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吟完李賢又有了意外的收穫。底下眾貴婦贊時武後聞詩大悅命人取來筆墨紙硯竟是準備親自謄錄下來。
李賢昔日曾經欣賞過老媽潑墨揮毫的情形深知她飛白和行草造詣深厚比自己那一手字強得海了去了趕緊上前一併湊趣見文房四寶一上來便搶過墨塊和硯台親自研磨了起來而阿芊亦是笑吟吟地展開了長卷。興頭上的武後手腕急動筆走龍蛇頃刻之間一幅字一氣呵成待阿芊和李賢一起把那長捲向下頭的貴婦展示之時頓時迎來了無窮喝彩。
雖說中間不乏逢迎的成分但不得不說武後這手字確實是精彩絕倫。李賢正感慨著自己什麼時候也能夠練成這麼一手就聽到耳邊傳來了一句。
「這詩雖說狂放卻到底流露著一股鬱結看來賢兒你說什麼在路上撞見失意士子並非虛言。」放下筆的武後用手巾輕輕擦了擦手旋即笑道「怎麼樣我這幅字可夠格掛在你的書齋裡?」
這話一出李賢不由一愣這頭才剛點了兩下就只見武後笑吟吟地丟來一個眼色卻朝底下眾貴婦說道:「諸位夫人中也有飽讀詩書的我這不過是拋磚引玉也不怕什麼貽笑方家了只是聽到賢兒那詩一時情不自禁。今日也晚了大家既然到了洛陽來日我少不得請大家進宮敘話。」
這話說出來無非是宣告了這一場晚宴的結束於是眾貴婦紛紛起身告辭。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李賢正尋思找個借口腳底抹油溜之大吉誰知武後一把將已經阿芊捲好的長捲往他懷中一塞繼而狠狠瞪了他一眼。
「看在你好歹還作了一好詩的份上剛才的失態我就不和你計較了!趕緊去你父皇那裡看看他有什麼吩咐還站在這裡幹嘛?」
聞聽此話。李賢自是如蒙大赦趕緊走人。而他前腳剛走阿芊便忍不住出了一聲輕笑見武後朝自己看來她慌忙襝衽解釋道:「娘娘真是神機妙算殿下剛剛似乎是看中某位千金了。奴婢適才去服侍的時候就只見他大醉醒後頭一件事就是懊惱。結果奴婢把娘娘的話一說他立馬就高興得什麼似的。」
「哦?」這下武後倒是真沒料到她只以為兒子早先遇到什麼不順心地事。哪曾想是為了一個女人。須知李賢見過的美女也不算少了個個都是頂尖的絕色。真正論起來今天坐在這裡的那些千金除了家世。並沒有其他出色之處除了……
想到那巧妙絕倫的構思她便喚來內侍再次取出剛剛房夫人所送的扇子展開再次細細查看了一會。這才若有所思地舒展開了眉頭。要說出彩剛剛那些名門千金賦詩的時候李賢並不在由此可見此事多半著落在那房芙蓉身上。
「制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
輕輕吟了一句。武後心中便隱約有了計較。而旁邊的阿芊也頓時醒悟過來。眉眼間閃過一絲妒嫉。但旋即隱沒了下去。
李賢抱著個卷軸回到仁壽殿正殿卻只見這裡的宴席也幾近尾聲。作為壓軸大戲的教坊百人大舞正在上演。由於這是新排地舞劇所以群臣也大多看得入神並沒有多少人注意他。然而他這一露面立刻被眼尖的李顯看見了而這位莽撞地周王立馬大嚷了一聲:「六哥你好狡猾哪有你這樣逃席的居然一去就是近兩個時辰!」
這一聲嚷把李治給喚醒了雖說先前和武後通過氣但他卻沒料到李賢一去這麼久此時見李賢捧著一個卷軸也就把歌舞給拋在了腦後順手把李賢招了過去旋即含笑問道:「在你母后那裡騙了什麼好東西來?」
「這是母后興頭上就給題地字兒臣準備回去掛在書齋裡頭!」
李賢把那長卷展開又唯恐老爹看不清楚令王福順掣了另一頭。這時候座位靠前的不少大臣都現了這邊的動靜紛紛在那裡張望。太子李弘索性帶著兩個弟弟來到了御前一塊端詳著那長捲上的淋漓墨跡。而李顯趁人不注意狠狠用手肘撞了一下李賢。
「母后真是偏心就從來沒看過她寫什麼好東西送給我!」
這時候李治終於讀完了那詩忍不住感慨道:「這字固然是好但這詩絕非後廷那些夫人所作大約又是賢兒你獻醜了!好是
不過這『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其中意味太濃最後兩句也有些憤世嫉俗的味道。你小小年紀狂放倒也罷了頹喪則大大不可!」
李賢見老爹如此明察秋毫趕緊把剛剛在武後面前編出來的謊話又複述了一遍言道那兩句是某個叫做李太白的落拓書生所作其他的乃是他補的這才糊弄了過去。等到歌舞完畢李治少不得又拿這幅字對群臣炫耀了一番那表情就和尋常男子一樣赫然是因為妻子和兒子地能幹而滿臉自豪。
好容易等到宴席散去出宮地時候李賢卻被許敬宗逮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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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晚上喝了不少酒許敬宗地臉上紅彤彤的但笑瞇瞇地眼神一點沒變張口就誇讚道:「殿下可真是有本事這樣一詩出去還怕那些少女不動心?俗話說少女懷春強說離愁你這詩可謂是敲在人家心坎上了!」言罷他竟是轉身就走步履矯健飛快那身板竟是健朗得和年輕人似的。
李賢見老狐狸跑得飛快也無心追上去冷嘲熱諷兩句索性隨他去了。出了右掖門騎馬回到自己家他方才得知屈突申若和賀蘭煙都沒有回來那臉色登時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雖說打過招呼但這種離家不歸的事情甭說小丫頭從來沒有過就是大姊頭從住到太真觀開始也從未有過夜宿別家的記錄今兒個難道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老盛回來了沒有?」
他這句話剛剛出口說曹操曹操就到就只見外頭一陣風似的衝進來一個人不是盛允文還有誰?只見這位硬漢滿頭大汗深吸了一口氣才解釋道:「殿下賀蘭小姐和屈突小姐從徐家出來之後誰知竟是遇到了幾個匪徒。好在她們都不是弱質女流又有霍大哥他們跟著現下已經把人送到了洛陽縣衙聽說屈突大小姐正在大雷霆。」
李賢一驚之後忍不住便有一種暴笑的衝動——別說屈突申若這女暴龍就是小丫頭在屈突申若的調教下武藝還不是節節見漲這洛陽城之中居然還會有不長眼睛的匪徒去惹她們?然而下一刻盛允文說出來的話卻讓他一瞬間沉下了臉。
「我雖說只是從霍大哥手下的人中聽到一個大概但似乎這次襲擊很有些蹊蹺。那些匪徒都不是本地人而且下手極狠不像是那種為了劫財或是綁架的人。總而言之殿下最好去洛陽縣一趟我也不知道賀蘭小姐和屈突小姐是否有什麼損傷。」
雖說已經是快要宵禁的時節但聽盛允文這麼一說李賢哪裡還耐得住性子把那長卷順手塞到阿蘿手上他便立刻不管不顧地衝出門上馬就是狠狠一鞭子疾馳了出去。除了盛允文見機得快其他隨從竟是誰都沒料到他如此性急半晌才紛紛出門去追。
而阿蘿瞅了瞅手中的長卷又望了望大開的門沒奈何苦笑了一聲。那兩位最好別出事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怕是這位主兒就得把整個洛陽城翻過來。
可是又有誰會吃飽了沒事幹在太歲頭上動土?
阿蘿想不明白李賢照樣想不明白。這騎在馬上吹著熱乎乎的風他只覺得整個人說不出的煩躁。一聲聲沉悶的閉門鼓已經響了起來路上已經少有行人於是他愈加快了度風馳電掣一般地捲過新中橋直奔毓德坊洛陽縣衙。
洛陽縣衙內此時正雞飛狗跳上至洛陽令馮子房下至令史差役個個都是忙得腳不沾地忽然聽聞沛王李賢來了頓時又是一團亂。
李賢一進門見是兩個年輕的縣尉卻不見馮子房登時沉聲喝道:「你們馮大人呢!」
「馮大人……正在後頭和大夫說話……」
一聽大夫兩個字李賢登時面色劇變立刻旋風似的衝去後院。很快他在差役的指引下找到了那間僻靜的客房一推門進去他就看到小丫頭臉色蠟黃蠟黃地躺在榻上屈突申若則是手腕裹著白布那惡狠狠的表情彷彿要擇人而噬一般。
李賢看都不看一邊臉色蒼白的馮子房一眼徑直衝上前去先是看了看屈突申若左腕隨即一屁股坐在榻邊一字一句地問道:「究竟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