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九王武尚與吳子昂己來到殿門口,前者一拍後者的肩頭微笑道:「寡人實在沒料到蕭貴妃有膽子洩密,也沒料到太后竟然會召你入宮,當然,更沒料到子昂竟會答應太后的要求力保武威的子嗣-由此可見,這世上之事實無定數,人之所想所料究竟是有限啊-
「岳父還在為方纔之事記掛於心麼?」吳子昂連忙道:「小婿再向岳父賠罪!」「子昂多心了!」九王武尚搖頭笑道:「這些人的生死根本無關大局,我執意要殺他們,是想將武威在這世上的痕跡完全抹去!你執意要救他們,我不得不給你幾分顏面!」
吳子昂聞言不由一呆,雖然對方是笑著說完上面這些話,但他分明從對方言語之中感受了無盡的恨意。是什麼會讓岳父如此的痛恨武威呢?
微一沉吟,吳子昂方開口道:「我不知岳父為何哪此痛恨武威,不過,您想將他在這世上的痕跡完全抹去確是不易,您既將要入主的皇宮,您既將要統御的群臣,你即將要登上的龍椅,都留有武威的痕跡!無論如何,武威是大秦上代君王,這是沒法改變的事實!」
「一語驚醒夢中人!」在呆怔了片刻之後,九王武尚聞言面上閃過如夢初醒之色,輕歎一聲道:「子昂說的對,這麼簡單之事,我為何想不到?」
「依小婿看,岳父並非是想不到,而是不願去想!」吳子昂搖頭道:「偏執有時會將人的想法陷入死角!」
「受教了!!」九王武尚竟然拱起雙手,向吳子昂笑道:「今日得子昂一番良言,受益不淺,寡人這裡謝過了!」
「一時胡亂言語,岳父莫要認真計較!」吳子昂注意到『寡人』二字在自己這位岳父口中是說的越發的自然了。
「子昂回去罷,有事我會派人相傳!」九王頓下了腳步,目光轉向別處。
順著他的目光,吳子昂立刻發現在殿門外那隊甲冑鮮明的禁軍。同時心中己明白,九王武尚此次來雍和宮,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思-
「岳父慢走!」吳子昂低身施禮道。
「嗯!」九王武尚點點頭,大袖一甩,負手離開了。而隨之,那隊禁軍亦跟在他的身後撤離。
望著武尚的背影,吳子昂暗暗鬆了口氣,今日不管如何,對方還是給了他面子,與武尚在這件事情上翻臉,實是他所不願的。
轉身回到殿內,但見皇太后,秋雪晴,蕭貴妃等人皆默默不語。
見到他回來,秋雪晴連忙迎了上來,低聲問道:「義父走了麼?」「嗯!」吳子昂點點頭,目光觸及皇太后萎靡的神情,不禁輕歎一聲道:「太后莫要太過悲傷,現實情形己是這樣,多想亦無用!」
「子昂不用勸我!」皇太后搖搖頭,啞聲道:「能保住孫兒們的性命,老身己經很知足了!子昂,你的大恩,老身無以為報,僅能以此物寥表心意!」說罷,轉頭向李啟示意。
那李公公立刻轉到後房,不多時再出現,雙手這中己經多了一方形錦盒。
「這是……!」吳子昂微微一怔問道。
「子昂拿回去自會知曉!」皇太后強顏一笑道:「莫要嫌禮輕,這是老身的一點心意!」「多謝太后!」吳子昂知道對方誠心表示謝意,自己若拒絕反而不美,因此接過了錦盒,並向太后微微一躬口中致謝道。
「那我便告辭了!」此時此刻,吳子昂知道自己留下己沒什麼意義,當下再次向皇太后告辭,然後出了雍和宮。
弦月己然高掛,荒廢的舊園中,那一黑一白兩個人影仍在涼亭靜靜而立。
「我們都老了!」衛玄衣長長吐出一口氣,似要把經年的愁悶完全傾吐出來。
「老了,所以年少時的事便應該淡忘了,是罷?」仙聖紀靈犀亮晶的雙目注視著對方,語氣中透著古怪。
「那還能如何?」衛玄衣苦苦一笑道:「往事不可追,如今我們己年過不惑,年少的情怨又有什麼放不下的?」
「說得不錯,往事不可追!」仙聖背過身去,輕笑道:「舊時情怨己然說清,靈犀告辭了!」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衛玄衣呆了一呆,欲出聲而呼,然而話到嘴邊,終又壓了下來。
隱隱約約上,他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卻又說不上來。在呆立了半晌之後,衛玄衣亦離開了這舊園!
回到九王府,吳子昂躺在床上,卻是翻來覆去無法入眠,一件件煩心之事走馬觀花般在他腦中亂轉,令他心亂不己。
而就在這時,他清晰地聽到房門吱的一聲開了,轉頭望去,但見一個黑影閃了進來。
「誰?」吳子昂心中一緊,起身輕喝道。
「是我!」黑影應了一聲,隨後摸黑坐於桌旁的圓凳上。
「是衛叔!嚇我一跳!」聽著熟悉的聲音,吳子昂放下心來,起身下了床,點燃了燈。
「發生了什麼事,衛叔!」藉著燈光,吳子昂發現了衛玄衣臉上的神情有異。
「適才,我遇見她了!」衛玄衣沉默了片刻後,開口說了句。
「他?她?」看著對方的表情,吳子昂心中一轉念試探問道:「是碰到了媚後前輩?」
衛玄衣綏綏搖了搖頭。
「那,一定是仙聖前輩了!」吳子昂腦中靈光一閃,十分肯定地說道。
「嗯!」衛玄衣詫異地望了吳子昂一眼,顯然是因為對方能這般準確的猜中而驚訝。
「都聊了什麼?」吳子昂的興趣立刻上來了,忘記了諸多煩心之事,開始打聽對方的八卦。
出乎吳子昂意料,這次衛玄衣很是夷快的將適才與仙聖會面的經過講述給了他聽,並順帶也說明了年少時與道狂方鼎天,仙聖紀靈犀的一些舊時恩怨。望著衛玄衣有些迷茫的神情,吳子昂不禁暗暗搖頭,對方雖年過不惑,然而對待感情問題,卻還不如他這個毛頭小子。他己看出來,今夜的衛玄衣是因為一腔心事蕺在心中,無可發洩,所以才會找到他傾訴。
「衛叔啊-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在這裡悶坐,而是快去找仙聖前輩破鏡重圓,重歸於好!」吳子昂不得不出言指點迷津,當局者謎,旁觀者清,聽了衛玄衣的話之後,他馬上就明白,這衛,紀兩人仍然相愛甚深,只是彼此放不下臉面罷了。那仙聖臨走之前所說的那局「老了,所以年少時的事便應該淡忘了,是罷?明顯是試探之語,可惜衛叔競全然不解。
很難想像,曾當過南衛君王,被稱為魔帝的衛叔,在感情問題上竟然比初哥兒還不如。
「可以麼?」衛玄衣抬頭望向吳子昂,輕聲問道。
「不可以麼?」吳子昂一本正經地反問道:「衛叔一向是雷厲風行,乾脆果決之人,怎麼在這個問題上反而猶豫不決,躑躇不前-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衛叔與其在這胡思亂想,不如前去問個清楚!」
「你這小子!」衛玄衣怔了片刻,忽地低低一笑道:「說起來頭頭是道,似乎經驗萬分老到-罷了,活了大半生,末了卻被你這毛頭小子說教一番,愧煞我矣!」說罷,身形一晃,己經閃出門外,一聲『我去了』便再無聲息。
「發生了什麼事』」衛玄衣剛剛離開,鐵刃的身影便出現在房內,他是聞聽吳子昂這處有衣袂破空之聲,故連忙過來探看。
「無事,衛叔適才來過了!」吳子昂笑望著對方道:「鐵大哥,你不覺得今晚的月亮特圓麼』」
「月亮圓?」鐵刃呆了一呆,轉頭望著窗外那輪彎月,不由得一頭霧水。
「哈哈!」吳子昂不禁朗笑出聲,轉身重回到床上,將被子向身一蒙,道:「明天讓衛叔親口講給鐵大哥聽罷,現在,我要睡了!」
「怪事!」鐵刃搖了搖頭,轉身為吳子昂關上房門,自己亦回住處睡覺去了。
第二天一早,吳子昂早早便起來了,由於秋雪晴不在,因此負責梳洗的是侍女晚荷與水仙。用過早飯,吳子昂便準備進宮去接秋雪晴。
然而未等他動身,護送秋雪晴回來的轎子便己抬進了王府大門。
「這麼早?」吳子昂拉著秋雪晴的玉手,輕聲問了一句。
「太后怕你擔心!」秋雪晴臉上仍是不見喜色,低聲答道。
而此時,吳子昂也發現,在轎子後,跟著十數名男丁。
「這些是什麼人?」吳子昂不禁心中疑惑,口中問道。
「是義父派給將軍府使喚的僕役!」秋雪晴道:「還有不少年輕美貌的侍女,現在己經被送到將軍府了!包括那位蕭貴妃!」
「岳父的作法未免有失穩妥罷?要知現在還未變天!」吳子昂皺眉道。這樣公然將皇妃送到他的府邸,豈不是太過於張揚了。
「相公放心,義父對外只是說貴妃聞聽我琴藝精湛,又值將軍府新落,所以才來暫住幾天!」秋雪晴苦笑道:「這是昨日在雍和宮我為蕭貴妃開脫的謊言,沒想到被義父現學現用了!」這時,一個矮胖的身影出現在吳子昂眼前。如今的大內總管安公公帶著一臉掐媚的笑容湊了上來,向吳子昂禮道:「奴才奉皇上的旨意,負責大將軍遷居事宜,請大將軍隨奴才前往將軍府,看看新居是合你心意?」
「安總管太客氣了!」吳子昂微笑還禮道:「如此有勞公公費心了!」
「大將軍,郡主,請上轎!」安公公連忙側過身,恭恭敬敬的請吳,秋兩人上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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