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從來就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人神經更是大條到堅加的地步。正因為如此面對一覺醒來夢迴大唐而且還成了武則天的兒子這種詭異事實他還能牢騷就直截了當接受了下來甚至照舊我行我素地過日子。
所以眼看自己信口拈來的老辛名詞讓一群大姑娘小媳婦全都斂去了笑容他自感罪責重大上了山頂便自罰三杯接下來便充分揮巧舌如簧的本性很快便把氣氛活絡了過來。
而曹王明和高政兩個大男人面對這些各具特色的美人亦是很快調整了心態一個充分揮了精通典故的本領一個則是趁機大做生意把原本準備送給李賢的香料都拿出去做了人情。
酒酣之際無論男女都是酪酊大醉幾個酒量淺的已經呼呼睡去酒量如屈突申若這般也是面上紅撲撲的。李賢唯恐今天酒喝多了再誤事從最初開始就偷偷地用奇快無比的手法喝一半倒一半順帶還拉著小丫頭坐在了一邊眼見此時無人再能威脅自己便鬆了一口大氣。可還沒等他高興過來賀蘭煙便已經一頭倒在了他的肩上竟是醉了過去。
「不會喝酒就不要硬撐這小丫頭真是倔強!」
李賢沒奈何只得稍稍挪動了一下賀蘭煙的身子讓其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擺弄好這一切抬起頭時卻只見曹王明和高政已經趴在了石桌上呼呼大睡;屈突申若和蘇毓靠在一塊。秀目緊閉口中猶自出均勻地呼吸聲;李焱娘殷秀寧等幾個在水塘邊釣魚的各自的姿勢也都變成了釣魚就差沒把釣竿落到池子裡去了至於楚遙更是在青石凳上睡得香甜身上蓋著徐嫣然的一襲披風。
徐嫣然雖然面上通紅卻並沒有醉正在那裡目不轉睛地看著不遠處一棵樹上那光禿禿的枝頭。說是光禿禿的枝頭興許有些不準確因為上頭赫然還有一片綠色的葉子。儘管那綠色早已不是盛時的綠意盎然而是帶上了幾分衰敗的氣息。
「世間萬物都有規律縱使盛時再生機勃勃卻同樣免不了蕭瑟歸於塵埃地那一日。」她忽然轉過頭來看著李賢兩頰露出了微微凹陷的酒窩頓時使得那笑容多了幾許清新的味道「便如同六郎剛剛那詞。彷彿是閱盡人間滄桑的老者所作讓人感慨萬千。」
李賢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並不準備在這種話題糾纏下去。不得不說他見過的女人夠多了除了他老媽便有屈突申若這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本以為這樣的女子世上屈指可數誰知隨便冒出來一個徐嫣然。居然也是層層迷霧籠罩地類型。他非常不喜歡事物脫自己的控制之外因此幾乎讓人把她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還是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此時看著那碩果僅存的樹葉他陡地想起某篇讓自己記憶猶新的歐亨利小說心下一動便淡淡地說道:「其實除了四季常青的松柏之外這世上確實有永不凋落的綠葉。」
「從前有兩個貧窮的女畫師。她們住在一起猶如姐妹一般。不幸地是其中一個在寒冬得了重病大夫說如果她自己都沒有求生的慾望那麼就必死無疑。她一直數著窗外一棵長青籐上的葉子認為葉子掉光了。自己也就要死了。然而。當那棵長青籐上只剩下最後一片葉子。當夜又是一場急風驟雨之後那片葉子卻仍然留在上面。那個女畫師看到這情景深受觸動。重振求生的慾望最後終於成功地掙扎了過來。」
見徐嫣然聽得聚精會神他頓了一頓最後方才加上了一句:「那最後一片葉子其實早就掉了但是有人用畫筆在那牆上畫了一片栩栩如生的葉子於是垂死的人便活了過來。」
他雖然沒有什麼講故事的天賦但此時此刻這題材卻很是應景因此徐嫣然竟是聽住了。良久她才轉過了那熠熠目光偏頭又瞥了一眼那搖搖欲墜的葉子。
「人說在垂死地時候會本能地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原來真有這樣的事。」
忽然插話的卻不是徐嫣然而是已經醒得炯炯的屈突申若——或許說自打剛才她就沒有睡著過。小心翼翼地扶著蘇毓靠上了柱子她便笑意盈盈地上前坐到了李賢旁邊意味深長地瞅了一眼睡時猶是滿臉笑容的李賢忽然用極其親密的姿勢耳語道:
「你是不是說即使是假象但只要足夠逼真亦能激起人的無窮潛力?有句老話叫作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你可是在隱喻這個
好好地故事被人曲解成這樣李賢惟有苦笑以對。不過也沒法子一詩有一千種賞鑒方法一篇小說千萬人有不同品味他這故事被人以為是敲山震虎也是沒法子地事。他隨手拿起身邊地葡萄美酒夜光杯仰頭一飲而盡之後忽然聽到那邊徐嫣然問了一個問題。
「六郎這故事我雖然是第一次聽到卻覺得雋永深遠細細所思竟似乎有一百種一千種真理。如果我沒有猜錯那葉子定不是另一個女畫師所畫而是另有隱情玄機不知是否?」
見旁邊的屈突申若也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李賢乾脆也懶得再改編什麼故事遂直截了當地道:「這最後一片葉子乃是兩個女畫師樓下某個窮困潦倒老畫匠地傑作他一生都說要畫一幅震驚世人的傑作卻從來沒有動筆他用這最後的傑作救了一個人自己卻因為在夜來風雨中受了寒感染了和那個女畫師同樣的病而丟了性命。」
看到兩個聰明絕頂的女人都在那裡皺眉苦思李賢知道只怕她們要去鑽牛角尖了。要是歐亨利知道好好一個故事會被如今這沉浸於政治鬥爭的人想出莫名其妙的答案大概會從墳墓裡爬出來……咳咳算了如今歐亨利還不知在什麼地方呢!
他把小丫頭挪動了一下位置起身活動了一下腿腳這腿腳的僵硬還沒解除就只見張堅急匆匆地衝了進來快步走到李賢身邊附耳低語道:「殿下許宅來人報信說是今天早上許相公一病不起!」
開什麼玩笑上次許嫣過生日的時候許老狐狸明明身子板好得很看那情形至少還有十幾年好活怎麼會一病不起!
雖說心裡不相信但張堅剛剛的話已經點出了事情關鍵——這是許宅的人親自來送的信絕對不可能有假!他也來不及多想和屈突申若打了個招呼托她代為照顧一下小丫頭便帶著人匆匆下山腦海中一團亂。
風馳電掣地騎馬回到洛陽城拐進修業坊許宅他便跳下馬徑直往裡頭沖。只見沿路僕人皆是慌慌張張更沒有一個人上前攔他熟門熟路衝到最裡頭他方才看到一群女眷圍在許敬宗榻邊。除了許嫣許瑤之外尚有一個格外妖媚的女子竟是一眼看不出年齡。
「沛王殿下!」
雖說李賢還是第一回看到這個女人但對方彷彿自來熟似的眼睛一亮就迎了上來面上梨花帶雨妖媚之中更多了幾許慌張。
「沛王殿下我家相爺他……」
「爺爺他昨晚可是在你這裡過夜你哭哭啼啼假撇清有什麼用?昨兒個人還壯實得像頭牛似的怎麼可能說病就病?」
許瑤說話照舊是風風火火的脾氣一句話噎得那妖媚女子幾乎說不出話來。而許嫣卻彷彿覺得在外人面前如此爭吵實在不成體統死命把妹妹拉開往外頭一推這才上前低聲把事情始末一一說了然後把李賢引到床榻前更說明已經派人進宮去報說了狀況。
心煩意亂的李賢看著床榻上的許敬宗恨不得一把將人揪起來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知道先頭他老媽雖說藉著李弘那件事清理了一部分人但真正處於高位上的卻沒法動。
換言之他老爹根本不會任由外人動那幾個人。幾個宰相裡頭武後能用的就一個許敬宗倘若這許老頭真有什麼三長兩短……雖說許老頭舉薦了李敬玄但眼下這個節骨眼上要提拔為宰相卻是沒可能的。
李賢瞥了一眼床榻上人事不知的許敬宗第一次看到這老頭確實是老了。無可奈何地搔了搔頭他忽地想到了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的至理名言。然而他這難得一見的感慨還沒完就只聽旁邊響起了光噹一聲彷彿是什麼東西打翻了旋即便是一股子很奇怪的香氣彷彿夾著幾分硫磺氣息。
他轉過頭看見地上一個破碎的瓷盅子還有幾顆龍眼大的藥丸四處滾正疑惑的當口忽然只見許嫣用一種極其驚愕的目光看著那妖媚女子剛剛息事寧人的派頭忽然不見。
「你竟然又給爺爺服用了丹藥!」
丹藥?李賢心念一轉正準備問個仔細外頭忽地又進來一個僕役儘管只是壓低了聲音的低聲報說他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老爹老媽果然對許敬宗頗為重視此番聯袂前來的居然是王福順和阿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