你。不管怎麼說這醜人就讓我來當吧。關於你嘛身為人民父母官別人也許不清楚可是這麼些年來你一直兢兢業業小錯誤難得大錯誤更是沒有。這些我們都是知道的。可是……」
「可是終究是犯了錯誤是不是?」這位林副市長終於是開口道。
世上沒有迷不透風的牆。這位林副市長也明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麼多年以來他能夠嚴於律己和他大半輩子積累下來的處世之道是分不開的。
中年男子也就不再兜圈子直接道:「你明白便好。」
頓了頓中年男子問道:「那麼要給你處分你也可以理解的對吧。」
點頭。事情到了這一步林副市長反而有了一絲豁達道:「說吧。」
「很多人都說北京的水很深能繞過去就盡量不要跳下來。可是革命總是需要接班人有時候想不跳也是不能的。按古時的說法北京這地方算是天子腳下。管理這地方比管其他地方要難得多。八方來賓魚蛇混雜須得步步謹慎。一子不慎有可能便是滿盤皆落索。不管在哪個層面都是這樣的。所以對你們的工作上面一直很體諒。不過體諒不等於縱容。大原則不容破壞小原則可以酌情放寬這是肯定的。」
沉默。林副市長他懂到了這個時候這位政府重要官員依然是在照顧他的情緒。
這時中年男子終於是給出了最後決定道:「留黨籍黨內處分。另官職降一級。」中年男子微微歎氣一聲他始終還是覺得對這位下屬有所虧欠。如是林副市長拍案怒目也許這決定他會宣得更加順暢一些。不過政府虧欠你的那就是虧欠了沒得計較的。當官的人想要爬得高先就得明白並且服從這一潛規則。
這處罰看起來不算重了。林副市長苦笑一聲問道:「我想知道那個青年什麼身份。」說不算重那只是一個表面的說法。如果旁人知道這個決定毀了這位林副市長原本青雲直上的仕途就不會這麼認為了。兢兢業業三十幾年在市級這個位子上滯留了十多年已經內定為下任政府要職接班人之一就因為這個時候的降一級導致十幾年甚至是三十幾年的安分守己毀於一旦。這樣的代價不可謂不沉重。
這裡面的文章站在這裡的兩個人心裡都明白得很。也正是因此所以今天來宣這個決定的人不是市政府的一把手而是坐在這裡喝茶的中年男子。也正是因此所以宣這個決定的地方不是市政府而是在這座不待平常客的茶館。
「廣州軍區優秀勳章特種兵慕容流年。」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中年男子搖搖頭歎道「你是明白的僅此而已。」
茶還沒冷挺潤口。中年男子輕輕放下茶杯道:「當官的人總要過上那麼幾道坎。過得去也見不得就一帆風順。在這個地方呆得久一點或許你以後就能走得更順一些。」
「您說的我都懂。」這位已經算得上是昔日的林副市長有點自嘲地笑道「當官的嘛有權也有義務。我們的權可以讓我們呼風喚雨但是我們的義務也能讓我們吃多幾稈子悶槍。這些我都懂。既然您說那個青年的身份僅此而已那我也便無話可說。這是我應該過的坎過得去固然是好。過不去國家也見不得有損失。很感謝您今天的一番苦心在這裡我向您請辭。身份人民父母官犯錯誤本來就不應該。身為父母保護不了兒子為兒子討不回公道這就更加不應該了。很多人都說要當個好官就顧不到家裡。這我也明白。就因為明白所以我請辭。不為別的就為了日後能多點陪陪妻子和那不爭氣的兒子。我相信您也能理解。您能理解國家也能理解。對吧?」
「當真要如此?」
「當真。」這位或許只能算是昔日林副市長依然轉身走出幾步頓道「替我轉告那幾位老戰友就說是我對不起他們。當官的清廉一回不是難事難就難在一輩子清廉。這官我當得不厚道我不能霸著茅坑搶別人的位置。」說著他瀟灑推開門準備離去。
這是意料不到卻在情理之中的結局。中年男子長歎了一聲剛拿起的茶杯又放了回去。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驀然響起:「你這官當得確實不厚道。」
很懶散很隨意的聲音。
剛走到門口的林副市長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蒼白裡有震驚更多的是憤怒。在這個時候莫名其妙憑空出現的人赫然就是慕容流年。饒是坐在裡面喝茶的中年男子閱歷過形形色色的人見過大大小小的風浪在這個時候都禁不住一陣愕然。這青年他不認識但是他可以從林副市場那蒼白的臉色中看出些什麼來。
「這茶不錯。」慕容流年徑直走到茶几旁坐下來自己動手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在中年男子看來這簡直是暴殄天物。慕容流年懶散道「和門外的那幾個保鏢一樣還行。」
這話一出口臉色大變的屬中年男子。原本他以為這個青年是林副市長的熟人。但是現在看來是一位不之客。
終究是在某個位子上沉浮了好些年的人中年男子保持冷靜威嚴道:「你是?」
「慕容流年!」回答中年男子的是林副市長。
慕容流年不理會詫異的中年男子看著茶玩味道:「要說我懂茶那是騙人的。不管怎麼說感謝那一杯茶讓我解了渴。不過感謝歸感謝帳始終還是要算清楚的。林副市長你說是不是?」
「又或者說你想不到我能在這裡出現?」
「放肆!」林副市長終於是忍無可忍道「慕容流年這裡不是容你撒野的地方!給我滾出去!」
慕容流年呵呵笑了一聲不以為意道:「這地方確實不好找不過關鍵是我這命夠硬。我這人不信神不信佛就信這麼一句話出來混的始終是要還的。如果哪天要還給人家我也不怨。但是別人敬我一尺哪怕是我死了我也是要還人一丈的。這地方確實不是我能撒野的地方堪比中南海的地方不是我能來的。我也懶得來。不過我要找的人在這裡那麼這裡就算是天堂地獄我也是要來的。咱農民呀沒啥的就是有一條老命。就算去到中南海也是一條爛命。我們這命不值錢你說是不是林副市長?」
這傢伙還挺幽默。中年男子饒有興致的看著不表意見。原本他就琢磨著慕容流年這傢伙是不是有三頭六臂現在他算是確定了即使沒有三頭六臂也是有一張常人不能及的嘴的。
「也罷既然是一條爛命雖然明天可能要到泰城監獄裡呆著但這帳還是要算的。」慕容流年站起身來緩步走向顯得異常憤怒的林副市長。
中年男子臉色一變怒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