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律律!」銀翼龍王感同身受般興奮地仰天長嘶,繼而四蹄翻飛有如騰雲駕霧地飛向城門。
身後的安德魯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涼氣,大喊道:「他***熊,這傢伙怎麼又發飆了啊?嗚嗚嗚,老大,您等等小弟我啊!俺騎的只是最普通的飛雲獸,咋能追上您那只變態龍王呢?」可惜話音未落,銀翼龍王已經徹底消失在他視野裡,徒留下可憐的安德魯駕馭飛雲獸在後面玩命追趕。
經歷過一天戰火洗禮的清州城,此時已經基本恢復往日的平靜,除城樓、街道上多了一隊隊站崗巡邏的「綠林軍」士兵外,酒樓、客棧、商號、錢莊等店舖均已重新開門迎客,沉寂了數日的老百姓們熙熙攘攘地匯聚成一道道人流,徜徉其間自得其樂。
我暗暗詫異地觀察著眼前的一切,心中不禁對西門渡佩服得五體投地。如果換做是我,絕難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把剛剛佔領的城市恢復原狀,可是他無疑做到了,而且做得非常好。
通過東城門後,我偏身下馬步行,但見損壞的城牆塔樓已基本整修完畢,剩餘部分正有數百名赤膊大漢賣力修復著,眼看著天黑前一定能夠竣工。而不論城樓還是街道上站崗巡邏的士兵,皆一個個腰板挺得筆直,目光敏銳犀利,耳朵也支稜翹起,充滿警惕地盯著這座車水馬龍的城市,顯得士氣昂揚和精力充沛。
我正感到十分滿意的時候,忽被一陣「噹噹噹!」的鑼聲吸引了注意力,不及偏頭觀看,就聽一把洪亮的嗓音,中氣十足地道:「各位老少爺們,大家好!我叫板磚,本是清州郡曲家村曲扒皮家的一個奴隸,平時吃不飽穿不暖,每天還要做足十個時辰的苦工,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村裡來了一支兵馬,不但將我和受苦受難的同伴們一齊拯救出火坑,還嚴懲了曲扒皮全家老少!諸位知道這些活菩薩是誰嗎?」
說到這兒,板磚故意賣了個關子,等了半盞茶功夫才繼續道:「他們就是尊貴無比的七海公主莫瓊瑤殿下直屬的新高唐帝國第一軍團。這是一支由全心全意熱愛祖國的高唐人民組建,矢志為所有受苦受難的老百姓們謀求幸福生活的隊伍。它將徹底消滅奴隸制度,讓災難深重的奴隸們統統恢復自由之身,在陽光下堂堂正正地做人,再不受任何人欺凌。」
圍觀的人們何曾聽到過如此驚世駭俗的言辭,頓時一片嘩然。
板磚不慌不忙地道:「如今的高唐混亂不堪,八島上充斥著私慾膨脹的官吏和富賈,他們為了得到更多的土地、更多的奴隸、更多的財寶、更多的美女而不斷地發動戰爭。結果獲得利益的是誰呢?沒錯,是他們,也只有他們。我們老百姓被他們強迫著參予爭霸戰後,得到的只有血淋淋的傷口,喪失至友親朋的悲痛,以及付出寶貴的生命,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我們為什麼要幫助他們?我們為什麼不能為自己戰鬥一次呢?」
這番話說得非常深入人心,因為即使窮鄉僻壤如清州郡,在亂世中也喪失了數以萬計的百姓。圍觀眾人中既有痛失親友者,此刻被板磚充滿渲染力度的言辭刺激下,均忍不住鼻子一酸潸然淚下。
板磚趁熱打鐵道:「現在尊貴無比的七海公主莫瓊瑤殿下,就給了大家這樣一個為自己戰鬥的機會。她老人家直屬的新高唐帝國第一軍團,現在就要招募兵勇,為統一整個高唐八島,為消滅這個人吃人的不公平的社會制度而努力奮戰。只要你是一名十八∼二十五歲之間的健康男子,即可加入到本軍團中來。當你成為一名新兵後,軍團將無條件地提供住宿、衣物、以及一日三餐,如果你天資聰穎,並且在訓練中刻苦耐勞,那麼我將恭喜你,你將成為每月都可領取薪金的正規軍士兵。一名普通士兵的薪金將是每月一金幣六銀幣,榮立戰功後,將根據殺敵數量給您額外的獎金,那將是您薪金的十倍百倍千倍。」
「哇!」圍觀的群眾一下子沸騰了。要知當時生活水準極其低下的乾羅島,普通殷實人家四口人一個月的開銷也不過區區兩個銀幣,板磚一下子開出足夠他們大半年的消費金額,並註明是每月薪金,對這些人來說無疑是一個無法抵抗的巨大誘惑。
板磚保持著一抹憨厚樸實的微笑,莊重地道:「另外我還有一個好消息告訴大家。遵照尊貴無比的七海公主莫瓊瑤殿下的旨意,新高唐帝國在清州城校軍場開設了第一軍團募兵處,並把原清州郡守衙門改建為清洲刺史衙門。新上任的募兵總監和刺史大人將十二個時辰晝夜不間斷地辦公,如果你要參軍,如果你要伸冤,請立即行動去這兩個地方。」
我啞然失笑地瞅著那名叫做「板磚」的漢子,心底再次湧起一種對西門渡由衷的欽佩之情。無疑這是令百姓們迅速接受「綠林軍」的最簡單最有效的辦法,憑藉著許許多多「受害者」同時現身說法,擺出千百個鐵錚錚的「事實」,哪裡還由得你不感動和不相信呢?
眼看著人群中一部分青年男子,在聽完演講後,就急匆匆地直奔校軍場跑去的身影,我就知道這套戰略非常成功。也許在八旗老鬼的「赤眉軍」兵臨城下之前,能夠組建出兩支甚至更多的軍團也不一定呢!
「老大!」安德魯氣喘吁吁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我頭也不回地問道:「你知道這個主意是誰替西門渡出的嗎?」
安德魯愕了一愕,隨即幡然省悟道:「您指的是『喉舌』計劃吧!那是公主殿下臨行前吩咐下來,由那批能言善辯的文官組織策劃的宣傳活動啊!負責人好像是個叫做長孫鼓翼的年輕人,聽說他武功普普通通,不過口才卻非常了得,雄辯滔滔下從沒有人能夠挺過三個回合。」
我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淡淡道:「呵呵,一個很有意思的年輕人啊!有時間我一定要見見他,你替我安排一下吧!」
安德魯露出幾分困惑不解的神色,猶豫了一下才問道:「一個書獃子,有什麼好見的啊!」
我幽幽地長歎一聲,苦笑道:「安德魯啊安德魯,難道你竟未看出輿論導向有多麼重要嗎?如果他們不是一人十人百人,而是成千上萬的人,那將是一股何等龐大的力量啊?強橫軍力足以暫時震懾敵人和百姓,可長此以往必然導致官逼民反的結局,唯有萬千『喉舌』方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瓦解敵人鬥志,同時令百姓倒戈相向,統統站到我們的陣營中來。原本我尚在考慮如何解決四郡戰後的安撫問題,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軍中居然有長孫鼓翼這樣的奇才,哪裡還用得著我擔心憂慮呢?此子必須重用起來,我料他將來定非一郡一島所能夠容納的人傑!」
安德魯聽得仍舊迷迷糊糊不甚明瞭,僅僅知道主公非常看重一個書獃子,不禁心中暗忖道:「他***熊,看來以後得對那小子客客氣氣的了!萬一有那麼一天他坐上了高唐宰相的位置,俺也能借借光、乘乘涼不是!」
我和安德魯一邊走一邊說,不知不覺地穿街過巷走到了校軍場門口。
期間又遇到了十數個「板磚」式的人物在慷慨激昂地演說,每處都圍觀了無數看熱鬧和圖新鮮的百姓。表面上看去他們一個個貌相憨厚口齒伶俐,神態沉著冷靜處變不驚,顯然是通過精挑細選出來的精明角色。
這些人均勻地分佈在人流最多的街道和店舖左近,勢力範圍的劃分涇渭分明,盡顯組織者的卓越統籌能力,讓我也對長孫鼓翼的才幹更敬佩三分了。因為若換做是我,恐怕也難在一時三刻間,將一座陌生城市的百姓控制得如此服服帖帖,讓他們心甘情願地聆聽一個聲音說話。
安德魯突然在背後叫道:「老大你看——」
我旋風般回轉身來,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恰見一小隊內襯白麻布衣,外罩淺藍馬甲,手裡拎著漆黑木刀的士兵們走過。他們的臨時制服上沒有任何軍團標記,走起路來也亂糟糟鬧哄哄地不成體統,一看即知是剛剛入伍興奮莫名的新兵蛋子們。
在這支隊伍的側右翼中段,平行地走著一名與新兵精神面貌迥然不同的老兵。他臉容威嚴肅穆,雙目炯炯有神,腰板挺直如槍,身穿一套海藍色軍服竟纖塵不染,連一絲褶皺都沒有。最可怕的是,他右掌正虛握腰畔刀柄,勁道不輕不重,恰好保持在隨時隨地都能拔刀出鞘砍人的程度。那是唯有長年累月刀頭舐血,置身在生死邊緣的沙場老兵們,才能養成的良好習慣。
在他左右上臂明顯處,各繡著一枚軍團徽章。它由明暗兩組圖案構成,背景是一輪鮮紅新月,表面則是一枚黑十字骷髏頭。由於圖案栩栩如生,色彩也異常絢麗奪目,竟予人一種鋒芒畢露殺氣沖天的巨大壓迫感。
安德魯低聲嘟囔道:「索佩羅調遣給龍之息指揮的是縱橫艦隊第十陸戰團,想不到在那支排名最末的團隊裡面,隨便碰到一個普通士兵也能有如此精湛的本領。」
我聽罷簡直哭笑不得,沒好氣地訓斥道:「安德魯啊安德魯,你到底長沒長腦子啊?要知縱橫艦隊的每一名成員,都是由『海神』軒轅天之痕親自從七海盜盟百萬雄兵中重重篩選出來的精銳高手,若沒幾分真本事哪能輕易矇混過關啊?」
安德魯搔搔後腦勺,赧然笑道:「嘿嘿,難怪啊難怪,俺就說他咋那麼厲害呢!」
我不置可否地道:「精銳是精銳了,厲害倒卻未必!起碼鐵血衛和新月衛就比他們強多啦!」
安德魯連忙溜鬚拍馬道:「那是那是,也不看看是誰訓練的鐵血衛和新月衛啊!在主公的英明領導下,就算是一幫膽小怕事的平民百姓,也會很快被訓練成龍精虎猛的無敵勇士呢!」
我被他逗樂了,隨即笑容收斂露出一抹緬懷的神色,喟然長歎道:「唉,這回你可猜錯了!能夠訓練出鐵血衛和新月衛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們的軍師哥舒嫩殘。如果沒有他的精心指導,恐怕迄今為止軍中也沒有一個人會知道『般若功』和『拈花指』是什麼東西,更別提能夠練成現在這麼高深的境界了。」
安德魯尚是首次聽說哥舒嫩殘的名字,見我一副唏噓不已的模樣,就不敢繼續在這上面糾纏,岔開話題道:「主公,我們是回玲玲別院,還是進場看看?」
我沉吟片刻,微笑道:「呵呵,既然來了哪有過門不入之理?咱們就去看看龍之息招募的新兵都是何許人也吧!」
清州城校軍場是一座被粗木柵欄圍成的四方甕城,它邊長兩百四十餘丈,最多可同時容納四∼五萬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接受檢閱和訓練。按照清州城一貫的部隊編制來說,它一直都顯得那麼綽綽有餘,不過此時此刻卻顯得有點太狹小了。
當我和安德魯走進校軍場大門的時候,赫然看到了四條長長的人龍,正從場內蜿蜒而出。它的起點是場中心的點將台,終點是場外南門大街的盡頭,隊伍裡儘是一些衣衫襤褸的男子,有的甚至明顯超越了限定的年齡,不過從那一雙雙充滿渴望的眼神可知,他們心中非常希望得到這份待遇極優的工作。
站在門口維持秩序的一小隊「綠林軍」士兵發現了我們,立刻齊刷刷地敬禮示意。我淡淡地向他們揮手致意,從他們光禿禿閃亮亮的腦袋上看得出,這些人都是隸屬「光頭師」的精銳士兵。如果我沒有猜錯,龍之息募兵前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新整編「光頭師」和「虎豹營」,這些人有資格在此站崗,就證明他們中間的每個人都是通過了嚴格考驗的優秀戰士。
點將台前每間隔丈許豎著一條橫幅,上面分別醒目無比地畫著一柄刀、一副弓箭、一桿槍、一塊鐵錨。橫幅下方皆是一副簡陋的長桌板凳,上面坐著一文一武兩名官員,顯然前者是登錄基本資料的書記官,後者是憑眼力判斷應聘者實力的主審官。當一名應聘者被錄用為新兵後,就會被要求登記全部資料,然後得到一塊特製腰牌,至一旁的軍需官處憑牌領取裝備。
安德魯啞然失笑道:「呵呵,不知這是哪個鬼靈精出的主意!用圖像闡述確比文字表達要容易理解得多,起碼那些文盲不必擔心投錯門戶了。嗯,刀手、射手、槍手、水手,看來近戰、遠程、陸地、海上兵種都齊全了,就是不知道選拔的人素質如何!」
他話音才落,就聽一把冷峻酷烈的嗓音幽涼地在耳畔響起,道:「安兄若想知道答案,就請和主公一道上點將台來吧!」
安德魯向我扮了個鬼臉,笑嘻嘻道:「龍少的耳朵好賊啊,我說得那麼小聲,他都聽得到哩!」
我沒好氣地翻翻白眼,道:「不要在這兒瞎搗亂,若再敢繼續胡說八道,哥哥我就送你回南疆種田去。」言罷召來兩名士兵照料戰馬,邁步登上了點將台,安德魯聳聳肩膀後,乖乖地閉緊雙唇跟了上來。
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西門渡和蒯桓居然也在點將台上。仔細想想又覺理所當然,既然最先整編的對象是全體「綠林軍」,那他們兩位正副總統領當然都要老老實實地待在現場監督一番了,因為這關係到很多人事安排和切身利益呢!
「吾等參見主公!」三人不約而同地躬身施禮,在他們身後站立的數十名悍將則一律單膝跪倒給我請安。我微微一笑道:「大家免禮平身吧!」說著雙手前伸半尺,在虛空中輕輕一托,形成一股浩瀚無垠的力量,一寸一寸緩慢而不可抗拒地抬起眾人彎下的腰腿。
剎時間,諸人齊刷刷地臉色一變,心中震駭簡直難用言語形容,更有甚者面容赤紅如血或鐵青如鬼,好半天才恢復到正常膚色。剛才電光石火的一瞬,但凡試圖用內力抗拒和反擊者,渾身真氣皆被控制得動彈不得,而且動輒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險,或青或赤恰恰是其體內陰陽屬性的真氣運轉至極限的徵象之一,哪怕再多運轉一分他們也將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這輪較量以我完勝「綠林軍」所有將領聯手結束,其中包括西門渡、蒯桓這兩名超級高手在內,都要心悅誠服地承認自己徹底失敗了。
我彷彿剛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臉上毫無半點得意之色,平平淡淡地道:「諸位兄弟辛苦了,不知募兵進行得怎樣啦?」
唯一一個未參予抵抗的龍之息恭恭敬敬地道:「啟稟主公,迄今為止新高唐第一軍團已經整編完畢。它下轄五個普通師團,士兵總數共計五萬人,由西門渡擔任軍團長,蒯桓擔任副軍團長,並直接指揮其中戰鬥力最強的『虎豹師』和『光頭師』,剩餘三萬人組成三個新編師團,還有待加強訓練和提高技戰術水平。」
「哦!」我點了點頭,忽然問道:「那退伍後的『綠林軍』士兵們,是如何安置的啊?」
話音才落,三人身後的眾將中大步走出一人,從容不迫地答道:「啟稟主公得知,原『綠林軍』全員十萬二千三百四十五人,除新高唐第一軍團整編的五萬人外,剩餘人中能工巧匠者編入郡屬工部衙效力,老弱病殘者歸入郡屬療養院看護,年齡尚幼者納入郡屬講武堂學習,目前皆已妥善安置完畢。請指示!」
我定睛瞧去,見此人年紀約在三十歲許,一副高瘦筆挺的身軀,相貌英俊,舉止瀟灑,神態從容不迫,斜飛入鬢的漆黑劍眉下,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透露出一種與生俱來的睿智和寬容,讓人不能將他與任何邪惡的事聯想到一起去。
我心中暗暗讚歎道:「好一個天生光明磊落的漢子!」不過想歸想,我嘴上卻不能說出,駕馭屬下的要領就是四個字莫測高深,若讓人知曉了全部底牌,那哥哥我距離死期也就不遠了。一念及此,我不動聲色地問道:「你是誰?」
那人不卑不亢地道:「卑職長孫鼓翼,是縱橫艦隊的原幕僚長,現被殿下任命為清州刺史,暫時打理郡內一切政務。」
我冷哼一聲,沉喝道:「好膽!是誰授權你隨隨便便地胡亂增設郡屬職能部門的?工部衙、療養院、講武堂……嘿嘿,你當清州郡是什麼,小孩子過家家的地方嗎?」
此言一出,點將台上剎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被處於暴怒中的我遷怒於他。長孫鼓翼也嚇了一跳,儘管他表面上裝作無動於衷,但蓬蓬亂跳的心臟,卻怎能躲過我水銀瀉地般無孔不入的精神偵測呢!
我目不轉睛地瞪視著他,渾身爆發出驚天地泣鬼神的殺勢,恍若馬上就會將他撕成碎片一般。這一刻沒人敢出聲,也沒人敢替他求情,我雄霸天下的身姿,早已深深烙印在每個人的心靈最底層。
驀然,長孫鼓翼雙膝跪倒在地,恭聲道:「屬下知錯,請主公責罰!」
我暗歎此子果然聰明絕頂,不過考驗猶未結束,於是瞇縫著雙眼,漫不經心地問道:「哦,你錯在何處,我又該如何責罰你呢?」
長孫鼓翼抬頭望著我,態度依舊恭敬從容地道:「卑職私立堂口,而且未能及時匯報上級,按律當革去所有官職,移交刑部查辦!但念在清州郡初定百廢待興,卑職為從旁協助新高唐一軍建成,此舉亦屬於事急從權,且未造成嚴重後果,故功過相抵,可由卑職繼續暫代刺史一職,以觀後效!」
我不再瞅他,抬眼望著那群噤若寒蟬的將領們,淡淡地道:「你們認為應該如何處理他啊?」
等了約半盞茶的功夫,卻依舊無人答話,我剛要開口,就聽西門渡朗聲道:「末將以為可按照長孫刺史所言執行!」
我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道:「嗯,那就按你所言功過相抵吧!若日後再犯定斬不饒!起來吧!」
長孫鼓翼聞言連忙磕頭謝恩,站起身來歸入眾將領中間。
我在眾人心目中牢固樹立了賞罰分明的形象後,迅速步入正題道:「目前一共招募了多少新兵?」
蒯桓道:「回稟主公,目前招募的新兵包括三千名刀手、三千名射手、一千名槍手、和一千名水手,共計八千人左右。根據清州郡轄下城鎮村落的青壯年人口比例推算,在今後三天內,預計能收滿新高唐第二軍團所需的全部份額。」
我正容道:「做得很好!不過我要提醒各位,收錄新兵時一定要注意一點,那就是我們只要奴隸出身和沒有家庭牽掛和負累的人。因為乾羅島僅僅是新高唐帝國崛起後邁出的第一步,我們的真正戰場將遍及其餘高唐七島,乃至整個深藍大陸。我可不想屆時出現嘴裡嚷著什麼『我要回家』的逃兵。大家明白了嗎?」
「是,主公!」諸將轟然應諾,士氣剎時提高到了一個頂點。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了三天,我好像生出三頭六臂般不知疲倦地忙碌在城市的各個角落裡,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萬事俱備的清州郡就像一台嶄新的戰爭機器,開始馬力十足地飛快運轉起來。
傍晚時分,西天綴滿了鮮艷的彩霞,太陽下落得飛快。不一會兒,山巒上已經只剩下幾片殘霞,樹叢的陰影也開始擴大,加深……漸漸地晚霞快要散盡,林叢全部發暗,四野開始凝聚在一片灰濛濛的霧氣中。
西門城樓上,我穿著一件寬大舒適的高唐錦袍,負手眺望著美麗無限的景致不禁心曠神怡。剛剛收到了莫瓊瑤的金雕傳書,信上說縱橫艦隊已經順利抵達了土珠島,並受到道宗諸流派首腦空前熱烈的歡迎和接待,預計接下來的會談將非常順利。
正當我躊躇滿志的時候,安德魯忽然快步急行而來,眸中閃爍焦灼之色,躬身施禮道:「啟稟主公,『海豹』偵察小隊在距離清州城東南二百二十里的汶山附近發現敵蹤。經活捉俘虜審訊後初步確認,那是隸屬赤眉三煞中排名第二的『金蟾子』蓋骨黎麾下的萬人隊。但是由於對方行軍時,兩翼派出了大量偵騎,所以無法繞道查探,而普通士兵只知本隊情報,故其背後是否還有援軍尚未知曉。請您定奪!」
我不動聲色地聆聽著,腦海裡開始高速盤算著敵人逼近清州郡的目的何在。隔了半晌,當眼神落往巨鯤灣的一刻,我心中驀然靈光一閃,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我胸有成竹地道:「慌什麼,他們不過是一群七拼八湊的雜牌軍罷了!給我立刻召集所有師團長級以上將領,到玲瓏別院議事!另外囑咐『海豹』小隊繼續嚴密監視敵人行蹤,有情況隨時匯報!還有命令『禿鷲』小隊全體出動,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地巡邏所有錨地,以及能夠迅速搶攤登陸的偏僻海岸線。若途中發現可疑船隻,千萬不要打草驚蛇,馬上回報總部。」
「是,卑職明白!」安德魯雖然聽得不甚了了,卻依舊一絲不苟地去執行命令了。
聽著他的腳步聲匆匆消失,我無由地歎了口氣,然後扶著垛口極目遠眺著高唐海峽方向。在靜謐的夜色裡,大海優美得就像一場永遠不願醒來的迷夢,可誰又想得到其中蘊涵著多少血腥與殺戮呢?
「來吧,八旗老鬼!若你以為憑借一招聲東擊西即可擊敗我,那也未免太瞧不起人啦!」我呢喃的話語隨風飄落在漆黑夜色之中,漸不可聞……
山上山下全是綠葉茂密的樹林,整天都待在樹林裡走。從樹葉稀疏的地方望去,近處的山,佈滿了樹林,現出了一片濃綠。遠處的山也佈滿了樹林,現出一片蒼黑,天上一點雲也沒有,陽光明亮亮的射了下來,使人覺得這像夏天。可是樹林裡也偶然出現幾棵青桐樹,葉子現出金黃色,你一眼看見了,不能不想起深秋和初冬。但近邊的長穗樺,剛剛落了穗,新鮮的嫩葉正發了出來,叫人又想起了初春。
這是清州城東南二十三里外的伊川,它東攜谷山,西挎兔山,中間夾著一條川流不息的陵門江,地勢非常險要,而且易守難攻,乃兵家必爭之咽喉要地,同時也是最隱蔽的紮營地。經過一夜討論研究,予會者一致認定此地最適合全殲敵軍,於是新高唐第一軍團整整兩萬人,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連夜潛入了這片深山老林裡埋伏起來。
天空裡不時有金雕盤桓著,它們和追逐著野雞、山羊的鷹鷲不同,並不掠近地面,而是平展著寬闊的兩翼在高空滑翔。每逢見到人的蹤跡,它們就像妙筆生花般在空中畫出一幅幅優美和諧的幾何圖案,通報主人知曉。
在密林深處一處山勢平坦的空地上,諸人圍著一截粗大木樁團團而坐,神情緊張地聆聽著作戰參謀連續不斷念頌的實時戰報。
「……敵人已經全部進入河谷地區,正沿著陵門江北岸行軍。現在速度明顯趨緩,其先頭部隊也並無準備渡河的跡象,反倒停靠在水流最湍急的『七疊瀑』附近,估計會就地安營紮寨休息。」
西門渡精神大振道:「好,果然不出主公所料!他們肯定是準備白天養精蓄銳,晚上趁著夜色,配合搶灘登陸的部隊一齊偷襲清州城。嘿嘿,八旗老鬼好陰險的伎倆,可惜被看破了就一錢不值啦!傳我命令埋伏在谷山、兔山的一帶的虎豹師和光頭師,立刻向七疊瀑方向靠攏,等待總攻號角。另外告訴他們全體注意隱蔽,哪個膽敢打草驚蛇,本座一定嚴懲不怠。」
「是!」傳令兵躬身施禮後,飛快消失在密林之中。
時間一分一秒緩慢地流逝著,整個伊川埋伏圈有如一張天羅地網般慢慢收緊,獵物正是「金蟾子」蓋骨黎麾下的一萬名赤眉軍戰士。他們萬萬也沒想到,自以為神出鬼沒的突襲計劃,居然被柳輕侯憑借蛛絲馬跡一眼就看穿了。
經過連續數個晝夜的急行軍,赤眉軍士兵們都已經疲憊不堪,所以在經過短暫的修整和進食後,除輪值的哨兵外,剩下的人統統都鑽進帳篷裡面蒙頭大睡,片刻即鼾聲如雷了。
蒯桓透過單筒魔鏡留神觀察著敵營動靜,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冷酷無情的笑容,心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就等總攻信號啦!想不到這一仗會勝得如此輕而易舉,看來主公的武功謀略確非常人所能及也!」
在他身後大片大片的灌木叢中,是一座綿延數里的圓弧形戰陣,恰好控制了西北部高地,一排排身披偽裝匍匐不動的戰士們,個個都憋足了一股勁兒要殺敵。比起麻衣武士們來說,他們更加憤恨這些人面獸心的「黑獄」囚犯。因為赤眉軍軍紀渙散,他們造的孽簡直罄竹難書,但凡乾羅百姓都遭受過侮辱和蹂躪,最淒慘的自然是社會地位最低下的奴隸們。這一次,當然要新賬老賬一起算嘍!
當落日的餘暉一點點消逝,黑暗開始籠罩整座森林的時候,胸膛中燃燒著熊熊怒火的虎豹師和光頭師戰士們,握緊了鋼刀、刺槍、強弓、利箭,還有由清州郡屬工部衙特製的遠程武器「夜流星」和「火霹靂」,隨時都準備暴走了。
今夜注定將是一個不眠之夜,也注定是一個充滿詭麗煙火的淒厲之夜!
「嗚——」一把低沉雄渾的戰爭號角悠悠響起,瞬間驚碎了靜謐山林中所有居民的美夢。
「嗖嗖嗖嗖嗖……」在電光石火的一剎那,先是一陣密密麻麻的破空銳響充斥了方圓數里的每個角落,繼而是數以千萬計的流星火雨從天而降,夢魘般籠罩到赤眉軍營地上,每個人的眼眸都被映出了一簇簇瘋狂跳動的碧綠熾焰。
「夜流星」是一種由腳蹬式強弩方能遠射的特殊重型箭矢,在接近箭頭的位置綁縛著一包參雜陰磷的強力爆炸物,雖然威力不大,但是燃燒持久,凡是被沾到的物體不燒成灰燼決不罷休。加上通常發射時,皆以一排七矢的集束式攻擊,殺傷力非常驚人。
「火霹靂」是一款外形酷似流星錘的遠程投擲武器。在兩枚醋缽大小的錘頭裡,裝滿了硫磺、硝石、桐油、草灰等物質,中間以拇指粗細的精鐵鏈連接到一處,用時由經過專門訓練的力士旋身舞動揮出。由於慣性導致它的射程很遠,一旦觸及障礙物,就會產生雙重強烈爆炸,威力甚至能夠籠罩方圓數丈。
在成千上萬的「夜流星」和「火霹靂」的重重打擊下,猝不及防的赤眉軍頓時亂做一團。帳篷在熊熊燃燒,猶在睡夢中的士兵們被濃煙嗆醒紛紛鬼哭狼嚎地逃離險境,更多的人葬身火海、硝煙、以及一連串爆炸之中。
哨兵最先遇難,繼而是剛剛逃離火海的士兵們,沖天大火將整座營地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使任何人都無法遁形。層出不窮的冷箭,一支接一支連續不斷地從四面八方呼嘯而至,瞬間奪取了一條條片刻前還生龍活虎的生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敵人來襲,甚至也不知道敵人究竟是何方神聖,黑漆漆的灌木叢林裡,彷彿潛伏著無數只嗜血猛獸,要一點點一寸寸地撕裂他們。
戰鬥進行了短短一頓飯的功夫,赤眉軍就徹底崩潰了,最可憐的是他們連敵人的面兒都沒見到,堪稱有史以來最窩囊的一仗。
埋伏在東南斜坡上的西門渡,通過單筒魔鏡冷靜地監視著戰況,驀然間,當他看到已經有人歇斯底里地跳下「七疊瀑」湍急水流中的時候,惡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地上,怒喝道:「立刻發動總攻,一個也不許給老子放跑!」
「嗚嗚嗚——」衝鋒號角高亢激昂地吹響起來,瞬間傳遍整個戰場。「殺呀!殺呀!殺呀!」新高唐第一軍團的戰士們乍聞衝鋒號角,頓時一個個從戰壕裡面魚躍而起,手擎珵明瓦亮的鋼刀、刺槍,有如下山猛虎般向赤眉軍營地掩殺過去。
這是一場相差太過懸殊的戰役,一方士氣如虹,另一方萎靡不振,勝負根本就毫無懸念。
「金蟾子」蓋骨黎猶在徒勞無功地試圖重新組織部隊突圍,他臉上的肌肉恐怖地扭曲著,瘋狂吶喊道:「隨我突圍,向東北方向……」話音才落即被利刃截斷般沒了下文,此時他身畔的七八名侍衛忽然一起無聲無息地栽倒在地,七竅流血而亡。
火光掩映下,西北和東南方向分別緩緩圍上了一群強壯彪悍的戰士。他們穿著一副幽藍幽藍的青銅鎧甲,手裡拎著狹長鋒銳的厚背戰刀,氣勢深沉凝聚,神態冷靜從容,一看即知是百里挑一的搏殺高手。
蓋骨黎的心倏然一沉,他知道今天肯定不能囫圇離去了,說不定還要命喪此地。不過想歸想,一向凶名卓著的他,若非臻達山窮水盡的那一刻,是絕對不會屈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