劾使勁地彈劾!
雖說先頭上去的奏折都有如石沉大海渺無音訊但御史台是幹什麼用的不就是用來監察文武百官以及朝中親貴的嗎?於是一群御史幾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一個個奏本使勁砸了上去頗有一種不撞南山不回頭的悲壯架勢。
然而悲壯歸悲壯奈何卻沒人有功夫搭理他們。李賢回來的當天晚上蓬萊殿中就擺開了家宴除卻帝后皇子公主一家人外榮國夫人楊氏和臨川長公主等等也都有份出席觥籌交錯只見讚譽之詞橫飛臨川長公主更是說得李賢好似飛將軍再世霍去病重生就連李賢這厚臉皮都覺得不好意思。
為了避嫌賀蘭煙和屈突申若都不曾前來赴宴而趁著這個機會武後趁機便對李治提起了李賢的婚事。賀蘭煙是李治的外甥女又是舊情人的千金李治自是關切滿口答應待十月李賢冠禮之後立刻成婚。然而等他聽說李賢還要娶屈突申若一下子嗆得連連咳嗽。
「你……賢兒你居然真的……咳屈突申若固然是艷絕一時可那性子實在是……賢兒你不怕娶進來賀蘭不依?」
雖說是天子但李治不是耳聾眼花之輩外頭的風言***也聽了不少更知道那一位是出了名的彪悍。他最愛武後的溫柔嫵媚善解人意自然對李賢會決心娶一個悍婦很有些不解。而聽到性子兩個字的時候臨川長公主固然是撇了撇嘴就連榮國夫人也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
別人不好說話。武後這個做母親地自然不能冷眼旁觀:「坊間風評怎麼做得准?申若雖然年紀大些。卻勝在穩重大方平日謁見地時候比那些誥命還莊重。她不但品貌是頂尖的這千里迢迢跑到西北。建了大功不聲不響地回來又有幾個男人做得到?至於賀蘭陛下更不用擔心她和賀蘭情同姊妹日後賢兒這內室必定是和諧的!」
「好好朕依了你們還不行麼?」
李治對於屈突家向來恩遇有加。想想兒子開口妻子願意反正是皆大歡喜索性就順水推舟地點了點頭。一直在旁邊悶聲不響地李賢看到老爹點頭胸中沉甸甸的石頭頓時落地竟是長長舒了一口氣。
「賢兒得隴望蜀的願望你是達成了回頭可別忘了好好安撫賀蘭!」
不用轉頭李賢也知道耳邊這叨咕來自於老外婆。趕緊連連點頭。酒酣之際便有教坊的樂伎上來載歌載舞雖說看似精妙絕倫但都是些老一套。所以李賢的精力竟大多用在應付李顯李旭輪兄弟以及他那個唯一的妹妹李令月身上。
終於。就在他對幾個小地拍胸脯許諾無數後一場家宴宣告尾聲。李賢原打算再孝順一把將武後送回宮豈料王福順丟來一個眼神他方才現這一對至尊爹娘今晚似乎準備共效鴛鴦趕緊自告奮勇地表示要送送榮國夫人和臨川長公主。結果前者笑呵呵地表示今晚宿在含涼殿後者卻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大唐風氣開放即使女子也是騎馬多於乘車如臨川長公主這般尊貴先前進宮亦是棄車乘馬。而此時回程她卻頭一個跳上了車又衝李賢大有深意地一笑:「六郎你大半年沒回來剛剛蓬萊殿中人多不是地方快上車來我有話要盤問你!」
雖說李賢一向覺得坐車氣悶而今天剛到長安就是連番應酬可以說是頭昏眼花但臨川長公主不是別的姑姑沒奈何之下他也只得鑽進了車中洗乾淨了耳朵準備聽教訓。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臨川長公主絮絮叨叨解說的卻是屈突申若回來這些天的動向。雖說並不驚心動魄可種種瑣碎的點點滴滴中卻聽得他心頭大熱恨不得插上翅膀趕緊飛回家裡去。
臨到末了臨川長公主方才狠狠瞪了李賢一眼:「六郎長安洛陽多少年輕子弟想都想不到的艷福你居然一個人佔全了以後若是再拈花惹草你就小心申若和賀蘭在家裡頭給你好看吧!唉可憐我家阿曉老大不小了卻還是沒人要某人卻已經坐擁右抱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對於這左擁右抱的評價李賢卻只是嘿嘿一笑並未反駁事實上他也沒理由可以反駁。好容易到了地頭把臨川長公主送進門他一把抓住前來迎接地周曉吩咐其明天務必來安定坊的雍王第報到。
「六郎你放心我明天一早准去!」
周曉這些天被母親從頭管到腳差點沒得了恐母症一聽有
由可以逃家自然是興高采烈滿口答應了下來。待隨從上馬疾馳而去他還在後頭羨慕地看著那高揚起的煙塵結果忽然感到耳朵根子一痛耳邊傳來了一個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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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曉你可別學六郎逃家。告訴你今天他回來之後可是給皇后娘娘好好教訓了一頓。依我看這還是輕的要是你敢這麼做我先就是取了家法打斷了你地狗腿!」
李賢當然不知道周曉滿肚子的雄心壯志被臨川長公主一通殺氣騰騰地話澆得冰涼。他惦記著家裡的小丫頭和大姊頭只顧著急急忙忙往安定坊趕——直到這時候他才懷念起洛陽的好來修文坊的宅邸距離皇宮就兩條街比這安定坊的地盤好多了!
「雍王殿下回來了!」
隨著一聲響亮的通傳整個安定坊雍王第上上下下頓時忙碌了起來。押著行李先回來的阿籮忙活了整整一下午好容易才把東西安排妥當如今正在沐浴的當口猛聽得這麼聲嚷嚷本能地想要站起來最後卻還是繼續洗她的澡。
那位小姑奶奶大半年沒見到正主了她還是少去湊熱鬧的好。
李賢飛身下馬隨便和上前行禮的一群下人僕役點了點頭便三步並兩步地往裡頭衝去。左右沒看見賀蘭煙的影子他不禁覺得一奇大姊頭不去說她往日小丫頭比誰都竄得快今天怎麼連人影都不見是生氣了還是人根本不在?
某管事跟著從長安到洛陽從洛陽到長安來回搗騰了好多回一看李賢皺眉頭就知道是怎麼回事趕緊上前低聲提醒道:「賀蘭小姐在西院!」
聞聽此話李賢正準備衝過去找人忽然想起這宅院他壓根還是頭一次住進來這樣貿貿然衝進去別說找人只怕自己會頭一個迷路。沒奈何的他乾脆抓起那管事帶路兜兜轉轉一大圈終於找到了地頭。
推開院子大門他便看見賀蘭煙正百無聊賴地坐在鞦韆架上便用腳後跟把門一掩笑吟吟地上前叫了一聲:「煙兒!」
賀蘭煙茫然抬頭一瞧見李賢先是一陣驚喜轉瞬間便露出了沮喪的表情:「我明天要搬出去了。」
搬出去?不會吧小姑奶奶真的犯脾氣了?
大吃一驚的李賢趕緊上前坐下一把攬住了她的肩膀:「好好的說什麼搬出去?」
「你個死傢伙要不是為了你誰會搬出去!」賀蘭煙猛地站了起來叉腰伸手那手指頭幾乎點在了李賢鼻子上「都要大婚了我一個未嫁女子住在你這裡成什麼樣子更何況……更何況我現在還是女道士!」
說到女道士的時候興許是自己都覺得不成體統她這話頭頓時嘎然而止但目光裡頭還是流露出少許哀怨。自從兩人當初突破了最後一層底線之後除了這一次李賢遠行西北幾乎就從來沒有分開過這回居然又要分開好幾個月她怎麼不怨?
雖說李賢從來不在乎禮法但這種大婚之前的規矩他還是隱約記得一星半點。想到此時距離冠禮還有八個月到大婚至少還得十個月他那張臉頓時猶如苦瓜似的好半晌才一拍腦袋笑道:「這有什麼擔心的不就是你住在外婆那裡麼這腿長在我自己身上難道還不能去看你?」
「看你個頭!你聽誰說大婚之前有未婚夫妻見面的?」賀蘭煙悶悶不樂地白過去一眼忽然又幸災樂禍地眨了眨眼睛「不過申若姐姐也一樣等到大婚的詔命一下她一樣見不得你!你這個色狼以後看不見也摸不著!」
此時此刻李賢頓時覺得什麼御史彈劾什麼替老媽跑腿……所有麻煩和眼下這件事比起來全都算不上什麼。開什麼玩笑這離大婚還有將近一年的光景他竟然要成為光棍了?隱隱約約地他還有那麼一絲慶幸——至少他還有阿蘿。可即便如此這日子也未免太難過了!
清冷的月光下瞧見明顯瘦下去一圈的賀蘭煙正含嗔帶怒地站在那裡李賢在無可奈何地歎氣之後終於想到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這既然都已經只剩下一晚上了他還杵在這裡幹嗎當木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