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錄 第七卷 逐鹿 第三章 碰撞(一)
    陳吊眼帶著兩萬多破虜軍將士在浙東七、八萬浙東豪傑的配合下緩緩地向臨安城附近靠攏。

    他並不迫切地想攻城守將範文虎是個窩囊廢水師還沒到達指定作戰位置陸師攻得太急了肯定會把範文虎嚇得從海路上跑了。這個范大將軍打仗雖然沒能耐逃命的卻是數一數二的兩浙地方這麼大放跑了他追起來也實在是耽誤時間。

    所以陳吊眼一邊調整著兵力部署整頓著隊伍盡力避免義軍中出現騷擾百姓的害群之馬。一邊派浪裡豹、過江龍、鑽山鶴子等上次就有與破虜軍合作經驗的民軍領打著大都督府的旗號去安撫地方勒令那些替北元守土的官員們投降。

    陳吊眼以大宋兩浙大都督的名義保證凡在臨安城破之前主動投降的按陣前舉義對待。無論在範文虎摩下犯過什麼事只要不是民憤極大者皆可恕其罪。武將如果想繼續留在軍中則可選擇去邵武指揮學院培訓兩年出來後根據原來官職高低和在學校內的表現擔任破虜軍或地方警備隊的將佐。而那些出仕北元的文官只要在任上沒幫助蒙古人欺壓良善則可以進入候補官員梯隊或者領一份高昂的「安家費」回鄉。

    陳吊眼在給各地殘兵的檄文上寫得明白不是老陳欺負人不給大家官做。大都督府有規定出任地方官員只有通過科舉、培訓這條路或地方選舉才能實現。即便現在為了拉攏大伙而封官許願兩浙安定時也會再把大家撤下來。與其虛與委蛇欺騙一時不如從開始就跟大伙說清楚。

    至於兩浙富戶、百姓陳吊眼告訴他們不必擔心。按大都督府的《臨時約法》他們的私有財產理應受到保護如果有人打著破虜軍的名義搶奪他們的財物他們可以隨時到陳吊眼的行營來告。陳吊眼以祖宗的名義起誓決不允許有人趁亂禍害百姓。

    檄文一出兩浙震動。一些早就起了三心二意的范家軍非嫡系武將紛紛投降雖然他們之中大多數人出於對時局的考慮選擇了領一份「安家費」後到福建去享福做買賣。但這種不抵抗的舉動還是讓兩浙的光復度大大加快。而各地百姓在上次破虜軍橫掃兩浙時就親眼看到過這支仁義之師的英姿。見范系人馬支持不住紛紛痛打落水狗。有的給破虜軍報信請陳、范兩位將軍早派人馬到他的家鄉去驅逐北元的轉運使、倉庫使以及那些打著蒙古人旗號作惡的色目稅吏。有的乾脆自組織起來將平素騎在大伙頭上的蒙古、色目小官砸成了肉醬。把這些稅吏、貪官「辛辛苦苦」積累起來傢俬全部分給了周圍百姓。中間也夾雜著一些試圖趁亂撈好處的豪門、大戶利用家業巨大在地方號召力強的優勢將地方衙門佔了號稱替破虜軍開路。時局混亂北元和破虜軍雙方都顧不上收拾他們這些人也過得有滋有味。

    到了五月底幾支試圖冒險向杭州靠攏的死硬分子被李興統率民軍當頭一擊煙消雲散兩浙內能掀起風浪的勢力基本都被收服了陳吊眼見自己暫時無後顧之優又接到情報說杜滸艦隊己經到達普陀山一代立刻包圍了臨安只給范家軍錢塘江通往大海的這條水道範文虎苦盼忽必烈的援軍不致知道大元朝堂己經徹底放棄了自己。到了此刻他只好抖擻精神迎戰先派了幾支戰鬥力尚可的心腹部隊試探陳吊眼底細結果將士們剛出城就遭到了炮兵的迎頭猛轟好不容易把一輪炮擊熬過了隨著地面一陣震顫李興又親自帶著騎兵衝了過來。

    對於李興這個魔頭的光輝形象范家軍至今記憶猶新。望見萬馬奔騰的氣勢和高高挑起的李字將旗魂魄先去了三分。靠著城頭上弓箭手的配合裝模作樣地放了幾輪冷箭立刻調轉身形拚命問城門口湧。

    範文虎氣得破口大罵親自跑到甕城督戰接連砍翻了三個百戶一個千戶依然制止不住潰勢。

    「他***老子平時養著你們供著你們吃供你們喝……」範文虎大罵道出戰之前他抱著挫一挫敵軍銳氣也好將來投降時討價還價的幻想沒想到自己的嫡系部隊根本沒有與李興交手的膽子。

    「大帥不能打了再打李大魔頭就殺進城裡來了!」有靡下武將抱著範文虎的胳膊哭喊道。

    範文虎長歎一聲寶劍無力地掉到了地上。吩咐親兵讓開甕城放盡量多的潰兵回來轉身上了城牆。

    手把著牆垛口向外看只見李興帶著一隊騎兵往來縱橫把留在城外的范家子弟沖得七零八落。而那些失去了隊形配合的人就成了民軍的練兵對象。穿著各種衣冠的民軍們分成小隊或用刀砍槍刺或用羽箭射擊將新附軍們送下地獄。最令人氣憤的是那些民軍手中的弓箭大多為粗製濫造射在身上一時還不致命把范家子弟扎得如刺mm般躺在血泊里長聲哀號。

    「強弩給我用床弩射死姓李的射死姓李的!」範文虎咆哮道。一時間忘記了自己還打算獻城投降的初衷。二十幾個心腹推來三具早己拉開弓弦的床弩「嗡」地一聲射了下去。

    城下李興帶人衝殺得正起勁猛然間聽得頭上風響一愣神看見左右幾個士兵紛紛倒地。一支巨大的弩箭直射進他身邊的人群中將騎兵連人帶馬掀翻了三、四個。

    「範文虎老子城破後剝你的皮!」李興舉刀沖城頭上罵道不待新一輪弩箭射縱馬遠去。附近助戰的民軍間城上有弩箭射下也跟著避開了。守軍趁機合攏的城門淒慘慘的城牆下躺滿了新附軍的死者傷者。還有人抱著受傷的胳膊拚命地敲打城門祈求範文虎慈悲放他們入城療傷。

    「弟兄們范大軟蛋不敢開城你們投降過來吧破虜軍給你們治傷!」李興找了距離城頭較遠相對安全的位置遙遙地喊道。

    「弟兄們咱們冤有頭債有主。他姓范的兩代賣國你們跟著他能撈到什麼好不如開城投降吧。免得攻城時刀劍無眼。」陳吊眼派了幾個大嗓門士兵站在李興身旁喊道。

    城上城下又是一陣紛亂這種形勢大伙誰都知道臨安守不住了。有人開始悄悄地議論計算憑目前的運力到底有多少人能跟著範文虎從海上撤離。有人低聲說道「算了吧海上能跑哪去大宋水師說不定就在海上藏著就等咱們去送命{」這些話聽在範文虎耳朵裡又令他頭皮炸。用人之時他亦不敢採取非常手段整傷只好親自巡城命令親兵們整頓守城器械與破虜軍一決雌雄。

    還沒等水牛牽動絞盤把僅有的幾支弩車重新拉好破虜軍的攻城重炮就推到了射位。李興恨剛才範文虎用弩車暗算自己命令炮兵先轟擊城樓把弩車給毀掉。炮兵們接令用沙包調整射擊角度然後在吳康的指揮下對臨安城臨時壘起來沒多久的城樓轟了一炮。

    「乒」磚石四濺城樓晃了晃冒出一股濃煙塌了小半。範文虎看得火炮後立刻離開了城樓因此逃過了一劫。替他掌管弩車的幾個親衛卻與弩車同時被炸飛了連個完整屍體都沒落下。

    「三十七度角裝藥三斤六兩四錢開花彈兩炮一組三次連射!」吳康高高舉起了號旗根據第一炮的數據命令到。

    裝填手迅調整火藥量和重炮角度六門重炮分成三組同時出了怒吼。

    「轟!洲轟!」「轟1」爆炸聲一浪高過一浪本來就沒多高的臨安城頭頃刻間又矮了半尺守城的士兵抱著腦袋狼狽逃竄。在城牆根下徘徊的傷兵們徹底放棄了入城打算扔掉兵器高舉著雙手哭喊著向破虜軍要求投降。

    「停一停放傷兵過來給範文虎半柱香考慮投降時間1」陳吊眼見城頭敵軍根本就沒什麼士氣不願打這些窩囊廢大聲命令道。

    炮擊聲嘎然而止幾隊與破虜軍配合嫻熟的民軍迎上前命令前來投降的新附軍士兵按順序走到民軍隊伍中間蹲好。隨軍的醫生也不情願地走上前替投降者包紮傷口。

    此刻城上的弩車盡廢再也威脅不到城下的人。幾個口齒清晰的士兵在盾牌手的保護下走到城牆附近大聲喊了起來。

    「弟兄們投降吧給鞋子當狗有意思麼?忽必烈連軍館都不給你!」

    「弟兄們把範文虎綁了獻城吧。就是回家種地也比跟著範文虎這個窩囊廢強當年他被我們李將軍打得連繫了死扣的褲腰帶都跑斷了光著臉逃了三百里!」

    一時間範文虎當年在戰場上的種種醜事被士兵們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出來。每一句話都非常傳神聽得城上的士兵兩耳燒真恨自己瞎了眼跟了這麼一個弄種。軍心浮動的當口城下又跑來一隊民軍用兩浙各地亂七八糟的土話喊道:「土保啊別跟著範文虎干了家裡分到地了十畝水田啊大宋三年內不收農稅!」

    「七斤兒回家吧。大都督府有令租種寺院和他人土地最多只交三成租金。回家攢錢娶媳婦去吧!」

    各色方言抑揚頓挫有些話守軍聽不懂但是他們都知道這是地道的兩浙方言破虜軍編不出來。瞬間城內士兵亂成了一鍋粥e範文虎見不是辦法一邊調派弓箭手上城取射殺喊話者一邊偷偷地安排人去港口去照看早己備好的大海船。這些海船都是他重金從南方走私來的度快行的穩拉的財貨也多。

    弓箭手在軍刀的威逼下爬上城頭胡亂放了幾箭將喊話的敵軍射退了。害怕對方再放炮轟擊趕緊下城。/剛從垛口後直起腰就看見幾隊破虜軍士兵舉著一人高的長盾走了上來「別下別下敵軍要爬城!」範文虎的侄子范成用戰刀威逼著喝令「給我射只要他們準備爬城就不會開炮!」

    弓箭手們無奈再度彎弓搭箭a裡啪啦一通亂箭打得對方的長盾叮噹作響。城下的破虜軍重甲盾手也不理會任這些箭給盾牌或肩膀上的全鋼弧形掛甲搔癢癢。

    射了片刻城上的人乏了箭雨慢慢稀疏。攻城的隊伍不慌不忙把幾百支四尺餘長的鐵管子高高舉了起來。

    「什麼東西?」范成驚訝地叫道這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兵器說是長槍。說是弩又看不到弦在哪。正探頭探腦張望時猛然聽得一聲喝令「放!」。

    范成立刻縮頭可惜為時己晚五百多桿火槍同時響了起來。白亮亮的彈丸登時給城頭來了一陣鐵雨。

    倒霉的范成被三粒彈丸同時打中鶴子般飛過垛口落到了城下。弓箭手們被射借了哭喊著跳起來向城下跑。

    城外的火槍手憋了好幾個月等的就是這一刻。排成三列橫隊輪番射擊幾波攢射後城頭上再也不見一個活物。

    「上城上城!」範文虎背貼著城牆向士兵們催促道。到了這個時候誰還肯拿生命冒險大伙剛才看清楚了凡是被打下城牆的身上都多處了一個到數個不等的小孔個別人顯然被打透了身前一個小孔身後卻是一個碗口大的窟窿血呼呼向外流用多少土堵都堵不住。

    「上城啊殺退敵軍每人賞白銀一錠!」範文虎咬牙使出看家法寶。

    「您留著自己花吧!」士兵們一邊向後躲閃一邊大聲說道。

    範文虎大怒拔出佩劍來砍向那個讓他把賞銀自個兒留著的小兵。誰料那士兵甚是刁鑽身子一扭就躲了開去三蹭兩蹭沒入人流中一邊逃命一邊喊道:「姓范的殺人了弟兄們姓范的把咱們向絕路上逼啊!」

    周圍形勢本來就很混亂士兵們不知道城外那些會噴火的鐵管子是什麼東西又不曉得薄薄的城門能擋得破虜軍重炮幾次轟擊。見範文虎提著雪亮的寶劍胡亂砍人紛紛鼓嗓邦來。有破虜軍細作就在人群堆裡暗中用力剎那間亂兵成一鍋粥把範文虎的親衛全給擠散了。

    領兵之將最怕的就是這種炸營情況。再看范大將軍也顧不上再督戰了招呼上幾個親兵就向人群外沖。圍在外側的士兵不明就裡見範文虎向自家人開刀也紛紛拔出武器來自衛沒等破虜軍的火炮將大門轟碎范家軍自己先在城門口兒「乒乒乓乓」亂戰起來。

    就在此時謀士范曾帶著幾十個家生子到了(世襲的家奴)不用分說殺開一條血路拉著範文虎就向碼頭跑。守城的其他將士見范大帥跑了自知大勢己去推舉出一個平素能服眾的千戶爬在城垛口後喊道:「我們願意投降請破虜軍的英雄們別再放炮!」

    城牆外李興正指揮著一小隊人馬向城門口堆火藥包聽見喊聲揮了揮令旗讓下兵們停止了作業。

    負責壓制城頭的火槍手們也停止了射擊有秩序地蹲在重甲步兵身後擦拭槍支整理子藥。片刻過後城頭上硝煙散盡十幾個身穿軍官號衣的范家軍嫡系將領哆嗦著探出半個身體揮舞著不知從誰身上扒下來的白袍子喊道:「別打了別打了我們願意舉義!」

    李興一聽鼻子差點氣歪了。心說什麼人帶什麼兵範文虎為人噁心帶出的兵來也奸猾。抬手戟指城頭怒罵道:「誰稀罕你現在舉義早幹什麼去了!」

    城頭上死一般寂靜幾個投機不成的中級軍官見小把戲被人識破彼此用目光交流著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才穩妥。

    李興不願意跟這些人耽誤功夫叫過傳令兵吩咐幾句。傳令兵打馬跑向炮兵陣地片刻之間破虜軍的重炮又吼了起來這次沒有對準城牆而是直接把炮彈吊射進了城內。

    「轟!」「轟!」「轟!」三炮彈相繼炸開將城門口不遠處一所空屋子掀了蓋子。木質的門窗、梁棟耐不住火紛紛燃燒起來。嚇得守軍六神無主抱著腦袋四處亂竄。

    幾個范家軍將領知道再耽擱片刻自己甭說討價還價弄不好連命都得搭進去。拚命揮舞著白袍子喊道:「別打別打李爺李爺我們願意開城投降!」

    李興笑了笑命令停止炮擊。投降的新附軍將領驅散亂兵七手八腳地推開了城門。李興打馬揚鞭疾馳而入數百個騎兵緊隨其後。在遠處押陣的陳吊眼看到了唯恐李興吃虧將令旗一擺數千鐵騎緊跟著衝了進來。

    「投降不殺!」騎兵們以隊為單位在各自隊長的帶領下按事先約好的口令喊道。城門附近的新附軍將士紛紛丟掉武器跪倒在路邊祈求活命。先入城的隊伍沒功夫理會這些懦弱的降者順著街道衝向府衙倉庫和其他幾個城門。不一會兒四門大開攻城的部隊都衝到了城內。

    「你們幾個帶兵執行紀律凡有趁機騷擾百姓的殺他娘的!」陳吊眼怕民軍和亂兵敗壞破虜軍聲譽叫過親信將領陳雙、夏俊、劉老實等人吩咐道。眾人得令帶上督戰隊沿街道散開。

    果然有一些紀律不好的民軍己經開始搶掠還有一些范家軍殘部火中取栗。陳雙見了掄起大鐵鑭一頓狠砸把那些忘了自己出身的傢伙砸翻了幾十個級全切下來掛到路邊做榜樣。凶巴巴清理了幾條街後亂勢稍止。

    陳吊眼又傳令派紀律嚴明的破虜軍老兵去保護城內名流大儒還有那些早就與破虜軍暗中有聯繫的開明士紳。城內百姓最初還很慌亂有些地痞、流氓也竄出家門尋找財機會。稍後見破虜軍執行起紀律來絲毫不含糊慢慢恢復了秩序。等到各大街小巷都出現了破虜軍的巡邏隊後百姓們懸在嗓子眼的心都放回了肚子裡。紛紛稱讚破虜軍不愧不仁義之師威武之師難得這麼快破城難得破城後秋毫無犯。一些「懂規矩」的鄉老則按照以往的慣例出來勞軍把當年給蒙古人准各的給張唐、杜滸用過的香爐、鄉案都搬了出來再次抬到了鬧市口。

    在女參謀曾琴的協助下陳吊眼不得不耐著性子一面安排人手去清點府庫安置降兵一面與地方名流們周旋。直忙到日薄西山才好歹忙出些頭緒來。吩咐親兵去召集各級將領和高參在範文虎的大都督府中議事.

    大部分民軍領都去「巡視」地方了陳雙等高級將領也忙著處理善後工作都沒能立刻趕到。陳吊眼不願意等先叫過參謀人員詢問問起戰果來。有關參謀送上清冊臨安城府庫完好只是裡邊的庫銀和存糧被範文虎貪污得沒剩下多少了。城內的書院、名勝除了當年大宋宮殿早已被蒙古人拆毀外大多數都沒遭到破壞。人員方面范家軍守城的部隊大部分棄械投降小部分逃散還有一部分死硬分子試圖抵抗在亂軍中被殺具體數字正在統計中……

    陳吊眼聽說庫銀和存糧大多數被范家貪污心中懊惱沒心思再聽參謀們報告奪過清冊從前到後掃了一遍大聲問道:「範文虎和他的家眷呢怎麼誰都沒看見?李興將軍呢他殺到哪裡去了?」

    「範文虎在城破時帶著家眷乘船逃了。李興將軍正在城內搜索殘敵以防入夜後有人搗亂!」參謀恭敬地答道。

    「怎麼沒人去追?」陳吊眼不高興地追問。

    參謀楞住了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分派任務是兩位主將的事情按破虜軍紀律除了少數高級軍官其他人沒有調動兵馬的權利。

    曾琴輕輕從後邊輕輕地捅了捅陳吊眼的腰示意他不要一高興就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現在他己經是破虜軍主將了不是綠林總瓢把子時代什麼事情都有底下人跑腿。

    陳吊眼回頭看了看曾琴不好意思地拍了自己的頭盔一下對被自己問楞了的參謀說道:「你們繼續忙吧追範文虎的事情應該我來安排。我老陳沒過財聽說府庫空了就沉不住氣……」

    參謀們都知道陳吊眼的脾氣明白他不是故意刁難大家笑著自去忙碌。曾琴輕輕扯了扯陳吊眼的征衣把他拉到大廳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低聲說道:「範文虎和他的家眷帶了太多的輜重跑不遠!我己經派人去通知杜滸將軍估計一兩天內就會有確切消息。」

    「就是怕他棄船登岸跑到淮南去。這傢伙打仗沒什麼本事但走到哪都能召集起一幫人來。賈、范兩家在兩浙經營多年樹大根深。不把他這主幹砍了將來少不得有麻煩!咱們的兵太少全用來進攻可以分散開防守就差了那麼點意思!」陳吊眼憂心忡忡地回答這才是他擔心的重點。方纔他說輜重補給不足不過是為了說給民軍領們聽。

    「他不敢去淮南如果忽必烈能容得下他這個敗軍之將咱們沒到臨安前他早跑了。就像呂師夔那樣手裡有自己班底也好給韃子當差。我估計範文虎這回心灰意懶準備去當富家翁了所以才不帶人馬只帶財貨!」曾琴低聲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就憑他到哪去。到福建還不被百姓用磚頭砸死。到北方他沒了兵權惹得起那些色目貪官麼?」陳吊眼笑著問道每次與曾琴說話他的心情都會不知不覺間變得舒暢寧靜。就好像戰艦駛入港灣般任憑外邊再大的風浪都無法使起顛簸。

    「天下又不止是大宋和北元咱們福建船隊能去海外六十餘國範文虎難道去不了麼。有人在范家抄出了幾樣新鮮東西你來看看!」曾琴笑著回答。陳吊眼對範文虎的評價讓她感到很有趣大元朝目前的情況就是如此沒有權就不能生錢。有了錢則財源滾滾。像範文虎這樣的人都在那裡活不下去其他人的命運可想而知。所以宋興元破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這世界理應是清廉戰勝腐朽文明戰勝野蠻。像前幾年那樣黑白顛倒確實是沒有天理。

    「什麼東西?」陳吊眼詫異地問。

    如今他己經知道曾琴是女子通過迂迴試探、語言偵察也知道這位花木蘭對自己無惡感。許夫人又承諾兩浙戰事一結束就找曾琴的哥哥提親所以看向曾琴的目光總是分外溫柔。

    「是一些古怪的衣服還有長刀。乍一看就像咱們破虜軍的騎兵馬刀。比咱們騎兵刀還鋒利但沒咱們的馬刀那樣結實!」曾琴拉著陳吊眼走回帥案命令親兵將自己的現呈上來。

    此刻己經有一些民軍領奉命趕到見曾琴舉止神秘紛紛湊上前看稀奇。親兵捧來一個黑包裹打開十幾把修長的戰刀露了出來。其中一把己經斷了顯然是曾琴野蠻檢驗的成果。

    「日本刀!」有識貨者詫異地叫道。日本刀在大宋一直享有盛名在斷寇刃沒問世之前一把日本刀的價值能賣到四千至一萬文足額銅錢各別鋒利異常的甚至能賣到幾十貫比同等重量的銀子都值錢。

    範文虎以守財而著稱他連親兵的武器都捨不得用高檔貨怎麼會收集那麼多日本刀?

    「如果大家喜歡可以每個人挑一把!」曾琴大方地說道。

    各路民軍領齊聲歡呼毫不客氣地分起贓來。陳吊眼皺皺眉頭低聲問道:「軍師以為範文虎想逃往倭國!」

    「應該是反正他范家出賣祖宗又不是一回了賣誰不是賣!」沒等曾琴回答浪裡豹自作主張地說。拎著一把刀學著海上盜賊的模樣「吆西吆西」地叫了數聲收好繼續說道:「這幾年總有日本走私客到兩浙來弟兄們曾經和他們起過衝突。小矮子兇惡得很可惜忽必烈當年伐倭失敗了!」

    「忽必烈就幹過這麼一件好事還沒做到家!」一個海沙幫的豪傑插言「弟兄們行走海上最怕遇到倭人。打不過你他就與你交易。打得過你他殺人劫財決不手軟。即便是勢均力敵他們也會突然難!」

    「這就對了範文虎指揮過水師。而倭國被忽必烈打過一次最迫切地就是加強水師力量!」陳吊眼的臉色漸漸鄭重沉思著說道。

    這是一個新情況對於一個很難判斷其是敵是友的國家必須時刻做好防備。抬頭看了看曾琴他繼續問道:「還有其他現麼範文虎走得匆忙應該不會只丟下幾把廢鐵?」

    「還有一些沒來得及燒掉的信都是倭文看不明白。己經封存起來馬上會給丞相大人送過去。剩下的就是些字畫、古卷了。范大將軍還是個雅人收藏的都是些名家真跡!」

    「范大將軍本來就有才子之名可惜書沒少讀心裡卻只裝著自己!」陳吊眼搖頭點評對範文虎的行徑甚覺不齒。四下看了看見將領們到得差不多了清清嗓子提高了聲音說道:「陳某奉丞相之命攻取兩浙打了半年多了今天破了臨安算是把任務完成了一半。半年來承蒙將士用命各路豪傑支持陳某非常感激。諸位的功勞陳某都命人記錄了下來寫在功勞本子上。一會兒大伙自己傳著看看檢查一下陳某是否有記漏了或是記錯了的地方!」

    「謝陳將軍!」

    「為了丞相為了將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眾將領和豪傑們亂紛紛地回應。打了勝仗幾乎兵不血刃地佔了臨安大伙心情都舒暢所以對秩序也不再那麼講究。

    陳吊眼把雙臂向下壓了壓示意大伙聽他把話說完。「功勞簿上沒能留下太多事跡的也不用著急。咱打下了臨安收復了咱大宋故都把皇上他們家的宅子又搶了回來。雖然這宅子己經被蒙古人扒了但地基還在這功勞在讀書人眼裡比什麼都大。將來史書上留名的好事大伙都跑不了的……」

    「是啊光復舊都!」有人興奮地議論。突然現自己的名字太土真讓人寫到史書上都是什麼狗剩、六斤、土生什麼的實在不雅。

    還沒等他們給自己想出一個合適的名字只聽陳吊眼口風一轉接茬說道:「可是有些人今天幹得不怎麼樣一進了城就想著財搶女人。這些事情要是被人寫到史書上去恐怕你們幾代人都抬不起頭來。人家會罵啊說某某是個土包沒見過市面。跡了立刻忘本多收半斗谷子就想娶小妾提了刀就想當強盜比蒙古人還不如!」

    一些民軍領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白天入城的時候他們對屬下要求的確不嚴被陳雙等人鎮壓後也說過一些過分的言辭。現在被陳吊眼不點名一罵心中突然生了悔意。陳吊眼的話糙理不糙大伙都是普通百姓出身被韃子逼得沒辦法了才拉竿子造反。如今做的一些事情的確比韃子還韃子……

    「陳將軍我們約束手下不嚴請將軍責罰!」有人帶頭跪倒自責道。

    「請將軍責罰!」呼啦拉底下跪倒一大片一些對陳吊眼執行軍紀還有怨言的見勢頭不對也跟著跪了下去。白天大伙的一些作為不用載入史冊如果陳吊眼認真追究光憑著破虜軍軍紀有些民軍領就得奪職回家甚至放到礦井去挖煤。

    「都起來吧搗亂的我己經都殺了。你們的責任我都記在心裡。大伙回去以後好好約束麾下別再做同樣的事情讓我把今天的事情再想起來。有句土話說是好狗護四鄰你們都是當地人總不能連好狗都不如吧。兩浙還有一半沒收復西路的嘉興、鎮江、蘇州雖然沒大股敵軍可都是天下聞名的富庶之地。大伙好自為之吧兩浙是咱們打下來的將來肯定也歸咱們防守。如果把民心搶丟了蒙古人一過江咱們拿什麼和他們周旋!」

    陳吊眼語重心長地教訓道。他現在是大宋的兩浙大都督總管兩浙軍務這麼大個地盤他可不想像範文虎一樣治理到最後只留下一個罵名。大戰過後這些與國有功的豪傑都要分派到地方上成為地方的警備力量。如果不提前給他們敲打敲打難免中間會出現害民之賊。

    「老百姓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盼著咱們咱們一來他們過得還不如在蒙古人治理下那他還支持咱們千什麼?我陳吊眼不會說什麼大道理但一句話得說明白了咱們既然不想當山賊搶了就走就得拿出點官兵的樣子來。要是不管老百姓死活大宋皇帝當年的宅子就在這城中擺著蓋得再大嘿嘿被燒的時候不過是一個火星!老百姓不但不會幫你說不定還會在火上添一把柴火你還別怨他們不忠不義他們需要你講義氣的時候你***忙著搶人家產睡人女兒呢!」

    範文虎的船扯了滿帆但行駛的度並不快。過於沉重的載荷讓這些海船走得非常吃力杭州灣內的水又是淡鹹混雜浮力小更拖緩了海船的腳步。那些被範文虎強行征來的船工、舟子也不願意把船開得太快主人家急著逃命那是主人家的事。底下幹活的一沒賣國二沒貪污犯不著為了主人家的私事把命丟到大海上。

    就這樣拖拖拉拉行了半日才隱隱見了藍水。灘滸山黑乎乎地在蒼茫的暮色中露出些輪廓來。那是蘇州洋和杭州灣的分界線過了此山船就正式駛入大海了。範文虎在舷窗內歎了口氣看看夜色中沉靜的北岸側耳再聽聽南岸隱約的鐘聲心中未免生出很多留戀之意。今日一別恐怕這輩子無緣回到故鄉恐怕子孫後代永遠都沒機會再聽到這綿長的晚鐘沒機會留戀這水光山色……

    「四十餘年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起煙羅.……」觸景生情範文虎不由自主吟起李後主的一詞。他年青時負有才子之名否則也不會入了賈似道的青眼攀附上這個高枝。領軍後雖然十數年沒弄風雅但骨子裡功底尚在聲音伴著濤聲跌宕起伏聽得隨從們心裡都酸酸的半網方了己經有人轉過身去用衣袖抹淚。

    「老爺馬上出洋了要不要在灘滸山停一停帶幾包故鄉泥土!」心腹老謀士范增從甲板上小跑著走來隔著窗子詢問。

    「故土?」範文虎楞了楞停止了吟唱感慨地回答:「不帶了此去你我皆成了無根之人這點兒土能養出什麼?跟北條家派來的那個小五朗說一聲讓他辛苦一下連夜引路咱們走得越快越好!」

    「是!」范增答應一聲匆匆跑了下去。

    範文虎看著老幕僚那微駝的脊背和蒼白的頭又是長歎一聲自言自語道「家國家國老夫雖然有負於國但這些年是非功過算起來也對得起范家列祖列宗了!此間事了此間事了啊1」

    歎完心裡反而生出一股輕鬆之意。此後宋也罷元也罷與他範文虎都沒關係了。

    他戎馬二十多年雖然沒能替任何一個主子分優解難但給范氏家族打下了偌大基業。此後他這個國家的罪人遠逃了按文天祥在福建頒布的沒有株連條款的法律范家其他人就可以乾乾淨淨的活下去。就像歷史上很多世家大族般根據不同的外界環境選擇性地把家族中某些人物忘記掉。

    此間事了幾個幕僚也放鬆了心情。家主範文虎這次出行雖然走得倉卒卻並非沒有目標。日本國最有實權的人物北條將軍親自派人來迎雖然負責聯絡的傢伙地位低賤得連姓氏都沒有但畢竟是萬里來迎麼寫到書中也是個榮耀的事情。昔日戰國爭雄時代哪個名士不是從一家失寵了立刻投奔下一個東家孔老聖人還有四處遊說而不得重用的尷尬事范大將軍還沒失勢卻己經有人來迎了豈不是比孔老聖人名聲還大?將來大夥一旦在日本國做得風聲水起說不定還能領兵打回故鄉來……

    大伙自我安慰著在對未來的猜測與憧憬中走入了東海為防止有海盜打貨船的主意船隊盡量遠離島嶼摸著黑走了一整夜第二天天明的時候來到了嵊泗水域。

    再向前就沒有陸地了大海上要走十六、七日才能到傳說中的日本。分散在各船上的隨從都走上甲板來一邊活動被船艙憋悶壞了的筋骨一邊最後一次眺望故國。就在這時有人在海天相接處看到了幾個帆影。

    「有船在側前方!」那個幕僚手指著東北方興奮地喊道。

    「哪裡哪裡?」附近幾個沒有任何航海經驗的衛士圍攏過來好奇地問。海上孤獨能遇到同行者實在是令人興奮的事。

    "那邊好像是三艘好快的船!」

    「是很快?好像衝咱們靠過來了!」

    人們亂紛紛地議論著猜測著是誰家的商隊正在返航。突然負責領水的小五郎叫喚了起來先是用諉文然後改為漢語。

    「…是海盜海盜才不載貨跑這麼快!」

    甲板上一下子炸了鍋與範文虎同行的有不少武士但是誰也沒打過水戰不知道如何應付這種突情況。正混亂間聽見小五郎喊道「趕快加加衝過去從他們面前衝過去…」

    船夫們匆匆衝進底艙不由分說把船艙裡邊除了糧食和淡水之外的東西抬出一部分來拋向大海。

    範文虎心疼地在甲板上咆哮著卻終不敢攔阻眼睜地看著自己的大半積蓄贈給了龍王。減輕的載重的船隊驟然加從海盜船的前方直衝而過。兜轉過來的海賊們沒預料到對手行事如此果斷留下一艘船打撈沉貨其他兩艘船不依不饒地追了過來。

    「停船爺爺只賣水不賣血!」海盜們站在桅桿上大聲喊道「如果不賞臉今天就請你們吃板刀面!」

    範文虎聽不懂江湖黑話心中暗自後悔逃命時光顧著帶財寶沒多帶些士兵。追來的海盜船只有兩艘而范家船隊卻是五艘福船組成的大艦隊。如果每船帶上一百士兵反過頭來個黑吃黑未嘗不可。

    茫茫大海之上後悔藥無處去買。很快隊伍最末的一隻大船海梭號就被海盜們追上了。幾十根帶著撓鉤的繩索飛過來拖住了船幫那艘船立刻失去了度。赤裸著上身的海盜們咬著鋼刀跳過甲板……

    範文虎看得肝膽俱裂不斷催促水手們加為了逃命任何東西都可以拋。幾箱銀子拋入大海後船又提高了幾分。可尾隨在後面的海盜顯然從被剛才繳獲的海梭號上看到了大魚的苗頭居然駕了被繳獲的海梭號追了過來。

    在海盜手中南方打造的福船被揮到最佳性能轉瞬又咬住了范家船隊的尾巴三下五除二幹掉了另一條名字叫青魚號的福船。

    「完了想不到我範文虎英雄一世竟死在了無名鼠輩手裡!」範文虎長歎道後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這樣還不如向陳吊眼投降雖然最後結局難料也好過做一個糊塗鬼…

    就在這時海盜們突然停止了進一步動作。調轉船頭向東方衝去。非但不再追擊範文虎甚至連剛繳獲的青魚號也不要了。

    「救星來了!」水手們出一陣歡呼很快歡呼聲就被範文虎和小五郎焦急的喊聲壓制住了。

    「加加把除了糧食和淡水外的東西全扔掉!」範文虎聲嘶力竭的喊昨日唯恐裝載不多今日卻後悔為何不裝載更少。

    水手們楞住了馬上反映過來是什麼原因導致范大將軍如此緊張。茫茫的大海上有十幾艘度更快的海船衝了過來黑舷白帆每一艘船的主桅桿上都掛著一桿天藍色的戰旗。

    「是大宋水師!」謀士范增絕望地叫道。此刻縱使心中有偷天之計也派不上用場。大宋艦隊迅作出了反應隊尾的三艘戰艦脫離艦隊追向海盜其餘九艘大小不一的戰艦直接向范家艦隊撲來。

    「停船接受檢查!」大宋主艦隊和分艦隊同時打出了旗語彷彿怕范家艦隊和海盜們聽不懂緊接著用大宋官話重複了一遍。

    「加加!」範文虎拔出佩劍來衝著水手們要挾道。范家幕僚和武士們紛紛亮出兵器威脅水手們不得服從水師命令。

    幾個老水手搖搖頭臉上露出了輕蔑的微笑。還沒等範文虎弄明白笑容背後的意思是什麼天地間突然傳來了一陣轟鳴。

    「轟!」彷彿天崩地裂般震得人頭暈目眩。範文虎回頭看去只見剛才還耀武揚威的海盜船被一團烈焰所包圍惡貫滿盈的盜賊們從火裡衝出來下餃子般向海水裡跳。

    「這是警告停船否則馬上開炮!」大宋艦隊上再次打出旗語接著有人用範文虎熟悉的鄉音重複。

    「不能停快走每人賞黃金十兩…」範文虎毫不猶豫地回應。

    「停船他們只抓范將軍不會為難我們!」關鍵時刻負責領水的小五郎跳出來與範文虎唱起了反調。

    「你!」範文虎指著小五郎和他摩下的十幾個只有名字沒有姓氏的日本武士氣得說不出話來。

    「將軍抱歉了!」小五郎向範文虎禮貌地鞠躬就像走路不小心踩了對方的腳一樣輕鬆。然後鋼刀猛然向外一推直奔範文虎小腹。

    這一招來得太快周圍衛士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老謀士范增見勢不妙合身撲上。只聽「濮」地一聲響紅光四射。范增得後背被切出了尺餘長的一條大口子血順著小五郎抽刀的方向噴了出來。

    「增叔!」範文虎抱住老謀士的身體悲憤地叫喊。

    「將軍咱不該與虎狼為伍啊!」老謀士歎了口氣眼角滾落下幾滴濁淚在範文虎懷中死去。

    「給我把這幫樓人剁了!」範文虎憤怒地大喊。幾十個范家護衛衝上去與樓奴們戰到了一處對近在咫尺的大宋戰船反倒視而不見了。

    范家衛士人多但小五郎帶的武士身手不賴雙方剛好勢均力敵。正打得熱鬧的時候頭頂上又傳來一陣怪異的轟響幾個條火龍打著旋掠過了桅桿。

    是鏈條彈專門對付船帆的鏈條彈。有識貨的水手喊出了武器的名字。布做的風帆承受不了鏈球的撞擊被扯得七零八落。海船一頓在原地打起了旋。把甲板上交戰的雙方同時震翻。

    緊接著大宋水師又調整了炮口幾枚專門用來破壞船舷的實心彈砸了過來。這麼近的距離幾乎靜止的船範文虎的座艦避無可避結結實實挨了幾炮。

    木條飛濺海水順著破損處倒灌進來直接衝入底艙。提著刀的人都嚇傻了扶著尚存的船JR.出連聲哀嚎。

    「救命啊1救命啊1我們是商船!」小五郎再顧不上謀殺範文虎揮舞著雙臂衝著大宋戰艦喊。

    「商船上有這麼多人拿刀麼?」近在咫尺的大宋戰艦上有人嘲弄地回答。更多的戰艦圍攏過來黑洞洞的炮口對著范家艦隊只要對方稍有異動立刻準備將船擊沉。

    無論挨了炮還是未挨炮的范家船隻都停了下來就像待宰的羔羊般彷徨在原地。大宋水師圍攏成一條半圓形警惕地用炮口監視著范家船隊的一舉一動。不遠處分艦隊也結束了戰鬥三艘海盜船一沉兩俘無一漏網。

    海水越灌越多範文虎的座艦慢慢向下沉。有經驗的水手們紛紛抱起木版跳進大海盡力向其他船游去。不知道海上如何逃生的范氏家臣和樓奴們彷徨著哀歎著等待著死亡的腳步一點點逼近。

    「救命啊範文虎在這艘船上範文虎在此!」畢竟是北條家的重臣小五郎急中生智大喊起來。

    「範文虎在在此範文虎在此!」幾十個人同時喊了起來聲音順著海風傳出老遠。

    「範文虎是誰誰是範文虎?」大宋戰艦上有人故意搗亂。按大宋律法兩軍陣前對反抗者決不容情。但是一旦敵軍放下武器就不可隨意殺害。狡猾的範文虎臨陣脫逃害得水師在海上找了他一整夜要不是看到海盜們留在後邊打撈物資的船隻說不定就讓這個禍害逃了。

    所以幾個艦長故意拖延成心想讓範文虎和他的家人掉進海中淹死。

    大宋艦隊的旗艦上水師大都督杜滸通過望遠鏡早將這一切都看到眼中。叫過傳令兵吩咐了幾句片刻後旗艦出了一道命令。「活捉俘虜清點繳獲物資!」

    幾艘大型戰艦放下十數條小船由另一個分艦隊提督方勝帶隊駛向了範文虎的座艦。

    兵們攀上船去放下繩梯把范氏家族成員和幕僚、衛士還有矮個子櫻奴依次押上了小水船半柱香時間過去後范家船隊的其他幾艘海船和海盜船隊也清理乾淨了方勝、蘇剛、張惰等中級將領把俘虜們按水手、士兵、文人和重要人物歸類分別關押到不同的戰艦上。

    清冊很快交到了杜滸手裡指點著俘虜清冊年青的水師大都督命令道:「給水手們每人十兩銀子壓驚讓他們去駕駛那幾艘還能走的海船告訴他們別害怕把船駛回了臨安就放他們回家去!」

    攤在地上的範文虎心裡一痛知道杜滸給水手們的銀子肯定是從自己船上掠來的。

    轉念一想自己命都要沒了銀子何用鼻涕眼淚一起流了下來。

    「這些士兵算作戰俘和海盜們關到你的艦底。回臨安後你負責審問清楚了果真沒罪的釋放回家。禍害百姓的派人給杜規大人送去他那正缺人手呢!」杜滸將俘虜清冊向後翻了一頁分艦隊提督蘇剛吩咐。

    「是!」蘇剛答應一聲命人押著俘虜向隸屬於自己的幾隻分艦隊駛去了。杜滸衝著他的背影滿意點點頭目光中充滿讚賞。海上作戰不比陸上要求將領反映度更快行事更果決。流求蘇家出身的蘇剛顯然符合這些要求小伙子坐起事情來乾淨利落有些方面比杜滸當年還勝一籌。

    「杜老爺饒命啊大將軍饒命啊!」小船上海盜們惶恐地叫了起來。剛才指揮一個分艦隊與他們交手的就是蘇剛此人一言不合即開炮轟擊根本不給海盜們考慮投降的時間。

    在抓俘虜時趁主將杜滸不注意凡是身上有傷的統統命人砍了級拋屍大海。讓這種狠辣角色負責押解他們陸上還不知道要死幾回。

    「早知今天當初就別做惡1」杜滸冷笑一聲根本不理睬海盜們的告饒。看著蘇剛將幾小船俘虜帶遠了回過頭來向被按在甲板上的小五郎等人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與範文虎勾結在一起!」

    「回將軍小的是日本客商正要回國所以碰巧跟范賊同路。小的不知道他是您要抓的逃犯知道後馬上與他打了起來!」小五郎用頭觸甲板先施禮然後恭恭敬敬地回答「日本客商你做什麼買賣啊?」杜滸驚詫地問道。與文天祥不同作為南宋世家子弟他對樓國甚有好感。自李唐以來櫻國人在中原一直扮演著學生的角色。無論大遼、大金還是大宋國都中都經常看到他們的學者僧侶還有前來販賣寶刀、玉器的商人。至於他們在海上露出的猙獰面目以杜滸當年的身份接觸不到自然也生不出太多的恨意。

    「這個小人的做刀劍買賣地幹活!」小五郎再次叩頭大言不慚地說道。

    "I臨安城還有人買日本刀麼?什麼人如此識貨?」杜滸更加驚詫據他所知在蒙古人治下漢人無論大戶小戶都不准擁有武器連菜刀都要幾家合用買日本刀除非他存心遙反。

    「有我們日本刀舉世聞名我搭別人的貨船帶了二百多把很快就賣完了。」小五郎非常自豪的說「然後正好這位姓范的有船去我國我就說好了搭他的船順便幫他指路「是這種刀麼真的很鋒利啊!」杜滸從戰利品中拿出一把樓國武士的佩刀抽出來在日光下晃了晃問道。

    「正是!如果將軍喜歡我願意把佩刀贈給將軍!」小五郎見杜滸根本不與範文虎核實自己所言真偽心下平靜謊言越說越流利彷彿做過的事情都沒生般。

    「哈哈!」杜滸仰天大笑笑得俘虜們心裡直毛。

    「將軍為何笑!」小五郎倒也識趣手雖然被綁著話卻接得利素。

    「小五郎先生你看我很傻麼?」杜滸沒回答笑著反問。

    剎那間小五郎的臉色變得雪白。明知道自己的謊言被杜滸識破卻抱著最後一線希望說道:「將軍英名睿智小五郎剛才沒說實話我賣了幾百把刀全賣給了范將軍。他是我的大客戶所以在他戰敗時我們所以才答應幫他引路去日本!」

    「恐怕你不是賣刀是買范大將軍的命吧!」杜滸從鼻孔裡出一聲冷笑這幾個日本人為什麼和範文虎在同一條船上範文虎為什麼要向東方逃而不是逃往北方幾件事情與陳吊眼那邊的判斷剛好吻合。

    「他們是海盜答應帶我去日本卻在路上勾結別人想截殺我!」範文虎突然在一邊插了一句。

    杜滸平生最恨別人欺騙自己範文虎的證詞恰恰給了他做的最好理由。抓起樓刀扔進了方勝手裡吩咐:「既然這幾個日本人既然是來賣刀的你就把這些刀給他享用吧。

    帶遠點兒別髒了老子的船!」

    「是1」方勝答應一聲帶著幾個水勇拎小雞一樣拎其小五郎和他的下屬向船尾部甲板走去。

    「我是日本人你不能殺我!」小五郎垂死掙扎狂喊道。

    「可你與我的敵人站在同一條船上!」杜滸冷冷地回答。

    片刻後喊聲停止。杜滸向前走了幾步來到範文虎面前。

    「范某能親眼看到這些惡棍服誅心願己了。杜將軍不必戲弄與我不過是一死而己!」範文虎笑了笑抬起頭來率先說道。

    小五郎等人臨陣出賣讓他感到非常憤怒。見杜滸把幾個樓人戲弄個夠然後統統殺了又覺得非常欣慰。情知落在杜滸手裡肯定難逃死劫索性露出了幾分光棍本色。

    「如果我把你押到泉州交給陛下不知道你是否有臉見他!」杜滸看了看範文虎又看了看在範文虎旁邊瑟瑟抖的範文虎的妻子兒女歎了口氣憐憫地問。

    「范家大小固然會被斬示眾但陛下卻沒臉審我?」範文虎搖頭笑著回答。

    「哦?」杜滸沒料到範文虎死到臨頭卻如此嘴硬一時間難掩心中驚詫。

    「范某之罪不過是帶了二十萬兵馬投敵。是為了范家而出賣了大宋。他趙家太后天子把整個臨安半個大宋連同三十餘萬兵馬賣了同樣是為了自家安危恐怕罪孽比范某還深重!」範文虎振振有辭地解釋。

    「你可知李大帥你可知馬太守你可知婁將軍?」杜滸暴怒指著範文虎的鼻子罵道。「天下正因為像你這樣把自家利益放在國家與民族之前才導致我華百擅萬里!」

    「我只是說陛下無顏審我並未說我所作所為一定正確。杜將軍家細算起來恐怕有人在北方官做得也不小?」範文虎毫不客氣地頂撞道。他不願再受顛簸之苦存心求死所以盡力想激怒杜滸。

    出乎範文虎預料聽了他的話杜滸不怒反而大笑起來。

    「正是杜某的族人文垂相的弟弟在北方的官兒都不小?」杜滸大笑著說道「可天下總有李大帥婁將軍文垂相和杜某這樣的人在?只要我們之中一個在你這種敗類就永遠抬不起頭來無論給自己找多少理由塗抹多少無奈都是徒勞!」

    範文虎歎了一聲不再說話。沉默了片刻後換了種語氣懇求道:「以將軍所作所為自然可殺我。但我聞大都督府有一條約法罪不及妻弩……」

    「是啊你殺別人全家時就斬草除根順理成章。我抓了你卻罪不及妻鴛。這世界上好人總是要吃虧!」杜滸又歎了口氣叫過幾個心腹指著範文虎說道「這位范大將軍一心求死你們給他留個全屍找個島嶼葬了吧!」

    「謝杜將軍1」範文虎聞言躬了躬身被士兵們推下甲板去了。

    杜滸目送他遠去看了看跪在甲板上抽泣的范家子侄皺了皺眉不知如何處理才好。

    依照他的冷酷性子本打算找茬將這些人一併殺了。但範文虎最後與他費了那麼多話繞來繞去無非為了最後一句罪不及妻鴛。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包括文天祥和杜滸家族中都有敗類。所以範文虎一個人做的事情只能讓他一個人承擔。至於他的子孫是否在其惡行中受益與他所做的惡事無關。

    「這個範文虎倒是個顧家的人」張惰在旁邊歎息道。他本是黃水洋豪傑之一歸宋後被杜滸要了去做了艦長。入破虜軍時間短頭腦裡還有很多江湖思維。

    「可惜咱華夏就是像他這種把家放在國之前的人太多了!」杜滸慨然長歎。揮揮手命人將范家其他人押進了俘虜艙。

    當水師大都督杜滸押著俘虜返回臨安的時候陳吊眼的隊伍己經開拔向西殺去了。除了浪裡豹和過江龍兩支隊伍跟著陳吊眼去配合主力作戰外其他幾支民軍隊伍都被陳吊眼分派了出去分別去攻佔湖州、嘉興、平江等地。

    留守臨安的是一個年齡比較大武將名字叫做許行知。曾經中過一榜進士又在指揮學院完成了軍事課程是難得的一個文武雙全的人才。杜滸的艦隊才一靠港許將軍立刻派人迎上去安排補給簡單介紹了一下兩浙戰局後交給了杜滸一份緊急文件。

    文件是從福建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杜滸拆開一看當即大吃一驚。文天祥給他的命令居然是協助陳吊眼不惜一切代價在短時間內拿下建康然後配合陳吊眼的一切軍事行動。

    讓我聽陳吊眼的指揮?這陳大當家想幹什麼?杜滸納悶的想。軍令如山縱有疑問也不能怠慢立刻整頓戰艦連夜離開了臨安從水路開往長江口。

    「建康建康?」在路上杜滸納悶地在地圖前思索著文天祥的下一步打算。按杜滸對戰局的推算此時陳吊眼部非但不應該急著去進攻江南東路而是應該抓緊時間把兩浙剩餘的地方打下來然後沿著揚子江下游佈置一條防線。在江陰、靖江、淑浦、鎮江等地固守在水師的配合下把長江下游地區牢牢封鎖住。長江下游江面寬闊適合水師行動蒙古人要攻打兩浙不能跨江來擊只能從江南東路向下殺。而破虜軍就可以集中其他各路人馬包括人數眾多的民軍在水網地區與敵軍決戰充分利用地形優勢克制蒙古人騎兵的機動性。

    但這樣做接下來的戰事就集中到了江南東西兩路那裡有達春、呂師夔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地方勢力萬一交戰期間北方再來了援軍……?想到援軍杜滸眼前猛地一亮。莫非垂相得知了蒙古人己經南下的消息?但蒙古人南下有很多路線可取打一個健康未必能阻擋得住。

    「莫非垂相打算北伐?」杜滸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如今忽必烈手中的軍隊要麼集中於遼東要麼集中在伯顏之手在大都整訓。山東、河北等地沒有多少駐軍此刻如果以一支偏師北上伯顏就需要權衡一下要麼賭這支偏師威脅不到大都城或北方糧道的安全要麼不立刻南下而是先將背上這根芒刺拔掉。

    想到這杜滸眼前豁然開朗文垂相不是一個很會打仗的人所以他的佈局方式從不依照常理。偏師北伐對這支偏師來說所承擔的風險甚大。但對於整個江南戰局來說絕對是一步好棋。以破虜軍目前在各戰場上的展趨勢只要能順利地把伯顏拖在北方三個月以上就有機會徹底將達春和呂師夔兩支人馬解決掉以一支偏師換敵兩路大軍外加兩路地利三個月天時這筆買賣絕對合算。

    可去北伐的人十有八九是回不來了。杜滸心中凜然升起一股寒意。為了這個國家的復興五年來己經有無數豪傑倒在了祭壇上。每一天還有無數豪傑前仆後繼走上前去接受命運的選擇。他忽然有些羨慕那些陸師勇士作為水師大宋對北元有著絕對的優勢他從來不用承擔這種風險也永遠無法讓自己與別人一樣崇高。

    入了長江口艦隊度立刻慢了下來。江水比海水浮力(密度)小江風也沒有海風那麼強那麼穩所以平素縱橫海上的大戰艦在江裡反而顯得過於笨重。好在長江下游水道寬闊北元方面也沒有什麼水戰人才做不出什麼有效攔截動作。

    「將軍咱們是不是征些民船放在艦隊外圍!」晚飯的時候海豚號艦長張惰過船來建議道。他當年在黃水洋裡跟著朱清給北元運糧的時候曾經與大宋水師開過一仗。當時他運氣差座艦被大宋水師直接轟沉多虧了他自己精通水性才逃過死劫。死裡逃生後嚥不下這口氣沒事總是琢磨水師炮艦的缺點。雖然現在己經成了破虜軍水師的一名艦長還是改不掉這種「惡習」。

    「你且說說徵集民船幹什麼?」與作戰相關的事情杜滸從不獨斷專行。見張惰親自跑過來提醒安排他坐下後耐心地詢問。

    「如果我是江陰軍的管軍萬戶我就這麼幹!」張惰的臉紅了紅顯然對自己這個想法感到有些慚愧「江陰是長江下游的咽喉我徵集大量民船還有那種體形細長用腳踏為動力的車船在那裡給您下個套子!」

    「什麼套子你仔細說說!」杜滸絲毫不以張惰的說法為桿鼓勵他仔細說清自己的想法。

    「咱們水師戰艦體形大甲板厚火力猛這是優勢。但除了火力猛這一條外到了江上後所有優勢就都變成了劣勢力。您看…」張惰站起來指著杜滸書案上的江圖解釋說:「江陰這塊中間是靖江島那上邊有一個新修的要塞。兩邊水道都很窄不過里許寬。如果我在這裡埋伏用快船裝滿麻油、稻草等您靠近時幾百艘船一塊衝出來.……」

    「我是逆流向上度慢船大難掉頭。你小子夠陰損」杜滸笑著「罵」。這也正是他所擔心的事情。大宋水師目前主要用在海上內河作戰需要與目前水師完全不同的船形但今年大都督府顯然無法提供新式內河戰船。

    「所以我建議咱們徵集民船揀那些載重適當度快的。從戰艦上拆幾門小炮並派一批火槍手到民船上去。鞋子萬船齊靠得是一股子不怕死的狠勁頭。咱們用小船在外圍把縱火船抵住了大艦就可以遠遠地轟他們。只要把開頭一波攻擊全打沉了其他的船就不敢上了!」張惰笑了笑小心地說出了自己的建議。

    非常好我一會兒把方勝他們叫來大伙再補充補充。他和你都打過內河水戰你們兩個負責護衛船隊的配置!」杜滸點點頭命令。

    第三天早上船隊經過江陰北岸與靖江要塞的守將果然順流放出百餘縱火船來。杜滸這邊早有準備方勝與張惰二人帶著幾十艘小船迎了上去憑借幾門小炮和數百桿火槍把敵船上的水手射殺了大半。主力艦隊這邊又強行以火炮開路戰了半日把前來縱火的元軍水師給全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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