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賢的記憶中歷史上的武家似乎沒有一個真正擺得上檯面的男人。
興許是武家多年的鍾秀全都貫注在了武後身上因此無論是在這樣一個太強勢太能幹的人物出生之前或是出生之後武家上上下下男丁少說也有數十人就愣是沒有一個真正有出息的。否則就算武後對自己那些同父異母的兄長以及堂兄之類的人物恨之入骨本著任人唯親的原則至少也會選拔幾個能幹的任用。
只不過隨著母親楊氏的去世再加上昔日自己最討厭的那幾個人基本上都死光了剩下的都是小一輩武後也就懶得再和武家人計較。再加上她已經向天下人展示了她不任用自家人那種大公無私的精神如今若是還把人壓在那種窮鄉僻壤未免也就顯得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因此藉著之前李治的壽辰她便召回了自己那些侄兒一個個給了從七品到六品不等的官職——當然全都是閒職。而這樣的措置又引來了不少人的讚揚。予虛榮而不予實權太上皇后誠賢德也!
武後是賢德了那些得以回到洛陽的武家後輩們自也是感恩戴德。在窮鄉僻壤瘴氣十足的地方待了那麼多年就是之前再高傲的性情再暴戾的脾氣再尖銳的稜角如今也早就磨平了。是選擇昂著頭受苦還是低下頭享福答案無疑是很簡單的。
由於昔日將榮國夫人楊氏侍奉得妥貼之後又承襲了周國公爵位。武三思自然而然成為了一群武家子弟的領袖人物。他畢竟比這些堂兄堂弟們多享了幾年福舉手投足之間不但多了一種養尊處優地派頭說話慢條斯理中更帶著一種上位者的氣息讓幾個年少的堂弟頗為羨慕。而諸如武承嗣這般年長的心裡都有主意。但面上自然不會表現出來。
「我們大家能有今天自然要感謝姑母大人地恩德。」
敘了老半天舊情之後。武三思忽然撂出了這麼一句話見週遭眾人幾乎是齊齊點頭只是幅度大小有所不同心中不由得冷笑了一聲。看來。歷經磨難。知道該怎麼為人處世的絕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然而就在他想要提出另外一件策劃已久地大事時旁邊冷不丁竄出了一個聲音。
「堂兄如今既然是周國公也應該在朝中設法謀一個好位置。我們這些兄弟們還指望著堂兄的蔭庇呢。」
此話一出附和的頓時層出不窮。七嘴八舌的同時還有人不免抱怨同僚在看到自己地時候一點都不客氣那些比自己官位低地甚至還擺出倨傲的臉孔甚至有更年少的則憤憤然指出。在酒肆喝酒的時候居然有人敢和自己搶陪酒的女人。
這鬧哄哄的場面並沒有持續多久幾乎是同一時間兩隻手同時砰地一聲拍在了桌子上。其中一個當然是武三思另一個則是武承嗣。
武三思沒料到武承嗣也會忽然來這麼一招。頓時往那邊瞧了一眼。見其欠了欠身這才冷冷斥道:「各位剛剛回到洛陽。哪裡來的這麼多不滿?蒙太上皇后恩寵我這才有了這個周國公爵位至於官職高低那是憑本事!各位的官職也都是太上皇后賜的同僚憑什麼友好下屬憑什麼尊敬?」
「還在酒肆和人家搶女人?」他驟然提高了聲音痛心疾地拍了拍自己地胸脯「各位知不知道想當初我年少無知在安康樓上和我那位尊貴的表弟起了衝突最後是什麼下場!我的爹爹你們的爹爹一個個全部都貶官外放難道你們全都忘了!別以為頂著個武家的名頭就可以耀武揚威外戚終究只是外戚別忘了陛下和朝臣地眼睛裡是揉不得沙子地!」
底下幾個剛剛叫囂得最起勁的人頓時噤若寒蟬而武承嗣不禁訝異地盯著武三思看了一會。他亦是野心勃勃卻陰沉內斂地性子對於武三思巧柔善媚成了周國公很有些不滿但如今聽了這番說辭他便知道此人能夠脫穎而出絕非僥倖。
畢竟他們這些人當中只有武三思當年曾狠狠得罪過李賢可最後竟然又是此人成為了周國公僅僅善於鑽營是絕對不夠的。
接下來武三思又用一大通話給所有武家子弟再次狠狠洗了一遍腦子。不可否認他比這些年多出的四五年京都經歷絕不是白費的侃侃而談引經據典不說而且一句句話都找不出任何紕漏。就算別人把話傳到武後耳中也不會引來任何問題。
好半天這個武家子弟聯席大會總算是開完了。雖然大多數時候都只是武三思一人在說話但基本上還是達成了幾點一致——第一要低調;第二侍上要恭順而且是自內心的恭順;第三等到冬至日大家一起回太原武家祖墳祭掃。
如是三點商定之後眾人方才各自散去。直到走出門外還有不少人回頭觀望著積德坊這座華麗的周國公宅第——原本屬於大隋第一臣楊素之後屬於榮國夫人楊氏而現在這裡的主人便成了武三思。儘管這座宅子已經不是佔據整個積德坊而是縮減了不少但比起他們家裡頭那些宅子已經是奢華太多了。
出了門的武承嗣卻並沒有回家而是過了新中橋沿著洛水直接上了定鼎門大街在修文坊的皇太弟宅第停了下來。他雖然在太上皇壽辰之前就回來了但只是見過武後一次還沒有機會見自己這位表弟。即便算是以前武家人還得意的時候他也只是遠遠和李賢打過幾次照面並沒有什麼深刻印象。
然而如今卻都不同了。他的那位姑母雖然仍立於大唐的最高處但人人都知道李賢對其的影響力無可匹敵。而且任何人都不能忽略其儲君的身份。本著對人性的認識他可以斷定當初小時候和武三思的衝突李賢絕不至於輕易忘懷。
當然他不是來拆那位周國公堂弟的台他只是想來謀劃一下自己的將來。
最炎熱的夏天已經過去了最激烈的大討論如今也暫時告一段落雖說還不至於動搖府兵制的根基但至少是決定在龜茲鎮也就是安西大都護府駐地行募兵制以常備兵力而不是往日的臨時戍邊隊伍負責鎮壓西域大局。薛仁貴一點都閒不住已經捋起袖管準備一應事宜那模樣絕對是老當益壯。
至於剩下的事情……其它事情暫時延後了因為接下來要籌備的是大唐皇帝陛下的二十五歲生日。
李賢對於逢五的生日並不重視也就是在嬌妻們的提醒後方才現李弘在登基之後從來就沒慶祝過生日最開始是身體不好之後則是亂七八糟其他的事情再後來則乾脆是從上往下壓縮開支。而逢五的生日在這年頭亦算是相當重要所以他和一群官員一合計又和老爹老媽商量了一下便決定今年十一月熱熱鬧鬧慶祝一下。
李弘沒奈何之下只得答應了但仍是有一條不得鋪張浪費。為了這一點這一天李賢不得不在家裡緊急作計劃——否則若是讓戶部的人弄這個到頭來絕對是一個龐大的數字。他家裡好歹有個非常會精打細算的管家婆許嫣幹這個正好。
此時此刻他手中抱著硬賴上來的女兒李晨褲腳管給另兩個女兒抓著耳朵卻得聽著許嫣一項項地報數嘴裡還有人餵著一片片削好的蜜瓜可謂是痛並快樂著。正計算開銷的時候他忽然聽到屈突申若和人說著什麼頓時奇怪地轉過了頭。
「什麼事?」
「你的某位表兄求見。」
表兄?他李賢的表兄多如牛毛會是誰跑上門來?李賢聞言更摸不著頭腦見屈突申若笑吟吟的他知道準沒好事遂揚了揚眉:「申若別賣關子了究竟是誰?」
「是武承嗣。」
屈突申若見李賢滿臉古怪便聳了聳肩道:「你要是不想見我就讓人打他走反正我看你和武家那些人也不怎麼親近就是母后似乎也對他們愛理不理的。這見了第一個少不得其他一堆人都要上門也確實怪麻煩的。只不過人家是第一次來也不妨客氣客氣。」
這拒絕或允許的話全都讓屈突申若給說去了李賢還有什麼話好說?雖說心裡頭記得這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傢伙但如今早已不是那段人人耳熟能詳的歷史他又有什麼好怕武承嗣的?輕輕捏了捏手中女兒的小臉他便懶洋洋地說:「見就見吧把人引到偏廳去讓他等上一刻鐘我再去省得人家認為我這個儲君很閒。」
聽見這話屈突申若當即吩咐了下去而一旁的賀蘭煙卻忍不住嘀咕道:「武家人沒一個好東西見那種人幹嗎!就像武三思想當初還不是對哈蜜兒意圖不軌?」
對於賀蘭煙能夠把當初那麼一丁點小事一直惦記到現在李賢著實無奈只能努了努嘴示意腳下兩個女兒去勸慰一下。果然當兩個小丫頭齊齊撲上去叫娘的時候賀蘭煙頓時眉開眼笑一下子就把剛剛的事情忘在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