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說恨許敬宗的人佔到了整個朝廷的五分之四那麼人只怕基數更大。醉露書院只是皇帝廢皇后的前例不少但太上皇廢太上皇后就基本上不曾聽過。再加上武後的兒子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儲君這位子基本上牢不可破所以人們只能從其它途徑動腦筋。
就比如這回榮國夫人楊氏之死在私底下就有不少人拍手稱快。人的劣根性就是如此當面畢恭畢敬趨奉著那是敬你的身份背後抱怨就是為了瀉心中私憤。不少人看來許敬宗的死斷了武後一條臂膀楊氏一死斷了武後另一條臂膀豈不是大快人心?
對於某些渠道上匯總來的這些消息李賢自是嗤之以鼻。都已經是多少年前的老皇歷了還以為他老媽是剛上台那會?武後剛上台就能借力使力把長孫無忌這群丈夫的對頭兼自己的對頭一起清理了個精光更何況根基穩固的現在?
如果說當初許老頭和老外婆算是兩條最堅實的臂膀那麼現如今武後的臂膀少說也有十條八條的。至於他李賢嘛……毫不客氣地說他一定是武後臂膀中最粗的那一條。
廢話自己的老媽都不幫他這個兒子豈不是太禽獸了?
楊氏的死讓賀蘭煙一下子消瘦了一圈李賢雖說心裡也不好受但經歷了太多的生死之後他已經是對此看開了因此一面勸解嬌妻一面安撫老媽順帶還要去操心一下許老頭的喪葬事宜。這連軸轉那麼一跑先前悠閒的春天養出的那麼一身肥肉立刻就消耗殆盡就連圓圓的下巴也露出了那麼一丁點尖角。
武後的秉性多半承自於母親在很多關鍵大事上也深得楊氏幫助所以對母親除了愛之外更多的則是敬。因此。在楊氏去世之後一連十幾天她幾乎是天天來往於洛陽宮和積德坊就連許敬宗那裡也暫時顧不上了。醉露書院人何止消瘦了一圈。
作為凌駕於所有王妃貴婦的大唐第一外命婦榮國夫人的喪葬自然比許敬宗在規格上更高一籌。然而其它地都可以解決但楊氏畢竟是武家的未亡人這身後沒有嫡系子嗣扶靈哭孝等等頓時成了問題。
原本楊氏曾經想把周國公爵位作為肉骨頭讓諸武爭搶現如今這一條路就行不通了。如此一來因為陰柔善媚一路跟隨楊氏到洛陽的武三思就撿了一個天大地便宜——賀蘭敏之不想要的周國公爵位終於落到了他的手裡。
賀蘭煙極其不忿。李賢卻沒功夫理會暗地裡便安慰妻子說以後看不順眼還能換人。這才總算讓她不再生氣。而他這無心之語卻恰好說中了武後的心意因為她對於所有武家人確實都沒什麼感情。如果一個不好那麼就換另一個就是如此簡單。
洛陽牡丹甲天下。春日的洛陽原本是繁花似錦鬱鬱蔥蔥的季節原本是路上春衣鮮艷踏青遊玩的季節。原本是男女互訴衷腸。間或春風一度的季節……然而。接連兩位大人物的逝世卻給春光明媚地日子籠罩上了一層陰沉沉的氣息讓路上的行人銳減三成。
這話絲毫不誇大。就像先前長安城事情迭出那時候權貴人家約束自己子弟老老實實呆在家裡一樣這些天大戶人家都對家中地子弟尤其是紈褲子弟提出了鄭重警告——雖說不是國喪但在這時候若是被某個氣性不好的人逮著出氣那家裡頭絕對不會出面撈人!
而程咬金地孫子也就是清河大長公主的兒子兼李賢的表兄則被無數人當作了反面教材進行宣講——不過是惹到了李賢身邊地親兵頭子霍懷恩地遠房表哥雖說為了洩憤把人抓進了雍州廨但沒過多久非但沒報仇成功反而給程老爺子狠狠教訓了一頓外加被母親清河長公主關了一年地禁閉。醉露書院
紈褲子弟最怕的不是家裡人地教訓責打最怕的就是禁閉。
一年關下來那位倒霉的程若達公子已經變成了一個形容枯槁逢人便是之乎者也的老學究令無數紈褲同好為之膽寒。而李賢麾下人物的畫像已經被好事的私下結集成冊人手一冊在不少人中間流傳。
如今正是某位儲君氣性不好的時候千萬別惹毛了他!
李賢當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別人心目中凶神惡煞的化身以他的脾氣就算知道了也絕對沒功夫理會。於是乎他最近風馳電掣來來往往只要出現那大街上週遭三十尺之內必定沒人這也讓他心頭的火氣為之一消。
兩件喪事雖然佔據了大家的不少精力但堂堂大唐朝廷又不是治喪料理大會自然不會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這種事情上儘管不少人都有些無。原因很簡單先前為了給許敬宗定謚號鬧得不可下來之後卻又遇上了楊氏忽然去世滿心邪火的武後無處洩索性就大刀闊斧地把氣撒在了別人頭上。
這遷怒的風頭一起朝廷中落馬的官員從七品下到四品上不計其數為此求告的人不計其數當然也有風骨硬直接捲鋪蓋走人的。李賢倒有心保幾個結果姚元之整理出來的文件檔案拿過來一看他立刻就打消了為這些人和老媽打擂台的心思。
這其中有典型有德無才的;有耿直到沒事情就出來頂牛的;有抱著宰相大腿方才得以陞遷的;有暗地裡給他上過勸進信的……總而言之雜七雜八的人一堆愣是沒有一個出挑的他犯得著為這些人和武後過不去麼?
再給他一個狄仁傑還差不多!
話說狄仁傑如今又高昇了。正如歷史上的武後對狄仁傑信賴有加一樣如今的武後也對狄仁傑另眼看待。侍御史雖說幹的是狄仁傑的老本行但武後忖度法度不如府庫覺著戶部那座府庫不掌握在自己手裡不牢靠於是就升了狄仁傑度支郎中掌天下財貨。這個大大肥缺一上手的同時狄仁傑又喜得貴子一時間風頭無二。
所以既沒有野心勃勃也不想著造反的李賢壓根不想玩弄籠絡人心那一套在李治袖手李弘沉默的情況下那些倒霉的替死鬼也就惟有接受自己的命運順便給朝廷騰出了一大堆位子。
對於這麼一些位子武後原本都有自己的打算甚至也打算分上李賢一杯羹。畢竟在她看來李賢這人固然不少但好像都窩在東宮那塊地方太不思進取。然而這大好的美事和李賢一提她卻得到了一個讓她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倒是有心讓小姚和老羅出去歷練歷練奈何離不開他們兩個。至於高政這傢伙醉心於計然之學更是用不上。這當上儲君安插私人的罪名太大我可消受不起!再說了母后的人難道就不是我的人?」
李賢說到這裡見武後看自己的表情猶如在看外星人心中不覺偷笑不已緊跟著就一本正經地提出了另外一條——油水大家分。這許敬宗的號弄到如是光景他心中不能沒有警惕誰知道這其中有沒有老爹的影子?他從來沒把自個的老爹當省油燈就這樣防著還被算計了因此哪裡敢小看「懦弱無能」的李治。
「好啊原來你越來越狡猾了!」
倘若李賢只是一味地推辭武後興許還會覺得他矯情但他笑嘻嘻地提出這麼個歪主意她在一愣過後最近一直死繃著的臉頓時露出了笑容。雖說已經不再年輕但那種曾經把李治迷得七葷八素的笑容一展露出來李賢這個當兒子的也忍不住覺得勾魂奪魄差點就沒把目光轉到別處去。
一個媚字決不足以道出武後的萬千風情。
「咳咳!」李賢使勁咳嗽了兩聲等到武後那笑容斂去他方才笑嘻嘻地說「我給母后出了這麼個分贓的好主意讓我在此次新科進士中挑幾個能幹的使使行不行?東宮什麼都不缺就是缺人。要不是我當初拉著駱賓王王勃那幾個我那崇文館還不止空一半。」
這年頭一次科舉只有十幾名進士端的是金貴無比因此李賢這絕對是獅子大開口。然而相比武後原本的心理底線這要求可以算得上是輕微之極了。幾乎不曾多想她便一口答應了下來等李賢走後她少不得仔細考慮起了李賢所謂的分贓。
這些天因為楊氏的去世她都沒來得及好好和李弘說話不如就讓她的皇帝兒子佔大頭吧!
至於出了洛陽宮的李賢則是迎面撞見了春風得意的程務挺——這一位剿匪有功再加上本人的意願馬上就要高昇去西北真正帶大軍了。而就在他身後一溜都是滿臉橫肉的凶悍漢子。不消說基本上都是太行山赫赫有名的盜匪如今都過了明路的。
而程務挺一見到李賢就說了一句讓某人喜出望外的話:「殿下我這三日後就要啟程上任我做東安康樓喝酒如何?」
雖說這些年有所節制但有人請客李賢從來不會拒絕因此往身後的程伯虎薛丁山使了個眼色他就笑呵呵應道:「喝酒就喝酒只要你帶足了酒錢誰怕誰來?」
至於聞聽此話後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和耳朵那就不管他的事了。沒幾個人想到堂堂儲君居然這麼好請就連程務挺自己也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