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裡安置女人乃是大忌但是李賢既然和李績打了自然不會坐視老部下兼老朋友的女兒和一群兵漢雜居一塊於是就讓李敬業去格外找了地頭安置蘇毓一行。至於看出端倪不對的劉仁軌則是在安排好了自己的隨員之後直截了當找上了李賢。
「雍王這是遼東如今既有高句麗人又有新羅人若是讓人知道你把女人千里迢迢帶了來可不是什麼好事。」劉仁軌雖然是個倔脾氣容易得罪人但現如今當上宰相已經收斂多了並沒有提什麼你已經娶妻之類的勾當「這若是不放心把人安置在遼城州也罷把人安排在國內城也罷總知這事情不是玩笑話。」
李賢從來就不是個虛心接受人家主意的主但是這好壞人情他至少還分辨得出來自然不會像當初那樣想方設法地擠兌老劉頭。只不過這蘇毓確確實實不是他帶來的於是他索性就兩手一攤道:「劉相公你當初在遼東沒見過小蘇是已故蘇大將軍的孫女我前日才剛剛遇上她。她一個女人千里迢迢跑到這裡不是為了別的正是為了聽到一句話。」
劉仁軌聞言大訝緊跟著表情就有些微妙。他和蘇定方原則上來說是沒有恩怨的問題是他當初被李義府陷害在海東朝不保夕的時候蘇定方卻和李義府許敬宗關係相當不錯這又是獻俘太廟又是加官進爵。看著總歸讓人不那麼舒服。所以他這上位之後雖然幹不倒許敬宗總得拿人來出出氣在蘇定方的謚號問題上就是他做主定下了一個「莊」字。
什麼是莊?就是威而不猛這要是別人拿到再高興不過可老蘇若是活著。絕對不會滿意這麼一個號。
「原來是蘇莊公地孫女。」老劉頭畢竟是老劉頭。很快整理好了臉色。隨即又問道「她不是應該在冀州怎麼會跑到遼東來?」
接下來李賢自然把蘇毓說過的話原原本本一字不拉地在劉仁軌面前說了一遍於是就只見這位從強項令到平民又從平民到宰相的風雲人物愣在了那裡到最後竟是忘記了風度哈哈大笑。笑完之後就下了定論。
「這簡直是笑話蘇大將軍的那個家將真是一大草包!」
這正是李賢也想說的話只不過他得照顧人家小蘇的心情當然不可能像劉仁軌那麼直接。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劉仁軌拱拱手便想走剛轉過身去便吃李賢扯住了袖子。
「老劉這平壤城打下來之後你說這遼東情況將會如何?」
這大唐朝廷中不乏愛好和平的人士。否則也不會在李治咬牙切齒打高句麗為李世民報仇的當口。還有人站出來大唱對台戲。但是這些愛好和平人士中間決不包括神奇老頭劉仁軌。這位能夠在得知自己有出頭之機地時候大聲嚷嚷「天將富貴此翁耳」。在算計上天生比別人多一個心眼這眼珠子一轉就想到了李賢這話地言下之意。
「陛下天恩浩蕩大約會以現在地高句麗高藏王繼續充當此地之主畢竟我大唐府兵不可能永無休止地駐紮此地。不過這海東三國鼎立已久既然百濟和高句麗相繼為我大唐所滅新羅當然就是一支獨秀在領土上的心思必不在小。」
劉仁軌這個人雖說睚眥必報但看大勢的眼光相當不錯否則也不會在和劉仁願共事的時候險些因為唐軍的調防問題鬧翻。而這一次他也同樣看到了未來的風險所在。儘管給李賢下過絆子也知道這回李賢千里迢迢跑來是武後反過來給他下絆子但考慮到太子李弘的堅定態度他還是決定把該提醒地話提醒一下。
「雍王這新羅固然是有野心但如今畢竟臣服我國朝中在東征問題上有不少分歧不可因為未來的危機就貿然動兵恐失仁義。」
狗屁仁義人家來打你騷擾你的時候惦記著仁義麼?這花了那麼多錢打下來的地方豈有白白送出去的道理?再說了這就是真的沒辦法得送出去總得撈回代價來吧?
李賢心中嘀咕不斷面上卻笑意盈盈地把劉仁軌恭送了出去。隨便找了點吃的再看看天色不早他出門準備去找盧三娘瞧見慕容復在外頭團團轉想起程伯虎跟薛丁山聯袂去拜訪各處山頭霍懷恩則是去找盛允文他索性就拎上了這小子作跟班。
盧三娘和蘇毓兩個女流再加上十來個蘇家的老家將構成了這蘇門突擊
部陣容。李賢和慕容復到了地頭地時候但見蘇毓揮舞長槊這原本是男子使用的兵器讓她耍弄得虎虎生風讓原本只是少許領教過她劍術的李賢很是驚歎。
只不過現那種圍繞她身邊地殺氣經久不散他便知道小蘇還未完全相信李敬業的話於是便不出聲悄悄地徑直去找盧三娘。
這年頭的女人說話都異常直爽而作為一個練武人一個不亞於男子的高手盧三娘說話就更加不會拐彎抹角了:「雍王不會忘了當初蘇大將軍的重托吧?小姐已經整十八了該嫁人了!若是再等下去小姐的終生大事就全都給耽誤了!」
這事情確實是李賢答應老蘇的見盧三娘拿眼睛死死瞪著他他便有幾分心虛當下趕緊拍胸脯道:「三娘你儘管說甭管小蘇看中了誰這就是用強的我也會讓他娶了小蘇!總而言之一句話蘇大將軍生前對我照顧得很我照顧小蘇也是應當的。」
「那好這趟回長安之後我自會告訴你小蘇的心上人是誰!」
盧三娘這句斬釘截鐵的話讓李賢一宿沒睡好盡在那裡疑神疑鬼了。天還沒亮他鑽到李績帳子裡頭和老狐狸嘰裡咕嚕商量了一大通大合眾將之後就宣佈自己親自出馬。
這倒不是他心血來潮原本這一日就是攻城日而且是蓄勢待多時的總攻行動之所以李賢能趕上不得不說是他路上緊趕慢趕運氣好。要知道即便劉仁軌就在這海東趕得上最後的平壤城總攻行動那也是不顧一把老骨頭一路顛簸。
平壤只是一座孤城。雖說這話不算太確切畢竟唐軍深入高句麗境內這大城是一座接一座地收入囊中卻不可能真的派兵深入鄉野所以反攻的希望不是沒有只是極其渺茫尤其是在唐軍有了泉家父子這麼一對熟悉遼東地理的人擔任嚮導之後。
為了激勵士氣泉男建把高藏王帶上了平壤城頭只不過在待會矢石齊飛的情況下這士氣再提升也到不了什麼驚人的地步最重要的是上上下下的士兵已經受不了了——不就是你們泉家兄弟自己鬧內訌麼?沒來由拿我們當炮灰這都是什麼事!
敢怒不敢言的人越來越多最後當高句麗軍士們看到大唐軍中響起山呼海嘯一般的嚷嚷緊跟著眾將如同眾星拱月一般簇擁出了某位人物時那九分的絕望頓時變成了十二分。等看見唐軍中奔出來一個大嗓門外加一個高句麗翻譯所有人都明白這新一輪的罵戰之後雷霆萬鈞的攻城又要開始了。
「大唐遼東道行軍大總管雍王賢諭令平壤城上下。唐皇聞高句麗饑荒已久民間賣男鬻女無故地裂狼狐入城蚡鼠穴於國門之下正乃泉氏叛臣挾持人王禍國之兆……」
這前頭還是文縐縐的話漸漸就變成了大白話總而言之這泉家老二老三被說成七歲偷八歲盜十歲偷看人家奶娘洗澡的卑鄙小人偏生那出去喊話的軍士中氣極足洋洋灑灑了一大篇卻還是好嗓子聽得後頭的三軍中時常響起憋不住的笑聲至於始作俑者李賢權當沒看見幾個文官想要殺人的眼神祇顧著想那高句麗嚮導的翻譯是否準確。
他的想法很簡單這喊話喊話當然是得讓從上到下都聽懂那文喊一通只有幾個大人物聽得懂有個屁用!
很快只要是眼力好的都能看到城上起了陣陣騷動尤其是薛仁貴這樣的神箭手更是看得清清楚楚。就在幾個將領摩拳擦掌等著最後總攻的時候城牆上忽然撲通一聲掉下一個人來緊跟著就連眼睛不好的人也能看見接二連三有人摔下城頭。
內訌了!
高句麗是上下極度分明的國家泉家又是一直以來執掌國政的大家族等閒當然沒人敢和他們對著干但現如今泉家老大泉男生就在平壤城下頭的唐軍中間那些軍士此時倒戈心裡頭就都有一個最好的借口。
「殺了叛臣泉男建!」
「迎接大公子入城!」
當李賢從懂幾句高句麗話的薛仁貴那裡聽到了這些嚷嚷聲的翻譯之後他笑呵呵地在下巴上摩挲了一會——他的運氣還真是不錯這內部爆矛盾的時候居然又給他趕上了他不過是在火上澆了一把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