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侯的故事 第十八卷 龍卷 第七章 談判
    車廂內,安德魯第二次充當起最稱職的保姆角色,詳細指導著菜鳥木蝶,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先天真氣治療內傷。而耶律顒琰和韓氏兄弟則聽得一片雲裡霧裡,傻乎乎地在旁守候。

    我目睹此景忍不住搖頭啞然失笑,隨即一縷淡淡的思念縈繞在胸臆久久不去:「瓊瑤,我們終於馬上就要相見了呢!這段日子裡,你是否更加消減了呢?」

    「逍遙輦」在車伕嫻熟無比的技術策駛下,緩緩停靠到高唐千萬道宗信徒們心目中的聖地——土珠島新阿吉姆市福鼎寺的門前。

    寺院的中門大開,顯露出兩列長長的人牆,分立在通往濕婆神殿的道路兩旁,擺出最隆重的歡迎派勢,恭恭敬敬地看著這輛十二駿拖行的馬車,進入林木婆娑的院落裡。

    福鼎寺並非整個高唐八島範圍內規模最龐大的道宗寺院,不管是閣道島的「星光寺」,還是庫州島的「銀邊寺」,規模都要比它大上少許,但福鼎寺卻始終能在高唐八島稱冠。因為高唐道宗第一大流派淨土宗總部就常年駐紮在此,並且還閉關隱居著一位恍若神人的道宗四大賢者之一慈航賢者。

    「逍遙輦」慢慢停了下來,一名身穿高唐民族盛裝的壯年漢子排眾而出,走前拉開車門,然後退後三步,恭聲呼道:「古天士謹代表神道無念流的全體成員,恭迎大日賢者和常勝王大駕。」

    我微微一愕,沒想到出來迎接的居然是神道無念流的一名後輩弟子,不由得心底暗暗不悅。要知哥哥我好歹也是風雲帝國的一名封疆大吏,眼下手中更掌握著數以百萬計的精兵悍將,他隨便找出個阿貓阿狗的來「恭迎」我,擺明是瞧不起老子嘛,簡直是欺人太甚!

    一念及此,我剛想發作就這麼拂袖離去,突然又聽到另一把優美動聽的聲音幽幽地道:「薔薇謹代表鏡心明智流的全體成員和席林賢者,恭迎常勝王和大日賢者大駕。」緊接著又有一把雄渾低沉的聲音冷冷地道:「薛誰扶謹代表北辰一刀流的全體成員和深淵賢者,恭迎常勝王和大日賢者大駕。」

    此時身旁的木蝶低聲解釋道:「啟稟王爺,這三位就是這一代神道無念流、鏡心明智流、北辰一刀流的種子高手——古天士、薔薇、薛誰扶。與我不同的是,他們在派內擁有無可爭議的超然地位,除了四大賢者外,儼然已經是本門派的代言人身份,幾乎可以不需稟報掌教,就能任意決定所有大事小情。」

    我聞言不禁霍然動容,心道:「難怪啊難怪,原來那幫老傢伙終於開了竅,把權柄都下放給了年輕人打理啊!嘿嘿,如果讓我把他們都拉攏過來,那麼道宗四派不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嗎?嗯,估計木蝶沒問題了,古天士也得聽從安德魯的命令,現在只剩下薔薇和薛誰扶了,讓哥哥我看看他們究竟是何許人也吧!」

    我一邊想著一邊率領安德魯等人魚貫走出車門,舉目打量著殿前卓然傲立的二男一女,三位當今高唐道宗的新一代出類拔萃的傑出高手。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左邊的古天士,他年約三旬左右,一張稜角分明的國字臉儘是精明強悍之色,皮膚被曬得黑黝黝的,愛瞇縫的兩隻眼睛和額頭細密的皺紋,很容易讓人聯想起懸崖峭壁上那嶙峋冷峻的花崗岩石。

    他與耶律顒琰身材相若,穿著一套剪裁精緻的華美服飾。原本這種寬鬆肥大的民族服裝應該給人一種喜氣祥和的感覺,可是穿到古天士身上就完全變了味道,不論衣褲邊線都垂直筆挺,連一絲褶皺都沒有,好像隨時都有人在旁幫忙熨燙似的,無形中顯露出一種讓我感到非常親切和熟悉的威猛懾人的氣度。

    我暗暗歎了一口氣,心道:「果然不愧是金破天帳下的頭號驍將啊!即使是換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也無法掩飾那種沙場歸來的鐵血戰士特有的威風和煞氣。」

    我沖古天士微微點了一下頭,就把目光挪移到他身畔卓立的那名女子薔薇身上。

    她臉垂輕紗,苗條修長的嬌軀也籠罩在一件纖塵不染的白衣之下,整體給人一種丰姿綽約、輕盈如燕的感覺,極具超凡出塵的仙姿,偏偏又帶著一股朦朦朧朧的神秘氣息,形成一種特別吸引人想要一睹芳顏的的奇特魅力。

    不過最吸引我的並非她的容貌和氣質,而是一種難用筆墨形容的心靈感應,那雙清澈明淨的秀眸內,似乎蘊涵著無盡的勃勃生機,讓我頓時感受到了生命的珍貴和可愛。

    「難怪鏡心明智流號稱是世上最擅長利用植物力量的門派啊!光是這份對生命的摯愛和感悟,恐怕就絕非一般人能夠理解得了的事情。呵呵,一個精彩絕倫的女子呢!」

    我對她淡淡一笑,隨即目光就漂移到了她身旁的那名傲岸男子薛誰扶身上。

    從外表看,薛誰扶的年紀略小於古天士幾歲,氣質也迥然不同。

    他高逾八尺的雄健身軀上,套著一襲剪裁得體的黑色長袍,腳下踏著一雙精緻絕倫的小牛皮靴子,兩手永遠都高傲地合攏在寬大的袖子內置於胸前,值得注意的是,它們距離腰帶上斜插的那柄外形古樸厚重的連鞘長刀非常近,近到隨時可以拔出斬下你的頭顱。

    往臉上看,撲面而來的是兩道銳利如劍的目光,在這雙眼睛注視下,你基本無暇觀察其他東西了,只懂得心膽俱寒。如果說古天士是一名天生的軍人,那麼薛誰扶就是一名天生的刀客,集強烈的戰鬥意志與武士的威武氣質於一身。

    我臉容波瀾不驚,心底卻難以掩飾巨大的震驚,由於他身上不可壓制的殺氣,我敢打賭,凡是敢和他動手者絕對沒幾個能夠留下活口,即使任何時候他的嘴角都掛著淡淡的憂傷與玩世不恭的笑容,恐怕也只能解釋為是一種自信的象徵,而絕非親善和藹的表示。

    一念及此,我立刻把他列入最危險人物的黑名單裡,倒不是說我害怕他,而是這種人本身就是無法無天、肆無忌憚的代名詞,誰都不知道下一刻能搞出什麼麻煩出來讓你背黑鍋。

    經過短暫的沉寂後,我負手踱步走至三人跟前,欣然道:「呵呵,今日輕侯三生有幸,能夠得見諸位道宗俊彥,真讓人感慨萬千哩!我想明天的高唐一定需要眼前諸位的鼎力,才能脫離愚昧與落後,傲立屹立於深藍大陸的東方。」

    這番話表面上誇獎三人的地位和才幹是何等至關重要,背後的潛台詞卻頗多拉攏親近之意,算是一次明目張膽的試探,看看他們是否真正明白我柳輕侯東渡高唐的深刻涵義,隱約中也帶有查考三人智力之意。

    結果此言一出,三人的反應同出一轍,皆躬身施禮道:「晚輩豈敢蒙王爺謬讚,振興高唐乃我輩青年之終生志向,自當不敢有片刻的疏忽懈怠!」

    我聽罷不禁暗暗苦笑,心忖道:「他***熊,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老狐狸手下都是小狐狸啊!這幫傢伙——咦?」

    正尋思間,我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妥,幾乎同時身前右側猛地湧來一股巨大潛勁,倏地一步跨越了短短的五尺間隔,筆直撞向胸口要穴。

    電光石火的剎那,我探測出那股潛勁不但特別雄厚精純,而且還蘊涵著道宗五行元素裡排行第一的金之力,遂立即猜出偷襲者正是三人中最桀驁不遜的薛誰扶。此子想必是看我極不順眼,才要在眾目睽睽下,給我一個下馬威哩!不過我豈能讓你如願?

    眨眼間,我把握通透了整體形勢,同時「滅世魔體」的自動防禦系統也悍然啟動了。下一刻,我整個人都籠罩在「滅世魔體」統治的龐大力場下,形成了一個秘不可測的巨型黑洞,那股潛勁乍一接觸力場,前進速度就陡然加快了千萬倍,被黑洞迅捷絕倫地一口吞噬掉了。

    始作俑者薛誰扶也頓被累及,雄軀順著潛勁消失的無形軌跡,驟然傾倒過來。那是一腳踏空後,跌落萬丈深淵般虛虛浮浮渾不著力的感覺,哪管他生就鋼鐵神經,也不禁被我這一招嚇得魂飛天外。可惜即使現在他想開口求饒都無能為力了,因為「滅世魔體」控制的領域內,我才是絕對的大獨裁者,別人只有俯首聽命任我擺佈的份兒。

    「撲通!」薛誰扶雙膝著地,規規矩矩地塌腰垂頸磕了一個響頭,正面對著他的我差點笑破肚皮,不過臉上卻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訝道:「哎呀,薛兄何故突行大禮參拜啊,這……這讓輕侯如何擔當得起呢!」說完趕緊雙手攙扶他站起身來。

    薛誰扶心中這個氣啊,從小到大他何曾經受過此等挫敗和侮辱,一時間羞憤難當差點就想拔刀自盡,可惜渾身如同大病初癒似的,虛虛蕩蕩沒有半點真氣可供其驅使。

    我把他的一切反應都盡收眼底,幽幽涼涼地傳音道:「嘿嘿,想不到熊島高手雲集,北辰一刀流人才輩出,身為種子高手的你卻是一名禁受不住任何挫敗的懦夫。薛誰扶,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翻盤,這次峰會過後,隨便你挑選時間、地點、方式,我們進行一場公平決鬥好了。哈哈,記住了,失約的可是烏龜王八蛋哦!」說完再也不理他,逕自穿過三人間的空當,步上濕婆神殿正門前的台階。

    安德魯緊隨其後跟了上來,木蝶則止住了腳步,和耶律顒琰以及韓氏兄弟低聲訴說著什麼,看來是在替他們安排食宿問題,另一邊的古天士和薔薇卻猶未從巨大震撼中恢復過來,他們怎都想不通一貫傲慢無比的薛誰扶,怎會突然奴顏婢膝地向我磕頭行禮,只隱隱約約地猜到個中或許另有奧妙。

    這一刻,濕婆神殿的大門終於緩緩開啟了。

    我莞爾一笑,再無暇管這些小輩們的胡思亂想,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了即將進行的巔峰會談上。

    濕婆神殿是福鼎寺的核心建築物,也是新阿吉姆市內最著名的遊覽聖地。它始建於高唐帝國菊花王朝初期,殿身通體皆用純美無暇的藍色大理石修築,殿內專門供奉著道宗祖師、諸世慈航賢者、淨土宗歷代掌教、以及宗內擁有傑出貢獻者的全身雕像。

    每年的十月五日這一天,即天尊的誕辰日,整座濕婆神殿都會向公眾開放。屆時人們都要聚集在這座圓頂型建築物旁,舉行隆重而盛大的宗教慶典。而平時每逢早晚頌經的時間,寺院內外的台階上、草地上也隨處可見頂禮膜拜的人,正在執勤的守衛這時也會放下武器,誠心禱告。

    濕婆神殿內部分為前、中、後三進,沿途雕像、壁畫、燈盞、裝飾莫不顯示出一種莊嚴肅穆的藝術氣氛。我和安德魯在那名道僮引領下,一路迤邐而行,足足花了一盞茶的功夫,才終於行至兩扇鐫刻著神獸花紋的門戶前。

    「咿呀!」隨著我輕輕一推,殿門緩緩開啟,露出了一間金壁輝煌的廳堂。

    堂內正中央擺放著一張巨大的紫檀木圓桌,圍著圓桌擱置著六張同樣是紫檀木製的闊背圈椅,引人矚目的是,桌椅邊角容易破損處皆以金箔包裹起來,構成了美麗精緻的花紋。一盞九瓣蓮花燈從天棚垂至圓桌上方,每片花瓣上都鑲嵌著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這九顆夜明珠閃閃發亮,揮灑出一圈圈晶瑩透明的光彩,照耀在圓桌旁圍坐的諸人身上。

    當我和安德魯步入廳門的剎那,桌旁的四人同時起身迎了過來,為首者除了我朝思暮想的莫瓊瑤還有誰人?可惜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場合,我用最強大的意志力壓制了刻骨銘心的思念之情,迫使自己把火辣辣的目光從她臉上移開,扭轉頭臉望向了另外三人。不過莫瓊瑤那雙情深逾海的秀眸,以及無限美好的嬌軀又怎能讓我視若無睹呢?

    這一刻,莫瓊瑤也激動莫名,亭亭玉立的嬌軀不禁輕顫了一下,修長優美的頸項也像天鵝般垂下。但是經過非常短暫的調整後,她很快又恢復了昔日的冷靜和鎮定,從容不迫地介紹道:「這位就是風雲帝國塔卡瑪干府總督、南疆軍區總裁、二等常勝王柳輕侯閣下。」言罷她又虛指安德魯道:「這位是神道無念流第十世大日賢者安德魯#183;歐奈閣下。」

    當聽到我的名字時,對面三人齊齊露出了一絲詫異表情,顯然是沒想到威震天下的絕代名將竟然如此年輕,最多也就二十三四歲的模樣。不過令我感到更加奇怪的是,當他們聽到安德魯#183;歐奈的名字時,卻是滿臉震驚和狂喜的表情,儘管是匆匆地一閃即逝,但那又怎能逃過我的眼睛呢?

    「他***熊,為什麼這幫老狐狸一聽安德魯#183;歐奈的名字,就像看到美味的小母雞一樣興奮莫名呢?莫非其中另有我不知道的隱情不成?」

    正尋思間,莫瓊瑤的聲音淡淡地傳入耳鼓道:「這位是淨土宗的第九世慈航賢者枯榮大師。」

    我依言望去,但見映入眼簾的是一名瘦小枯乾的老道士。

    他穿著一襲高貴華麗的天尊道袍,可惜衣服下面空蕩蕩的根本撐不起來,就像是一副骷髏架子似的。頭髮、眉毛、牙齒都掉得精光,一張老臉也皺皺巴巴得有如風乾的橘皮,唯獨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充滿了洞悉世情的睿智和感悟,讓人感到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輕易瞞騙過他。

    枯榮笑瞇瞇地衝我當胸合什,說了一句「拉卡斯馬納」,遂向安德魯客客氣氣地道:「請問『水靈王』金斯敦#183;歐奈是閣下的什麼人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安德魯身上,不過迥然不同的是,我和莫瓊瑤僅是有點好奇,想不通堂堂慈航賢者怎會和安德魯發生關係,而另兩位賢者卻明顯是知曉枯榮這一問的份量,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十分關注的表情。

    諸人矚目下,安德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淡淡道:「您剛剛提到的金斯敦#183;歐奈恰是家父的名諱,但是『水靈王』的綽號卻從未曾聽說過。他老人家多年前就已經過世,而且之前也一直過著與世隔絕的隱居生活,不知您從何得知呢?」

    「啊!」儘管三大賢者都是人老成精之輩,此刻聽聞安德魯的肯定答覆,也不禁齊齊微微驚歎,而且歎息中再次洋溢出一股莫大的喜悅之情。

    枯榮待要繼續追問什麼的時候,莫瓊瑤適時地截斷了他的話頭,淡然自若道:「大師,我們是否落座後,再繼續聊天呢?」

    此言一出,枯榮大師不禁老臉微微一紅,笑呵呵道:「得罪得罪,二位遠來是客快請入座喝茶吧!枯榮閉關的時日太久了,差點連人情世故都忘得乾乾淨淨,真有些怠慢貴客哩!」說著右手虛引,帶領諸人重新入座。

    莫瓊瑤害怕枯榮繼續剛才的提問,於是抓緊時間介紹道:「這位是鏡心明智流的第八世席林賢者薩蘭大師,那位是北辰一刀流的第九世深淵賢者任鬼神前輩。」

    我順著莫瓊瑤的指點,依次向兩人望去。

    但見薩蘭大師是一名臉戴柔紗的黑髮女子,在室內的夜明珠照耀下,她高瘦身材穿著的白色道袍有若透明的白,閃爍生輝,予人一種乾淨純美的感覺,確具仙姿。若非事先介紹,我定會以為她是薔薇的師姐妹,而決不會承認她是已經超逾百歲高齡的得道前輩。

    任鬼神則是與薩蘭大師截然相反的一種風格,他的穿著打扮,甚至包括佩刀的款式都與薛誰扶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生就一張珵亮珵亮的紫檀臉膛,渾身肌膚和鬚髮眉毛也浸透出怪異絕倫的紫檀色,乍看起來整個人就像一尊堅硬冷酷的銅佛。很顯然他比薛誰扶更強悍、更霸道、也更加橫行無忌,絕對是一名惹不得的棘手人物。

    我再次用雙掌當胸合什,連聲口尊「拉卡斯馬納」,向兩人躬身行禮。他們也淡淡地以同樣姿勢回禮,但是我卻發現二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更沒放在我身上,反倒集中於我身畔右側安坐的安德魯身上。彷彿只要稍微鬆懈片刻,安德魯就會像鳥兒一樣插翅飛走似的,必須眼睛眨也不眨看得死死的才放心的模樣。

    更可笑的是枯榮大師,他居然愣是連半分偽裝都沒有,就那麼赤裸裸直勾勾地盯著安德魯,眼光從未偏離過片刻光景,一副恨不得把安德魯生吞活剝的架勢。

    這時候莫瓊瑤也察覺不妥,悄悄地和我交換了一個眼神,希望能夠得到令人滿意的解釋,可惜我也在莫名其妙,於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個中癥結。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室內安靜得墜針可聞,每個人都呆呆瞪視著別人,不知道心裡轉悠著什麼奇怪的念頭。

    我腦海裡也有無數的思緒走馬燈似的飛快地旋轉著,慎重考慮著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正胡思亂想間,驀然一道靈光閃電般浮現腦海,讓我在團團迷霧中尋找到了至關重要的那盞明燈。

    我幡然省悟地暗忖道:「他***熊,原來你們是想打它的主意呀!嘿嘿,這可就別怪哥哥我心狠手黑啦!若不敲得你們去當掉內褲,柳輕侯三個字從此倒轉過來寫好了。哈哈哈……」

    當即我輕咳一聲清清嗓子,順便也打破室內尷尬的沉默狀態,正容道:「三位前輩,我看時間也不早了,咱們是否應該馬上進入會議議程呢?」

    豈料我說完這句話後,三人卻像木雕泥塑般一點反應都沒有,愣是充耳不聞,直到我潛運真氣重複說第二遍的時候,他們才愕然反應過來,呆呆地瞅了我一會兒,方問道:「你……你剛才說什麼?哦,會議啊,是,沒錯,我們是來開會的啊!你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咱們之間一切都可以好商好量啦!」

    一旁的莫瓊瑤聽罷不禁鬱悶到了極點。因為在我和安德魯到來之前的三天裡,四人曾經分別就三島(土珠島、海倫島、熊島)領土納入新高唐帝國版圖,一宗二流(淨土宗、鏡心明智流、北辰一刀流)全員納入新高唐帝國吏制的問題,進行過不止一次的談判,結果莫不是以對方提出極端苛刻且蠻橫無理的條件而不歡而散,現在三大賢者在態度上突然出現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轉,著實讓人惱火之極且百思不得其解。

    我見三人的態度都在預料之中,遂悄無聲息地向莫瓊瑤和安德魯做出一個稍安毋躁的手勢,讓他倆切勿輕舉妄動,一切都看哥哥我的精彩表演。於是莫瓊瑤和安德魯立刻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雙雙進入了冥想狀態,隨著我方陣營的沉寂,這場談判終於變成了我一個人擔綱的獨角戲。

    仔細想來,其實這次談判需要解決的問題很簡單,就是由雙方簽署一份厚達數十頁的《友好互助條約》而已,關鍵只是誰能在條款中做出更大的犧牲和讓步。

    半月來,我和莫瓊瑤一直通信不斷,從政治、軍事、經濟、文化、外交、社會制度、生活現狀等各個方面詳細研究了這份條約全部內容的可行性,結果一致認為是道宗處於絕對劣勢,根本沒有半點討價還價的餘地,他們必須簽署它才能挽回日漸沒落的地位和保證現有的勢力。哪曾想這幾塊老骨頭居然如此冥頑不靈,簡直是油鹽不浸,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我神情平靜,悠閒地望著像是作賊心虛似的將眼光避到了別處的三大賢者,淡然自若道:「輕侯乃是一介武夫,不懂得什麼叫做拐彎抹角,所以即使待會兒有些事情說得太過直接,冒犯了諸位前輩也請萬萬海涵。」

    略微頓了頓,我瞅瞅三人沒啥反應,遂繼續說道:「這份lt;友好互助條約gt;的內容,我想諸位前輩應該都仔細看過,也詳細研究過,所以我不準備重複了。現在只想聽聽你們對它還有什麼看法和建議?」

    枯榮見會談已經切入正題,也一改剛才佝僂猥褻的神態,雙眸精芒電閃,古井不波地道:「嗯,就讓貧道先說兩句吧!其實我覺得這份lt;友好互助條約gt;內容很不錯,就是裡面的幾項條款有點欠妥。如果能依照我的要求稍做修改,基本上就沒什麼問題了。」

    「他娘的,這老狐狸終於要出招了!」我眼中閃過一絲警惕神色,但轉瞬又回復一貫的冷靜從容,平和地道:「輕侯在此洗耳恭聽。」

    枯榮見狀微微一笑,侃侃而談道:「我覺得欠妥的地方一共有四處。第一、是關於lt;解放奴隸宣言gt;裡規定的,所有奴隸將一律恢復平民身份,並按人頭得到一定數量的土地、口糧、生活費的問題。第二、是關於土珠島龍門、春川、束草、寧海、盈德、密陽等六郡劃歸新高唐帝國的領土問題。第三、是關於淨土宗全體納入新高唐帝國禮部下屬編製的問題。第四、是關於統一高唐八島過程中,淨土宗將要發揮什麼作用的問題。」

    一口氣說完這麼一大堆問題後,枯榮卻片刻也不停歇,直接質問道:「現在貧道很想知道以下幾件事情,第一、分給奴隸的土地、口糧、生活費從哪裡來?怎麼安撫受到『迫害』的奴隸主?若是虐待奴隸者還好說,若是一向善待奴隸的奴隸主的財產也被迫『解放』了,民心如何收復?第二、土珠六郡的原有行政、軍隊官員的任免有何措施?納入新高唐帝國後,針對新阿吉姆市的歸屬權如何處置?第三、淨土宗創派近千年歷史,為什麼必須加入新高唐帝國禮部下屬管轄?第四、道宗弟子向來崇尚清淨無為,戰場上殺人流血難免,如此發生本末倒置,自毀道基的事情怎麼辦?」

    我不禁暗暗倒吸了一口涼氣,心忖道:「操他***熊,這個老狐狸真不簡單啊!哥哥我差點就被他毫不起眼的外表蒙騙過去了。」

    不過想過想,我臉上卻半點驚訝的表情也沒外露,反倒由衷地讚歎道:「唉,大師悲天憫人的胸懷著實讓輕侯敬佩得五體投地。呵呵,若是換了一個普通人,他哪能想到民間具有如此繁多的疾苦和尖銳無比的矛盾呢!」

    此言一出,枯榮大師的臉色頓時緩和了許多,室內劍拔弩張的氣氛也鬆弛了下來,看來那句老話還真有些道理呢,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嘛!

    於是,我趁熱打鐵道:「關於您剛才提出的問題,我和公主殿下都曾經仔細調查研究過,並精心準備了一整套的後續計劃。不過在逐一解答問題之前,輕侯想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和眼光,談談自己的對高唐八島現狀的一點淺見。「

    當下略微沉默片刻,我醞釀了一下情緒後,真摯地道:「在政治方面,高唐缺乏一個強力的統一的中央集權政體,儘管三十六郡如今大致整合成了八島集團,但是每座島嶼內部、還有八島之間仍是矛盾叢生,想要徹底地自然整合成一個完整的帝國,至少還需要五十年到一百年的時間去慢慢地互相磨合。在軍事方面,高唐的武器製造技術嚴重落後於時代,初步估算大概與風雲、愷撒兩大帝國分別差距七十年和五十年以上。另外部隊紀律渙散,軍官營私舞弊,士兵懈怠成性,若按照大陸標準真實地進行評估的話,最多就是一個丙級水準的戰鬥力,不,甚至連丙級也算不上。在經濟方面,奴隸制度嚴重制約了社會生產力的發展,近二十年來,高唐八島創造的總財富,居然和風雲帝國最貧窮的塔卡瑪干府持平,這簡直讓人匪夷所思!在外交方面,風雲、愷撒、斯圖亞特等國家和地區,一直對高唐八島虎視眈眈,尤其趁此國體孱弱的時候,誰不想分得一杯羹呢?唉,儘管沒有人願意承認,但是誰都無法否認高唐八島現在已經危機四伏,陷入了一種垂死掙扎的境地。」

    這番話說得三大賢者面面相覷,憟然動容,偏偏又無言以對,著實窩囊到了極點。要知道他們個個位高權重,身邊的人阿諛奉承還來不及,哪還能讓他們接觸到當今社會最冰冷最殘酷的現實呢?此刻被我一頓絲毫不留餘地的批評,頓時個個呆若木雞。

    我見收到了預想中的效果,遂語鋒一轉道:「正因如此,公主殿下才不惜以一介女兒身,毅然承擔起挽救民族危亡與中興帝國家園的重任,拚命地招賢納士籌建起這座新高唐帝國。我想現在不但高唐八島需要它,而且高唐八島上居住的兩千三百九十萬黎民百姓也需要它。都需要它幹什麼呢?統一祖國、保衛家園、振興經濟、名震深藍,讓每一個普通的高唐人都能夠安居樂業,能夠昂首挺胸地向別人說:『我是一個高唐人,我的祖國富饒、美麗、強盛、繁榮,我為它感到驕傲和自豪。」

    一言及此,淚水忽然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想起了昔日的南疆保衛戰,一幕幕血肉橫飛,一叢叢刀光劍影,一場場鐵馬金戈。那時候為了偉大祖國,為了美麗家園,為了父老鄉親,我們拚命揮灑血汗,奮不顧身……這些場景與高唐即將面對的戰爭多麼酷似啊!

    下一刻,我幡然省悟到自己失態了,於是趕緊擦拭了一下淚水,想要說兩句場面話應付過去,豈料抬頭一看,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驚訝得愣住了,原來所有人居然都跟我一樣哭得淅瀝嘩啦的。

    「這是怎麼回事啊?難道說……是我無意中啟動了『九幽搜神變天擊地大法』的第三層『真如』境界不成?那倒確實可以趁其他人心靈產生空隙的時候,操縱他們的喜怒哀樂等精神波動特別強烈的情緒的。唉,這下子樂子可大嘍!不知要如何才能收場。」我暗暗思忖著,被剛剛一閃而逝的念頭愁得心裡異常忐忑,都快要有些坐立不安了。

    室內陷入了一陣尷尬的沉默,半晌誰都沒有說一句話。

    又過了一盞茶功夫,一把低沉悅耳的聲音,幽幽地道:「輕侯怎不繼續往下說呢?大家都在等著你哩!唉,人家很久都沒有聽到過如此壯懷激烈的話語了呢!」

    說話的正是莫瓊瑤,我的目光往她望去,但見那雙清澈明亮的美眸裡,此時充滿了期待與崇拜。不僅如此,在我轉臉的一剎那,更發現包括安德魯在內的四大賢者,皆用一種異常欽佩和讚許的目光望著我,眼中還洋溢著那種渴望已久的企盼。不管是老謀深算的枯榮,還是神秘莫測的薩蘭大師,或者雄偉如山的任鬼神皆都真心誠意地瞅著我,靜靜地等待著下文。

    我頓時勇氣倍增,雄姿勃發道:「所以高唐帝國的落後與貧窮,究其根源來說,就是那種人吃人的奴隸制度在作怪。請大家想一想,若把一個人純粹當做牲畜一般對待,甚至連牲畜都不如地,一頓飽飯,一件完整無損的衣服都不給予,那麼他們又怎能心滿意足地為你工作,幫你創造財富呢?恐怕那些奴隸心中都恨不得把奴隸主們碎屍萬段吧!請注意這不是我的假想,而是一個個血淋淋的事實。根據不完全統計,高唐八島最近二十年來的奴隸起義總數超過了兩百四十次,參予總人數更超過了兩百四十萬,這也就是說幾乎每個月都有一次人數為數千人的小規模暴動,每年都有一次人數超逾十萬人的大暴動。」

    頓了頓,我繼續道:「可見奴隸起義是屢禁不止的現象,光是用皮鞭、枷鎖和死亡去威脅民眾是根本無濟於事的,正所謂『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我們是時候應該轉換一種思路,去解決這個難題了。兵法有云:『將欲取之,必先予之』,我們現在就與以往做法反其道行之,就乾脆給予奴隸們想要的所有東西,包括自由、尊嚴、土地、糧食、財富,使得他們心悅誠服,願意接受我們的管理和統治。剛剛枯榮大師說,擔心土地、糧食、費用的出處,其實那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根本沒有幾個錢。而且只要簽署適當的契約,大家都可以得到更多的財富,因為他們的積極性上升後,創造的財富自然也就多了,我們得到的也將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多上十倍百倍千倍。至於原來的奴隸主,現在自然變成了地主了嘛!如果有人嫌錢賺得太多而鬧意見的話,我不介意替他承擔這種痛苦哩!」

    這番話說得諸人啞然失笑,室內沉浸在一片輕鬆愉快的氣氛裡面。

    我再接再勵道:「關於土珠六郡的行政、軍隊兩個體系處理辦法,請參照一下,lt;友好互助條約gt;的相關備註條款,在那裡我詳細寫明了乾羅五郡的改革措施,以及改革一個月內取得的重大成果。呵呵,那都是鐵板釘釘的事實,如果不相信可以直接去乾羅島實地調研,我願意用私房錢負擔諸位來往船票的費用哩!至於新阿吉姆市的歸屬權,我想這麼辦吧,直接把它寫入新高唐帝國的刑律,註明其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自治領,永遠屬於淨土宗所有管轄。關於神道無念流、鏡心明智流、北辰一刀流等三大門派的駐地城市,也都將按照這個辦法施行。不知諸位賢者大人,是否對輕侯此舉滿意啊?」

    話音才落,枯榮大師率先叫好,薩蘭大師和任鬼神也是喜形於色,唯有安德魯迄今根本就沒去過神道無念流的白頭山懸空觀,所以表現得最為平靜。

    不過也難怪他們如此興奮莫名,皆因歷代皇帝對道宗的態度都是表面恭恭敬敬,背後堤防限制,生怕這股強大無比的宗教勢力,動搖了自己統治基礎。哪有像我這般大大方方封疆裂土的道理,而且還要明文規定在帝國刑律之上。

    「嘿嘿,他***熊,反正都是慷他人之慨啊!」想到這兒,我不禁心虛地暗暗偷瞟了莫瓊瑤一眼,結果發現她正用一種似笑非笑眼神瞅著我,頓時嗆得我連連咳嗽不止。

    「嗯噷!」我在諸人興奮勁兒過後,清了清嗓子,再次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道宗四大門派都是歷史悠久,勢力龐大的集團,教內不但聰明才智之士雲集,而且絕世高手也層出不窮,可是普通老百姓卻僅僅知道一個名字——道士。他們中間的大多數人根本就不知道尚有什麼區分,只是囫圇吞棗地瞎亂信奉罷了。我提議四大宗派加入新高唐帝國的禮部下屬編著,正是要藉機在全國範圍內好好地替各位宣傳一下啊!初步計劃就是建立一閣四堂,即供奉各派元老的『凌煙閣』,以及分別集中四派精英高手的『造化堂』、『鏡花堂』、『水月堂』、『霸刀堂』。新高唐帝國將為諸位定期提供一筆經費,並且營造一個最適合隱居、修煉、試煉的大型基地,當然我和公主殿下也非常希望道宗四派的朋友們,能夠在修煉之外的閒暇時間裡,幫忙承擔一下繁重的內廷保衛工作。呵呵,就這一個小小的要求而已,至於上戰場殺人放火嘛,我倒從未敢想過動用諸位的高徒,嘿嘿,那種粗活兒重活兒嘛,我們另有大批的專業人員等著干哩!」

    「哈哈哈……」諸人皆被我最後一句話逗得捧腹大笑,久久不能恢復常態。

    相隔半晌,大家終於笑夠了,輩分最高的薩蘭大師忽然面容一整,奇兵突出地問道:「敢問大日道友,在令尊留給你的遺物裡面,是否有一本名曰lt;道德經gt;的古籍呢?可否把它借給貧道一觀?」

    一聽這話,我差點高興得竄過去親吻那個老太婆,心中暗忖道:「哈哈,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我應該借此機會敲詐他們什麼寶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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