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天氣已經是三月中原大地的不少地方都已經露然但這遼東不少地方的積雪卻尚未化去遙遙看去一片雪白。然而這看似寧靜的雪地上如今卻響起了一陣馬蹄聲而伴隨這馬蹄聲的則是一個個躍動的白影。
這當然不是什麼雪兔之類的動物而是一個個身著白衣的騎士。白衣白甲配白馬看上去和雪地的顏色幾乎一模一樣若不細看甚至會以為是山上雪崩滾下來的雪球。雖說一行人飛奔得快但除了馬嘶鳴聲之外別無其它聲響卻是動作有序行止肅然。
為的是一個白袍將軍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在唐軍中作為歌謠傳唱將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的英雄薛仁貴。此次不但是他穿著招牌的白袍就是屬下將士也是如此和這雪地完全融入一體。忽然一聲響亮的叱喝聲後馬隊6續停下卻是在一座山的背風處。略休息了片刻薛仁貴便命人拿來了地圖一處處細看之後他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
高句麗不是好打的。金山之戰、扶余城之戰、新城之戰、平壤之戰其實任何一戰若是有差池結果都會讓這一次勞師遠征化為無果而這一次也是一樣。看了一眼身後的部眾千餘人想到自己曾經用這麼些人把高句麗十餘萬大軍打得落荒而逃他忽然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這要是真正打起來別說新羅不過數萬人。就是有數十萬人他也絲毫不怵!
因為他們雖然穿上白衣卻依舊是大唐赫赫有名的玄甲精兵是那支太宗皇帝曾經率領過地精銳中的精銳!
「雍王那邊可有消息?」
「回稟將軍尚未!」
雖說李賢帶的人不多直到此刻還沒有確切消息薛仁貴卻並不太緊張。他從來不相信新羅人敢扣下一位大唐親王事實上。對於新羅如今的軍力狀況。他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好擔心的。高句麗在亡國之前幾乎是把所有青壯徵召入伍。拼湊出了四十萬大軍但結果幾場斬數萬的大仗一打整個國家就差不多崩潰了。新羅韌性還不如高句麗打起來必輸。
「等著若有訊號即刻報我!」
而另一邊由於有薛仁貴這樣一個名將擔任接應李賢也根本沒有擔心自己的安危。事實上。他正在為改變的劇本而絞盡腦汁——說實話如果只是他老爹一個人拍板那麼打新羅大約就是鐵板釘釘地事但問題是這年頭地朝堂還不是一言堂群臣們地意見肯定是能不打就不打。兵貴神所以內應就相當重要。
瞥了瞥大眼瞪小眼的金仁問和金政明他忽然開口問道:「老金你是新羅王的弟弟小金你是新羅王的兒子。我問你們。這要是生了什麼事新羅王是信你們還是相信金信?」
這不是揭人家瘡疤麼?金仁問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搶在金政明前頭答道:「我被派到大唐又受了大唐官職國中不知多少人擔心我到時候有了唐人的支持搶了王位。王兄若是沒有金信又怎能坐穩王位?他提防我還來不及又怎談得上信任?我實話實說了吧我名義上是新羅軍副帥其實沒有金欽純我就是一兵一卒也指揮不動!」
金政明常年居住在金城和住在長安的金仁問實質上並沒有太深厚的親情但此時聽了這話同病相憐地心思頓時生出來了。他氣呼呼地在金仁問對面盤腿坐下毫不猶豫地說:「父王相信明嘉更甚於信我至於金信就更不用說了他是國之柱石我又算什麼!」
敢情這王弟和太子身份還真是不好使啊!李賢沒好氣地撓撓頭便開始琢磨起下頭的步驟然而金仁問卻在這時候忽然湊了上來低聲陳情道:「殿下作為文人我對於領軍素來沒有什麼興趣。」
這什麼意思?李賢正莫名其妙的時候忽然想起了金仁問在長安時的交際狀況——這一位雖說是大唐臨海郡公但實質上交往的卻大多是些純粹的文人更有不少唱和的佳作流傳於外反觀金明嘉倒似乎更活躍結交的貴婦往往都是實權人物地女眷。想到這裡他終於抓到了一絲重點於是笑吟吟地道:「想必你更願意留在大唐?」
「雍王果然明白我地心意。」金仁問一下子笑得陽光燦爛根本沒去注意金政明睜大的眼睛「當初我去長安確實以為是去當質子不料陛下恩德我更愛上了長安。新羅雖然有不少留學生派到了中原奈何習文的人畢竟在少數不似中原文人雅士那麼多更不似中原繁華風流所以……」
這所以之後
就不用說了李賢這下子完全明白了這傢伙為什麼不實上除非是逼得實在沒活路文人是最最不願意死的所以金仁問用假自盡這一招也不奇怪。於是他就轉向了金政明用一種曖昧直勾勾地在人家身上掃來掃去直到把對方掃得面色古怪似乎心裡也有些慌他才起身伸了個懶腰。
「這下我就放心了。」
這句話話音剛落外頭就響起了一陣嚷嚷聲。一瞬間金仁問幾乎是立刻躺倒在了床上倘若有人此時去試便會現他氣息微弱彷彿離死就差一口氣決不會知道這傢伙剛剛還活蹦亂跳的。而金政明被叔父這種動作給嚇了一跳見李賢優哉游哉彷彿沒事人一般地去應門他這才低聲嘀咕了一句:「都是神神鬼鬼的。」
李賢親自去應門外頭立刻探進了一個腦袋。那腦袋四下裡看了一眼嘖嘖咂了咂嘴這才嚷嚷道:「大總管不好了一夥新羅武士正把泉獻誠堵在那裡盤問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打人!」
大總管這三個字總能給李賢一種不好的聯想然而偏偏這年頭它是無數將領朝思暮想的至高榮譽。於是他狠狠瞪了滿臉唯恐天下不亂表情的程伯虎一眼旋即卻露出了笑容——阿彌陀佛這戲碼前半截出了紕漏似乎不用改編後半截就全部給接上了!
泉獻誠是泉蓋蘇文的長孫聰明才智相當出色但打架卻不是他的特長。此時面對一群氣勢洶洶的新羅武士他隨行的兩個護衛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而支援卻遲遲沒有來這也讓他深感焦慮面上卻還不得不維持那種高傲的淡然。然而當喝罵聲越來越離譜越來越激烈的時候他的臉皮就漸漸從白色變成了青色又從青色變成了紅色乃至紫紅。
「別以為你們泉家投靠了大唐就有好下場居然敢派人行刺金信將軍!」
「無恥的賣國賊!」
「不給一個交待你今天就別想離開軍營!」
你們新羅人是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罵我是賣國賊!還想扣我下來就憑你們那個既窮又弱只知道賣新羅婢的國家?泉獻誠恨不得用華麗的詞藻把這群野蠻人罵一個半死奈何他還想保持自己的風度。然而當不知哪裡冒出一隻手揪住他的衣領時他登時再也按捺不住心頭憤怒。
扭身旋腰拔劍!他第一次完整使出了這名師教導的拔刀法只見寒光一閃剛剛還氣勢洶洶抓住他衣領的新羅武士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旋即踉蹌後退。此時此刻剛剛的喧囂一下子如潮水一般退散而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地上一灘鮮血和一隻觸目驚心的斷手上現場呈現出死一般的寂靜。
闖禍了!
泉獻誠這才醒悟到自己剛剛被怒氣沖昏了頭腦見那群新羅武士個個眼冒凶光一步步逼上前來他不自覺地往後連退三步心中暗自叫苦。早知道如此剛剛還不如高聲叫人……等等現在也不晚畢竟是人家理虧再說此次還有李賢同行他還是該大聲叫人的!
「快來人!新羅人想對雍王不利!」——就是在呼救的時候他也不忘掣出大義凜然的幌子隨即轉身撒丫子就跑腸子都已經悔青了。早知道如此他就不該為了躲著金政明而答應薛丁山的提議到這裡察看情況安安分分呆在親兵保衛範圍內該有多好!
李賢遠遠望著從來都是從容不迫面色泰然的泉獻誠上氣不接下氣地往這裡跑來兩個隨從都不見人影也不知道被打飛到哪個角落身後還追著一大堆新羅武士他頓時很有一種暴笑的衝動。不過這當口他卻不能見死不救遂朝身邊的薛丁山努了努嘴。後者輕輕鬆鬆一張弓連珠似的射出三箭射倒三人後三五個親兵立刻奔上前去把一個精疲力竭的泉獻誠飛快搶了回來。
雖說已經是跑得滿面通紅但泉獻誠一看到李賢還是不忘一邊喘粗氣一邊提醒道:「雍王他們……他們想……」
這個想字後頭的話還沒說出來興許是被同伴的倒地刺激出了心中血氣興許是極端的憤怒反正一幫新羅武士接二連三地掣出兵器竟是齊齊衝了上來。而面對刀光劍影李賢一個人昂挺胸地站在最前頭眼看第一把刀重若千鈞地砍到了頭上他卻站在那裡躲都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