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
就算我節衣縮食,費盡心機,如此一天下來,也已經一貧如洗,囊中空空。
少玄看著我愁眉不展的樣子,問「玉兄弟,你怎麼了?」
他雙眉微皺,那麼濃濃的好看的眉形蹙著,有萬種的風情,嘴唇輕抿,很憐惜亦很動人的光影,整個是一副世事不知的公子哥兒模樣呀,我怎麼捨得去為難他呢,只好支支吾吾地說「看樣子明天還得去賣藝了。」
「好呀,我跟你一起去。」他面露喜色,挑挑眉,似乎十分感興趣。
「你真的不怕嗎?」我問。
「怕什麼呀,有什麼好怕的?我相信你。」他伸出手,拍在我的肩頭,鼓勵地微笑。
一股暖流湧上我的心頭,我頭腦一熱,說「天色晚了,我們找地方安歇吧?」
「好啊!」他爽快地答應了。
我忽然很想打自己耳光事到如今,我哪裡找兩人住宿的銀子去?
可是騎虎難下,總算找到一個客棧,店老闆看看我們兩,說道「一間房,一兩銀子。」
我大喜,恰恰夠了,老天總算未曾將我遺棄,不料忙忙地付錢完畢,少玄說「可還有另外一間房間?我自小睡眠不好,需要一個人睡,若有旁人在邊上,便會極為不安穩。」
我瞠目結舌,愣在原地,驀地又想到一個問題,是了是了,我雖然做男裝,實是一個女子,方才只顧聽聞錢兩夠了,狂喜上了心故而忘了,竟少玄這般一說,倒是提醒了我。
於是我趁機說道「這個,少玄,你先上樓去好了,我另外尋找住處。」
「這,使得麼?」他略略沉吟,低眉溫柔地看我。
「自然。」我微笑,「去吧,好好休息。」
「如此,為兄先上去了。」他眉眼兒裡都是好看的笑,衝著我淡淡地行禮,旋即轉身,在小二的指引之下,那大袖飄搖之間,已然上了樓。
我掉轉頭,看著老闆,很是誠懇地問道「老闆,能否打個商量?」
替店裡將剩下的碗洗完,我在小二哥的帶領下,回到我所要休憩的房間。
那是一間柴房。
柴房,又見柴房。
一隻小老鼠若歡迎似的,吱溜一下從門左邊竄到右邊,唧唧叫了兩聲,便鑽進了柴草堆裡不見。
我笑了笑,對此十分熟悉,自打在峨嵋派的時候,我就經常被罰睡在柴房,本來以為下山了,就擺脫那種命運了,不料歹命就是歹命,呵呵,我認了。
如果不是用在廚房打工做交換,恐怕今晚上我就要露宿街頭了,如此想想,柴房也很是不錯。
我搬了一捆柴草,稍微整理了一下,把我的小包袱放在上面,倒頭睡了下去。
在夢裡我夢見了秋震南。
他手持長劍,火冒三丈地追殺我。
「玉鳳清,你給我拿命來!」他疾言厲色地大叫。
我雞飛狗跳地逃竄「救命呀救命呀!」兩人跟戲台上唱戲似的,你來我往,半推半就,做著架子。
最後,眼看他的長劍要刺入我的胸口,忽然之間,一隻老鼠跳上了他的手腕,一口咬下。
秋震南慘叫一聲,敗退。
我指著他哈哈大笑,極為得意,繼而從夢中笑醒。
一隻老鼠爬在我的胸口,瞪圓了小小的雙眼,正盯著我看,似乎正在考慮咬我一口的可行性有多大。
「唉,耗子成精了嗎?」我歎一口氣,伸出手想要招呼這珍貴客人。
那老鼠見我動手,即刻跳下我的身子,很靈活地消失不見。
順著老鼠的影子我瞅過去,一眼看到一絲光亮從門縫裡透了進來。
莫非是天亮了?
我吃了一驚,趕緊起身,將渾身上下的草沫子拍了拍,打掃乾淨,方提起我的小包袱,打開柴房的門,走了出去。
我不想讓少玄在找我的時候,發現我睡在柴房。
那樣的話,他也許會覺得不過意吧。
站在清晨的陽光裡,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我告訴自己玉鳳清,你是一個全新的人了。
新的環境,新的朋友,新的人生,等著我一步一步,踏出雄圖,多麼美好。
努力在臉上笑出一個笑容,我仰起頭,張開雙手,清晨的太陽,很溫暖。
而當少玄的影子出現在客棧門口的時候,他明媚的面色讓一天的陽光都黯然失色。
他笑著招呼我「玉兄弟,早!」
我呆呆地笑了。
看著那張傾國傾城的臉,我全然忘了昨晚睡柴房的事,甚至……有種已經沐浴在幸福之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