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亂時期,而且又是剛剛奪下的敵方城市,所以艾登此時實行的是軍事管制,九點以後除了執有正副師團長親自簽發的通行證外,任何人都不允許外出。故此整座艾登城內靜悄悄的全無動靜,只有巡邏士兵的腳步聲在街道上不時響起。
書房的燈還亮著,夏普子爵,艾登城的城主,此時正伏身在書桌上工作。
照理說,以他現在的年紀是不該這麼用功,人上了年紀,體力不行,精力不行,眼力也不行了,在書桌前剛坐一會兒便已經感到腰酸腿疼,眼花耳鳴,但人在亂世,身不由已,嚴酷的現實容不得他敢有半點兒清閒:
艾登被攻破之前,弗朗哥將軍下令將三個大型倉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不要說糧食,就連一根稻草都沒有剩下。
打仗不僅打的是軍事實力,同時也有後勤補給,數萬大軍的一日之用車載斗量,消耗之大絕非小數,所以聯軍大部分的糧草補給都被主力帶走用下接下來的巴裡之戰,留守艾登的這支師團的吃穿住用便都由他們自已來解決。
綠野軍團是做戰軍團,不是搞種地經商的,一不生產,二掙錢,怎麼去解決這種非常現實的問題?
很簡單,我不會,有人會。
於是,這個任務就落到了艾登城城主的身上。
德斯特實行地是軍政分家的管理體系。打仗是軍人的事,日常管理則是各地方城主地事,艾登雖為軍事重地。但管理模式並無不同,只是相對於其他內地城池,艾登城城主的權力和影響力更小一些罷了。
現在,卡斯特羅師團長已經下了命令,要求自已擔起地方官員的責任,為卡斯特羅軍隊籌備糧草,藥品,救治負傷士兵。如果不配合,就要把他以通敵罪論處。
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
儘管夏普子爵學富五車,能言善辯,在寒光閃閃的屠刀面前也只能低下自已的頭:活得越是富貴的人對自已的命越是珍惜,所以,真正有骨氣的往往是那些生活在最底層地人。
夏普子爵不想當英雄,更不想當烈士,所以他決定配合。
籌錢,籌物。籌藥,所有這些都要他去做,而且還必須盡快做完,所以,雖然身體非常疲勞,恨不得馬上一頭紮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覺,他也只能強打精神堅持下去。
吱呀。
一聲輕響,房門被從外緩緩推開,一陣微風從屋外吹了進來,桌上的燭火也因此晃了兩晃。
「先放在一邊好了。」以為是侍女送來夜宵。夏普子爵抬頭看了一眼,隨後又把頭紮到桌子的帳本上。
「城主大人,我想您應該先休息一下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冷得就像十二月份的北風透人骨髓。
「啊!」夏普子爵一個哆嗦。手裡拿著的羽毛筆也被驚得掉在桌上,把帳本染黑一片。
這絕不會是城主府裡的人,城主府的人沒有誰敢以這種口氣和自已說話!
提心吊膽,夏普子爵慢慢扭頭向房門處望去,只見在那名端著托盤的侍女後邊還站著一個黑衣人,個頭不高,一塊黑布將頭髮包起,背上背著一把長劍。肩上斜挎著一個鹿皮革囊。臉上看,一對漆黑發亮的眼睛有如出鞘地利劍。令人不寒而慄。
「你,你是誰?!」夏普子爵顫聲問道:深夜不請自來,而且還是這麼一身打扮顯然來者非善。
「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誰嗎?」黑衣人反問道。
「啊」夏普子爵的心更虛了。
「小姐,謝謝你的帶路,把東西放下,然後回到你自已的房間,不要把這裡發生的事對別人說,否則會很麻煩的。」微微一笑,黑衣人向侍女說道。
「嗯,我知道。」把盛著食品的托盤放到桌上,侍女離開了書房。
「好了,現在沒有別人了。城主大人,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德斯特暴風軍團第三輕騎兵師團的人,你可以叫我蘇。」側耳傾聽,等侍女的腳步聲離遠之後,黑衣人這才走到書桌前在椅子上坐下。
「啊?!你是德斯特軍人?你怎麼會在城裡?!」夏普子爵是大吃一驚:卡斯特羅人攻入艾登以後地第一件事就是全城搜索,將所有德斯特沒有來的及撤退的軍人和看起來像是軍人的人都抓起來,這個人怎麼還能留在城內,而且還敢找上自已地府地?
「怎麼,很奇怪嗎?你是在擔心我的安全,還是在擔心你會不會被牽連?」蘇玉冷冷笑道。
「你,你就不怕被卡斯特羅人抓到嗎?」夏普子爵心頭一沉:這個人說話一針見血,言詞犀利,絕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呵,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果想告密,你大可以試試,抓得住我,是你的運氣,抓不住我,是你的福氣。」蘇玉笑道,笑聲中充滿了自信。
「福氣?」夏普子爵一愣,運氣怎麼回事他明白,但福氣?就不是他的智商所能理解的了。
「很簡單,因為我很少親自動手殺人的,所以,如果真有那種情況發生,你應該感到幸運。」蘇玉臉色轉寒,同時右手大拇指,食指,中指,三指輕輕拈起桌上壓紙用地玉石鎮紙,等再放回桌面地時候,長五寸,厚兩指的鎮紙已經變成了兩段兒。
「啊!」夏普子爵心裡倒吸一口涼氣。
雖然並非武者,但他也知道單手捏斷一根玉石鎮紙地難度有多大,更令人感到膽寒的是,這個叫做蘇的東方人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根本沒有半點發力運功的跡象,整個動作連貫流暢,不動半點聲色,堅硬的玉石便捨身成仁,想想看,如果對方右手捏的不是鎮紙,而是自已的喉嚨,那將會是什麼樣的後果?自已的脖子雖然比鎮紙粗上十幾倍,但真的就更結實嗎?
沒有什麼比眼前的威脅更實際了,哪怕院內就有守院的護衛,院外就有綠野軍團的士兵,顯然,對方完全有能力在那些人趕到之前讓自已至少死上兩遍!
「很心痛,是不是?這件東西看起來好像很貴重,不過我想你的命還是比它更貴些,對不對?其實你大可以放心。我說過,我很少親自動手殺人,因為我並不認為殺人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所以,只要你不給我以足夠的理由,你的安全就不會有問題,至少,不會是因為我。現在明白了嗎?」蘇玉正色說道。
「明,明白,我明白。」夏普子爵是連連點頭:對方既然敢在處處危機的艾登城裡如此明目張膽地找上自已,肯定是有所倚仗,戰亂時期,人命賤如野草,人家是亡命之徒,敢把腦袋綁在褲腰帶上和人玩命,自已可沒那個膽量。
「好,既然明白了,那就說正事了。你應該知道卡斯特羅的魔法師現在在哪裡吧?」點了點頭,蘇玉問道:艾登城的地形圖他是有的,但那只是一張簡略草圖,許多地方只是大致標了個名稱,黑夜,又是第一次進入艾登,想靠這張圖找到魔法師的住處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才直接潛入城主府來找夏普子爵,艾登城從面積上來說並不是很大,有這個地頭蛇幫忙,找到目標所在地還不簡單。
「呃知道,你要找他們嗎?」夏普子爵不解地問道:魔法師的要求總是特別的多,無論是吃的,用的,喝的,都有特別要求,做為現在艾登城卡斯特羅軍隊的物資供給者,他必須知道這些情況。
「這個不需要你知道。位置標出來。」把艾登城的草圖掏出來擺在桌上,蘇玉示意對方不要嗦。
「好方的語氣中透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壓力,夏普子爵不敢違抗,連忙在地圖上找到相應的位置做好標記。
把地圖拿到手中看了一眼,然後再輕輕將上面的墨跡吹乾。
「記住,今天晚上,我沒來過,你也沒見過我,明白嗎?」折好地圖重新塞進懷裡,蘇玉向夏普子爵說道。「明白,我明白。」夏普子爵當然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他才不會去自找苦吃呢。
「好,自求多福。」房門輕響,蘇玉離開了書房。
書房內,夏普子爵癱軟地坐在椅子上,想要拿起酒杯喝口酒壓壓驚,手一哆嗦,紅色的液體灑在桌上,如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