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祭 卷 第八章 生物
    培養器皿中的液體在閃爍不定的燈光中漸漸明亮起來,散發著淡淡藍芒的光線就像一個黑洞般吸收著周圍的光線,甚至在虛空中都能看見那盤旋著呈螺旋狀的光絲牽連著,一縷一縷往液體中間不由自主的傳送著。隨著光線越積越多那液體也慢慢膨脹起來,就彷彿一個閃亮的恆星一般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讓莊天宇驚訝的還不是這液體的異常,而是在器皿幾米高的空中,竟然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多出了一隻奇怪的鳥狀物盤旋在空中!一雙銳利的眼睛正一動一動盯著下面的自己!

    整個身體大概有三十多厘米長,黑褐色的羽毛布及全身,就彷彿一隻奪命的不祥之鳥,虎視眈眈地盯著獵物。幾根尾羽直直地豎立在身後,一雙巨大的翅膀在空中一下一下有力地撲扇著,展開來的翅膀竟然比身體都長上幾許。最讓莊天宇不敢相信的就是這只憑空出現的鳥竟然有兩個頭!在頸部半粘半離的分化出來,小巧的頭顱和身體絲毫不配,在兩邊各有一隻眼睛,就像海中的比目魚一般。鋒利的喙在燈光和液體那怪異的光線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讓人不寒而顫。

    雖然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莊天宇明白如果再待在這裡,一定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強迫自己心裡冷靜下來,面對著空中懸浮著的那只怪鳥,慢慢一步一步往門那邊移去。

    在就還離門不遠的幾步距離處,那原本只是盯著他的怪鳥突然仰頭鳴叫了起來。稍微回復平靜的實驗室又被劃破了那短暫的寧靜,接連不斷的聲浪讓莊天宇幾乎快崩潰了。咬著牙死死盯著空中似乎有了點變化的怪鳥,手中握住了不知道哪張實驗桌殘留的木腿,凝神戒備著。

    撲撲,隨著那鳥翅膀的撲扇,一下一下變的緩慢起來,力道卻是越來越強。空氣猶如水紋一般擴散開去,割劃在他的臉上一陣陣生痛。毫無預兆的,那怪鳥對著已經蓄勢戒備著的莊天宇俯身衝了下來。那速度猶如一顆飛逝的流星,夾帶著一陣氣流直接狂湧了過來,僅僅在視線裡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跡,那褐色的身影瞬間便來到了莊天宇的面前。

    「滾開!」早就知道這駕御著風出現著的怪鳥速度絕對不會太慢,雖然其真實的速度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料,但還在被他捕捉到了那一點的跡象,對著迎面而來的怪鳥就是狠狠的一擊!

    粗粗的棍子直直對著怪鳥的頭部就打了下去,出乎他的意料,怪鳥竟然沒有躲避,就在棍子接觸到它的時候,它高聲鳴叫了一聲,兩個頭竟然就這樣從連接著的頸部分裂了開去!從頭到尾,順著棍子的下擊,它硬生生分離成為了獨立的兩個部分,帶著尖銳的聲音從莊天宇的身邊分別飛了開去,接著又在他的身後合為一體懸浮在空中盯著他,竟然沒有趁著莊天宇分神的空擋再次進攻。

    「這……這……到底是什麼鳥?」莊天宇看了看揮空的木棒,不敢相信地搖了搖頭,眼中儘是不解與迷惑,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已經完全超出他的想像了。

    就在這個時候,那隻鳥突然又高聲長啼了一聲,夾帶著強烈的勁氣飛回到了那個盛放著液體的器皿旁邊。黑褐色的身影在液體周圍上下盤旋飛舞著,那聲聲高昂的鳴叫似乎包容著一絲愉悅,一絲敬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莊天宇似乎覺得耳邊在這怪鳥的嘶鳴之外,還有無數的聲音也同時吼叫了起來,低沉震撼的聲音在他整個人都不禁微微顫抖了一下,那彷彿是來自心靈的深處某一被遺忘了許久的地方,如今,封印似乎已經被慢慢開啟了。

    在不知不覺之間,那團液體也悄然在發生著變化。原本連接著空中無數的光絲已經漸漸的消散,那個耀眼的液體光團也似乎隨著光線的消散而暗淡了下來。就在它的顏色已經趨近於透明的時候,忽然,一陣猛烈的強光又從其中綻放了出來,那比以前的光亮刺眼幾倍,幾十倍的光線把整個屋子都照射的纖塵畢致的,似乎連每一個飛舞在空中的細菌都能清晰的看見一般。無數的光絲以液體為中心放射了出來,在一片光亮的視線裡,隱隱可以看見處於中心的液體已經慢慢穩定了形狀,成為了一個蛋狀的橢圓體。

    屋子外面又刮起了大風,伴隨著大雨辟里啪啦的聲音即使在地下也清晰可聞。嘩嘩的流水聲在一陣陣悶雷聲中顯得異常的詭異。耳邊迴響著激烈的風聲與水聲,那怪鳥的嘶鳴猶如一個攪拌棒一般和著所有能夠聽見的聲音狂亂的在屋子裡肆虐著。就在莊天宇快忍受不住的時,輕輕,一聲小小的破殼聲清晰無比的穿過所有的聲音到達了他的耳邊。接著,一切的雜音似乎都慢慢消退了,寂靜的房子裡只留下那依然刺眼的無數光線和接二連三不斷響著的清脆碎裂聲。

    就在他想著是不是趁那隻鳥沒有注意的時候逃走的時候,莫名的,他的心突然顫抖了一下。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全身一陣酥軟,就像有細微的電流通過一般。腦子裡忽然一片空白,心頭不可抑制的湧上一股頂禮膜拜的衝動。

    刺眼的光芒漸漸柔和了下來,給人一種寧靜溫暖的感覺。那只怪鳥也第一次從空中降了下來,匍匐地縮在地上,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氣焰,就像在迎接著什麼似的,堅硬的喙在破碎的地面不停地啄著,發出嘟嘟的是聲音。

    漸漸的,那個橢圓狀的光蛋慢慢碎裂了開去,就像溶解的冰山似的從兩邊塌了下去,中間似乎有什麼東西掙扎著爬了出來。當所有的光線再次暗淡下去的時候,莊天宇也看清楚了它的形狀:一個銀色的光球帶著一個小小的尾巴在密閉的培養器皿當中游弋著,乍眼一看似乎和蝌蚪並無二致,除了那光球上隱隱可見的細細紋鱗。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莊天宇明白如果再不趁此機會逃走,說不定就沒有時間。輕輕的移動著步伐,再也不管那液體還有什麼變化,他再也顧及不到其他什麼,沒命的就向著外面跑去。此時在他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離開這個讓自己心中產生一種莫名悸動的地方。

    而在此時,在實驗室的一角,一個身穿青衣的人影正注視著不斷變化著的細胞,那件長袍連臉部也完全遮擋起來的,可是卻有兩道神光頭過厚厚的衣服觀察著那生長著的實驗體,久久不語,直自身體漸漸消失在空氣之中……

    天氣似乎並沒有像人們預期的那樣漸漸好轉。烏雲就彷彿喜歡上了這個城市一般,在天空盤旋逗留著。黑壓壓的雲層讓這個以陽光著稱的海濱小城籠罩在一片陰暗之中。冷風不分晝夜地在街道上肆虐著,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傾盆而下的暴雨讓人們除了工作時間只有龜縮在家裡。以前毫不受重視的天氣預報成了最近最受歡迎的節目,收視率甚至超過了那些冗長的偶像劇。在一次次期盼著明天將會是一個好天氣的憧憬中,人們似乎也習慣了這整天陰沉的天氣,不知這到底是環境的惡作劇還是人類的悲哀。

    清冷的醫院裡兩三點燈光在閃爍著。關著窗戶聽著外面那呼嘯而過的夜風,莊天宇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天在實驗室裡遇到的奇異場景。經過那天的事件,天麟製藥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彷彿根本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讓我們的當事人十分的納悶。

    「憐兒呀,爸爸要離開一段時間,你要乖乖的哦,不要讓爸爸擔心……」看著憐兒在微弱燈光的映照下蒼白的一張臉,莊天宇那一向懶散的眼中閃過一絲憐惜,不捨地摸了摸她冰冷的額頭說道。

    回到家以後,他思量再三,怎麼也覺得心裡像有塊鉛壓著一樣,沉沉地喘不過氣來。實驗室的景象不斷得在他腦子裡盤旋著,那耀眼的光亮,那奇怪的鳥類,那震耳的聲音……一切的一切,就像夢一般在他眼前不斷重複著,卻又那麼的真實。心中無數個疑惑接二連三的出現,想著追隨著這一切而去到遠方的老頭,他心裡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追尋著這絲預感,他回到了老頭的家裡。老頭有個習慣,每到一個地方「工作」,都會往自己的家裡寄一封明信片。用他的話來說,就是要讓最後一個人知道自己到底埋葬在哪裡。這也許也就是干他們這一行的悲哀吧,面對著那隱藏著不知道多少危險的古墓,加上道德法律的懲罰,一不小心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會喪命在哪。這樣做,也許也是老頭對自己存在的一點寄慰吧。他這種資深之人尚且還會如此,更別說莊天宇這個年紀的後繼者了。要是沒有憐兒這個讓自己擔心掛念的人兒,也許他也早就迷失在那種內心的惶恐中了吧。

    不出他所料,老頭家裡的信箱確實已經積累了一疊的明信片,全國各地都有。而最後一封卻已經距離現在有一個月了,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任何一點老頭的信息了。為了證實自己的感覺,他決定抽出時間去老頭最後留下消息的地方看一看,這樣才能讓自己惶恐的心安定下來。

    「老頭,你不要出什麼事情呀。」靠在病房的窗戶邊,望著漆黑一片的夜空,莊天宇拿著那張明信片,對著虛空喃喃說道。在燈光的照耀下,那略顯陳舊的明信片上赫然寫著「河南#83;靈寶」的字樣。

    「咦?」在這深夜之中,寂靜的醫院大院裡駛進來了一輛豪華的小轎車,那熟悉的車型讓莊天宇一下就猜測出了裡面是誰。想了一想,看了看病床上安穩躺著的憐兒,他轉身輕輕走了出去。

    「凌博士,你好。」在明亮的走廊上,莊天宇喊住了正準備進去嚴新慈病房的凌霜。

    「嗯?有事嗎?」對於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凌霜似乎並不覺得驚訝,只是微蹙了一下眉頭,裹了裹身上的外套略帶詫異地問到。

    「不知道能不能耽誤你幾分鐘的時間,我有件事情想請教一下。」莊天宇捎了捎頭,嬉笑著說道,彷彿並不是在求人一般,而是在和一個老朋友熟捻地交談著。

    「你——」好像已經習慣了這個男人死皮賴臉,凌霜只是臉色微微變了變,看著那雙閃爍著戲謔直直盯著自己的懶散眼睛,她第一次有了閃避的念頭,最後只有無奈地攤了攤手,示意他說下去。

    「呵呵,是這樣的,不知道嚴老和老頭子交談的時候有提到過什麼地方沒有?」莊天宇望著眼前這位美麗的女人,聞著那淡淡的體香,強忍住心中的悸動快速地問到。

    「老頭子?」凌霜奇怪地反問到,黑黑的眼睛裡儘是疑惑的神色。

    「哦,就是一個乾瘦的老頭子,賊頭鼠目,長手長腳的,就像進化了的長臂猿一般。」話雖然不好聽,但他確實只用幾句話就活脫脫的勾畫出了老頭子的外貌。

    「長……長臂猿?」凌霜突然有種忍俊不禁的感覺,嘴角不由的上揚了幾下,想到眼前還有個不是很熟悉的男人,忍住那發自肺腑的笑意,臉上就像有點抽筋似的說道:「這我到是在家裡見過,好像他們提到過靈寶什麼的,不知道是不是一個地名了。」

    「靈寶嗎?」莊天宇心裡動了動,自言自語地念到。

    「謝謝你了,凌博士,我就不打擾你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莊天宇立刻對著一臉納悶的凌霜說道,轉身就離開了。

    「喂,」出乎意料的,凌霜在背後叫住了正往回走的莊天宇,看著他那修長卻略顯孤寂的背影,籌措了良久,她才咬了咬牙說道:「憐兒的事情我已經聽護士說了。如果……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可以幫你聯繫一下美國那邊的。」

    第一次聽說了那個叫憐兒的小女孩的事情後,她完全沒有料到這個外表看起來灑脫的男人背後竟然背負著常人看起來如此沉重的包袱,可是他卻依然微笑著面對著這一切。回想自己的經歷,彷彿除了逃避,除了用冷漠來偽裝自己,她還不如這個落魄的男人。就在那個時候,她心中似乎什麼東西被擊中了一般,暗暗期望著能夠為這兩個人做點什麼。

    「哦?是嗎?那我代憐兒先謝謝了。」從他的口氣中聽不出有多大的喜悅,依舊向走廊盡頭走著,他突然停了停,背對著有點失望的凌霜說道:「希望你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有空的話就代我陪陪憐兒吧。」

    從來就一直照顧著憐兒的他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個看起來冰冷的女人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竟然就這樣把視若珍寶的女兒交付給她照看。

    「也許,我也有了老頭的那種恐慌吧。」在心裡暗自敷衍著自己,他加快了步伐離開這讓他有點心慌的地方。

    「他要去哪裡?……」望著那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凌霜疑惑地小聲說道。

    夜,更深了。大雨又嘩啦嘩啦的下了起來,打在玻璃上面發出啪啪的聲音,又是一個細雨連綿的夜晚。

    ……………………

    「各位旅客,請繫好安全帶,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乘務員甜美的聲音在飛機裡面響了起來。原本嘈雜的艙內也慢慢安靜下來,在漂亮的空姐幫助下,紛紛繫起了了安全帶,等待著飛機起飛的那一刻的到來。

    「請問,能幫我一下嗎?」

    莊天宇熟練地繫好了安全帶,從機窗口望著外邊有點陰沉的天氣,不由又為生死未卜的老頭擔心起來。

    「嗯?怎麼是你?」聞聲轉頭的他詫異地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俏臉,一時竟然找不到該說什麼話。

    「請問,能幫我一下嗎?」晃了晃手中的小行李箱子,凌霜對著那張有點驚訝的臉龐再次說了一遍。

    「啊,好的,好的。」驚醒過來的莊天宇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接過了她手中的行李放在了上邊的行李架上。

    「你……你去哪裡?」雖然不是第一次乘坐飛機了,可他卻又感覺到了那久違的緊張感,聞著那淡淡的蘭花似的芳香,有點結巴地問到。

    「河南靈寶。」看了看旁邊座位上的男人有點緊張的表情,凌霜沒來由的心裡一陣愉悅,臉上卻依然冷著一張臉淡淡地說道:「我說,說話不看著別人不很禮貌吧?」

    聽著那依舊冰冷的語調,莊天宇一個機靈,全身猶如一盆冷水從頭到腳傾斜了下來。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強烈的疼痛讓他從自己那莫名的幻想而帶來的緊張中回復了過來,輕輕呼了一口氣,又恢復了平常的語氣,嬉笑著說道:「怎麼?凌小姐也有空出來旅遊?不會是跟蹤我吧?」

    望著他眼中那熟悉的懶散眼神,渾身散發出的那種不在乎讓凌霜心裡突然一緊,本想解釋什麼的卻被自己那已經養成了習慣的冷漠所阻攔,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轉而低下頭整理起安全帶來,沒有回答他的話。

    飛機起飛時那劇烈的震動對於整天飛來飛去的莊天宇來說就像沒事一般。正當他閉著眼睛愜意的享受著人類技術掙脫大自然的束縛帶來的抖動時,放在扶椅上的手突然傳來了一陣冰冷。詫異地睜開眼睛,看著緊緊抓著自己的那只纖纖細手,其主人正蒼白著一張臉緊張地死死盯著前排的後坐。從她手上傳來的層層細汗讓莊天宇都能感覺到那緊繃的肌肉所蘊涵的恐慌。

    想不到外表冷漠的她竟然會害怕這個,莊天宇啞然一笑。任憑她牢牢地抓著自己的手,心中一股異樣的感覺卻從兩人相連的雙手傳了過來,讓他心裡又是一陣的迷茫。

    當飛機進入它既定的軌道後,一切都平穩了下來。整個機艙裡的空氣都似乎舒散了許多,乘客們都送了口氣一般紛紛解開了安全帶,輕鬆的又小聲交談了起來。乘務員也推著小車微笑的在通道上走來走去,為大家服務起來。

    「給,這樣會好一點。」莊天宇遞過去一小塊薄荷糖,對著臉色還有點難看的凌霜說道。

    「謝……謝謝。」凌霜強忍住那想反胃的感覺,想到剛才自己那下意識的決動,白皙的臉蛋上浮起了一朵紅雲,埋著頭接過了莊天宇遞來的糖塊,蚊吶般地說道。那略帶羞澀的模樣讓一邊毫無準備的他又是一陣目眩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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