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占泰心急如焚連日來的不眠不休已將他弄得形容憔悴疲憊不堪。
「東哥……」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我跟前悲涼地望著我「我該怎麼辦?」
很突兀的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太大答案也太重我無語只是將手放在膝蓋上默默地垂下頭。
寂靜的房間內我坐著他站著兩人彼此間都不說話。
「東哥!」他忽然顫聲喊我「可否讓我抱抱你?」
我茫然抬頭他表情悲慟眼底閃爍著無奈的光芒於是我那顆早已麻木的心沉了沉不怒反笑:「怎麼辦……爺早有定奪何必再來問我?」
「東哥……」
「我累了想歇會兒。爺若有召喚東哥也好打起精神來……」
「東哥!」他忽然衝過來單膝跪地強勁有力的臂膀牢牢地摟住了我我掙了掙無奈下也只得任他抱了「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似乎這聲「對不起」已然有很多很多人跟我一再地提起可是他們到底哪裡對不起我了?為何明知會「對不起」我卻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斷傷害我?
我是真的累了……心太累!已然承載不起太重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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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布占泰派遣部將英巴海乘船至對岸建州軍營請求和解。努爾哈赤未予理睬竟將英巴海轟了出來。之後連續三日烏拉派了三次使者求和均被拒。
第四日布占泰出現在我房門口身後跟了一隊穿著全副鎧甲的侍衛。滿屋子的丫鬟被嚇得噤若寒蟬我平靜地將懷裡逗弄玩耍的一隻小貓趕了下去撣了撣長袍光滑而又冰冷的綢緞面料仰頭對布占泰一笑「這便要去了麼?好!」頓了頓忽又想起一事忍不住譏誚地問道「爺希望東哥如何妝容呢?是慘不忍睹還是淒楚可憐?」
布占泰繃緊了面皮一聲不吭。
我哈哈大笑笑聲裡鼻子微微一酸我刻意忽視這份悲痛大咧咧地朗聲說:「那好……就這麼著咱們走吧!」
布占泰轉身疾走腳步快得出奇。他帶來的那隊侍衛裡有個叫拉布泰的人跨了出來躬身向我打千:「格格……得罪了!」說罷右手輕輕一揮身後有人拿了條拇指粗的繩索出來利落地將我雙手反綁於身後。
我疼得咧嘴吸氣。拉布泰斥道:「笨蛋動作輕點!」那人嚇得手一哆嗦反將繩結抽得愈緊了。
跟著他們一路繞出城然後乘了一葉扁舟船身不大總共能裝個七八個人的樣子除了我和艄公以外布占泰只帶了喀爾瑪、拉布泰等六名親隨。
嘩嘩的水流聲自船側湍急而過我忽然冒出個傻念頭如果就此一頭栽下河去不知道那滋味又是如何?應該不會太難受吧……
傾了傾身子我望著渾濁的河水癡癡怔。
「爺快到了!」拉布泰小聲提醒。
「嗯。」布占泰點頭。然後拉布泰稍一示意立即有兩名侍衛一左一右地拉起了我將兩柄明晃晃的鋼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小心些可別當真傷了她……」布占泰有些猶豫但眼神始終躲躲閃閃地不敢正視我。
「奴才們自有分寸爺放心!」
「什麼人——」冷不防河對岸傳來一聲厲喝十多名小兵手持長槍沿著河堤奔走。
拉布泰急忙朗聲說道:「海西烏拉部領貝勒求見建州淑勒貝勒!」
這句話剛說完那頭已有人朗聲大笑:「是布占泰那老小子來了?我來瞧瞧可真……」這聲音耳熟得讓人熱淚盈眶我扭頭看去只見一名身穿黑色甲冑的大將騎馬奔至岸邊雖然隔得遠了些卻仍可從體型上清楚地辨認出來。
「扈爾漢!」我脫口高呼。
滔滔江水未能完全掩蓋住我的聲音岸邊的扈爾漢頓住了馬步錯愕地嚷道:「是……東哥格格?是東哥格格麼?當真是你——他娘的!布占泰你小子想做什麼?捆個娘們當人質你算哪門子的英雄好漢?」
布占泰臉色鐵青面部肌肉微微抽搐著鼻翼翕張情緒有點不穩但終於沒有吭聲。
得得得……一陣馬蹄聲驟響嘩啦一聲水花四濺下竟有一匹烏騅寶馬負著主人連人帶馬一塊兒躍下河來。湍急的河流中水深至馬腹……
眸瞳漸漸濕潤、模糊眼前的人影在不斷晃動一股錐心刺骨的痛楚剎那間滲入我的五臟六腑痛得我快無法呼吸。心底掩埋至深的傷疤猶如重新被活生生地揭開絲絲地抽搐疼痛。
「東哥……」馬背上的人影漸漸恢復清晰隔了七八米遠那聲歎息似的呼喚裡飽含了太濃的情感傳到我耳裡竟讓我抑制不住的劇烈顫抖起來。
「皇太極!」布占泰冷冷的話語在我耳邊炸響。他這一聲喊也終於將我給震醒。
「布占泰!」皇太極臉色微白烏黑冰冷的眼眸與他微白的臉色形成鮮明的對比黑白分明間那抹極具氣勢的懾人煞氣靜靜地在他身上瀰散開來。
這一刻的皇太極冰冷得叫人心裡楚!
「布占泰——」一片混亂的馬蹄聲在對岸響起正黃旗的旗旛迎風飛揚努爾哈赤一馬當先立在岸邊握著馬鞭的手筆直有力地指了過來「布占泰先時擒你在陣上我赦你不殺寬釋出來厚養款待扶為烏拉領主又以我愛新覺羅氏三女配你為妻。今日你欺騙蔑視我建州七次違背盟誓掠奪我屬部虎爾哈……」一連串的指責如重錘般砸來布占泰只是面不改色昂然挺直地站在船頭。
努爾哈赤語音一轉雖然距離遙遠我卻似能感覺到他火熱的目光在我臉上滾了一圈而後繼續大聲怒斥:「而今……你竟意欲強娶我所聘之葉赫女子且以蒼頭箭辱射我侄女。俗語有云『寧削其骨莫毀其名』你已辱我至此境地我如何還能容你猖狂無禮?就算他日大明天子怪罪我今日也必定要一雪你予我的奇恥大辱!」
我將目光緩緩從努爾哈赤身上移開略為往邊上偏過身子猛地一顫下頜涼颼颼地觸到了冰冷的刀面。
代善!二阿哥……古英巴圖魯……他竟也來了!
心裡一陣恍惚再回神看時現皇太極猶如一尊雕像般一動不動地挺立在河裡。此時已是九月末河水雖未結冰卻也刺骨寒冷。那烏騅馬連打了兩個響鼻哧哧噴著熱氣。
我心疼不已千言萬語凝在喉間千回百轉卻終是無法吐出一個字。他紋絲不動薄薄的雙唇堅毅地緊抿成一線臉色愈轉白他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瞅著我。
不過僅僅幾米遠的間隔我與他之間似乎伸手便能夠到卻又彷彿隔得甚為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