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祭 卷 第六章 醫院
    最近的天氣總是陰沉沉的,涼風提前帶來了秋季的問候。一天到晚灰色的天空都彷彿霧氣層層的,太陽不知道躲懶地跑到哪裡去了,空氣中就像流動著凜冽的冰流,讓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見到太陽的人們過早的穿起了秋天的衣服。

    對於綏遠市這異常的天氣,氣象局給的說法是因為一團積雨雲正好經過本市上空才會造成這種情況。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情況卻絲毫沒有得到緩解,甚至在幾場連綿大雨之後天空的雲層還有越積越濃的趨勢。在這種情況之下,許多傳言在這個原本寧靜的城市悄悄蔓延起來,在不知覺之間,一股不安的氣息開始籠罩著整個城市。

    「憐兒呀,你看,這是什麼?這是小熊熊……」輕輕摟著憐兒那瘦弱的身體,莊天宇坐在病床上指著手裡的彩色連環畫說著。

    憐兒的情況越來越糟糕,現在除了對一些強烈的刺激還有點反應外,幾乎已經沒有任何的知覺了。莊天宇也停止了外出,整天在醫院裡陪伴著她,和她說著話,給她講以前她最喜歡聽的故事,就是希望能夠在最大的範圍內緩解憐兒的病情。可奇跡並沒有在他期望的時間內出現,隨著憐兒對外界的反應越來越弱,莊天宇的心就像外面的天空一般彷彿壓了一塊沉沉的鉛塊,沉悶的快喘不過氣來。

    看著憐兒那無神的大眼睛,莊天宇突然有種想撕裂自己的衝動。慢慢把現在只能靠輸液維持生命的女兒放回床上,蓋好了被子,再次摸了摸那瘦削的臉龐,他只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濕濕的,長長歎了一口氣,起身向門外走了去。

    「可惡!」右手狠狠地捶了雪白的牆壁一下,發出了一聲低沉的迴響,莊天宇只覺得手上一陣麻痺,腦子裡卻全是憐兒那往昔可愛的笑容和那幼稚甜美的童音,強烈的反差讓他又無可發洩地猛烈捶打了牆壁幾下。

    「你在幹什麼?」醫院的走廊上突然響起了一個還算熟悉的女聲,詫異的他不由回頭看了看。

    一條牛仔長裙配著一件淡雅的白色襯衣,棕色的小馬靴上一截白皙的腿肚露了出來,給人一種清新的感覺。黑色的皮甲隨意的披著,烏黑的長髮有幾縷散落在了上面,讓其增添了一絲嫵媚。看著已是秋裝打扮的凌霜,莊天宇這才覺得自己是不是穿的有點少了,不過因為這段時間都在照顧憐兒,對於天氣的變化他倒沒有多大的注意,也沒有多餘的精力來打理自己。

    「凌……凌小姐?你怎麼在這裡?」

    「有事。」凌霜再次奇怪得上下打量了一下莊天宇,淡淡地說道,轉身就往過道另一邊走去。

    「收費室在這邊。」已經不知道有多熟悉這家醫院的莊天宇指了指和她相反的方向,提醒似得說道。

    看著他那慣有的懶散眼光在自己手中捏著的處方單子上轉了轉,凌霜釋疑地點點頭,小聲地說了一聲「謝謝」便朝著他所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望著已經是第二次給自己說「謝謝」這位冰山美女的背影,莊天宇扯了扯嘴,按捺下心中那又莫名升起的悸動,輕歎了口氣向著電梯走了去。

    「聽說沒有,昨天7樓送來的那個病人好像不是平常人呢,今天還有幾位專家專門從北京趕過來給他診治,全是全國知名的醫生教授,來頭都不小呢。」

    「是呀,好像聽說是天麟製藥的一個重要人物,哎,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呀。」

    ……

    電梯發出嗡嗡的微聲向下降著,幾個小護士稍微望了一下站在最裡面雙手環抱靠在電梯裡的莊天宇,無聊之中悄聲八卦了起來。不過因為地方就這麼一點大,她們的聲音還是清晰的傳進了一旁的他的耳朵裡。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底樓。

    看著走出去的幾個白衣天使的身影,莊天宇皺著眉頭微微想了一下,聯想到剛才碰到的凌霜那略帶暗淡的神色,猶豫了一下還是徑直按下了7樓鍵。

    「對不起先生,這是私人病房,不接收其他病人的。」從服務處得知自己的猜想果然正確,他便來到了嚴新慈的病房前。看著兩個身型彪悍的保安人員有禮貌地攔住了他,他才明白在服務台那個護士知道自己要去那個特殊病房時的驚異表情代表著什麼了。

    「他是我的朋友。」凌霜這時適時的出現在了身後,對著有點緊張的兩個保安說道。

    「哦,好的,凌博士。」兩人有點結巴地回答著,一雙眼睛卻失去了鎮靜一般不知道該放哪裡,不時用眼角偷偷瞄一下冷艷的凌霜。

    看著兩人愛慕的眼神不斷在地面和凌霜的身上掃視著,莊天宇暗暗一笑,看來她的魅力是絲毫不受那冷漠外表的影響,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底卻有種酸酸的感覺。輕輕搖了搖頭,他跟著已經開門進去的凌霜身後也走進了病房。

    「凌小姐,你回來拉。」

    病房裡面除了躺在床上的嚴新慈還有兩個人,一個正是那天在其家裡遇見過的嚴夫人,不過此時的她正趴在嚴新慈的床邊閉著眼睛休息著,從那紅紅的眼圈和明顯蒼老的許多的臉龐可以看出自從嚴新慈出事以來她並沒有好好休息過。還有一個穿著整齊光潔的青年,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正泛著微笑向進來的凌霜打著招呼。不過當他看見跟在後面莊天宇時,表情明顯的一滯,然後才恢復了正常。不過莊天宇卻敏銳地感覺的對他對自己已經升起了一種男人本能的敵意。

    「媽,你回去休息一下吧,這裡我來就可以了。」正準備幫何家馨披上一件衣服的凌霜發現她剛好醒了過來,有點不自然得關心說道。

    「哎,小霜,你說他能醒過來嗎?」摸了摸還緊緊閉著眼睛的嚴新慈那瘦削的臉龐,她喃喃地說道,眼裡儘是擔心與惶恐。

    「媽,放心拉,爸……爸他肯定會沒事的。」自從嚴新慈出事以後,凌霜心裡不知道為什麼也像揪著心一般,連工作起來也十分的沒有興趣。她不斷地告訴自己肯定是因為怕母親太擔心所以連帶著自己也關心起那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來,可是到底是不是這樣,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希望如此吧。咦?小霜,你剛才叫他什麼?」在心裡祈禱著丈夫能夠盡快好起來來的何家馨一下發現了凌霜話語中稱呼的改變,原本滿是陰翳的心就彷彿注入了一絲燦爛的陽光一樣,高興地扭過頭興奮地望著凌霜問到,眼中儘是希冀的神色。

    「沒……沒有什麼呀。」剛才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稱呼就這樣說了出去,似乎自己已經不太反感這個母親身邊的男人了,而且在平時的點點滴滴生活中,這個人已經在不自不覺中不斷改變著在自己生命中的位置。加上上次研究大樓倒塌事件他一力抗下了責任,自己對他整個人都改觀了似的,不過卻讓一下醒悟的她感覺異常的尷尬,連忙逃避似的對旁邊正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切的莊天宇介紹到:「莊天宇,這是我媽媽,你應該也見過了吧。」

    「當然。」明白凌霜意圖的他也沒有落井下石,微微笑了笑,對著臉上有點失望的何家馨熟捻地說道:「何阿姨,你好呀,好久不見你又漂亮了許多哦。你女兒可真孝順呀,我在外面看見她跑東跑西的幫忙辦理入院的手續,累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真是用心呀。」

    「是嗎?呵呵,你這孩子,真會說話。」聽見這樣說的何家馨望了望站在莊天宇身後的凌霜,從女兒那眼睛不知道該放哪裡的尷尬表情,就知道他話中有九層九都是真的,立刻眉開眼笑的說道,什麼都比不上女兒原諒他們來的高興了。

    狠狠地背後捏了一下莊天宇那結實的腰肌,看著他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和何家馨聊著天,只有放棄地搖了搖頭。雖然有點氣惱他的多此一舉,不過心裡卻不知為何輕鬆了許多,看著媽媽在和他說話過程中那漸漸舒緩開的雙眉,她不由會心地微微笑了笑。

    看著凌霜那平時不輕易露出的笑容,施海輝心中卻充滿了失望、憤恨與不甘。出身書香門第的他從小便聰穎過人,無論到什麼地方都是受人注目的對象,即使在大學那種人才濟濟的地方,他也是其中的翹楚,人中的驕子,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被人冷落過。從凌霜進來到現在,幾個人高興的談論著就彷彿沒有他這個人一般,讓他高傲的心就像受到了挑畔似的怒火中燒地盯著旁邊那個叫莊天宇的男人,默默地走了出去。

    「對了,嚴老到底是怎麼……」正削著蘋果的莊天宇狀若無意地問道。

    發現母親的臉色暗了暗,凌霜冷冷地看了看一眼旁邊這個變化無常的男人,烏黑的眼眸裡閃過一絲不悅,最後還是淡淡地回答道:「那天晚上是他值班,當早上我們趕到的時候就發現他已經躺在地板上了。整個實驗室除了屋頂沒有被掀翻之外,其場景和上次的那次事故幾乎一模一樣。而當天晚上的監視錄像也像受了什麼電磁的干擾模糊不清的,讓人不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在開始的部分似乎有一個身穿青衣的女人進去過,攝像機拍攝到了她的背影,所以警察初步估計可能是盜賊所為。」

    不過回想到當時見到那似曾相識的場景時的驚訝與詫異,凌霜到現在也想不通在那種嚴密的實驗室條件下,怎麼也會出現像被風雨雷電肆虐過的效果。一向信奉科學至上的她一直力圖從科學的角度來詮釋這一切,可是現在她才有點明白有些事情似乎用現在的科學也是無法解釋的。

    「阻止……快阻止它……」這時,床上一直沒有動靜的嚴新慈突然含糊地叫了起來,蒼老許多的臉龐極度扭曲著,語氣中帶著絲絲恐懼與驚慌,就彷彿看見了什麼駭人的事情一般,雙手在半空中拚命的抓了抓,痛苦的表情配合著虛弱的聲音,讓人也奇怪不已。

    「自從他昏迷後就一直這樣,醫生說可能是昏迷前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使得大腦皮層一直處於興奮狀態才會產生這種狀況。」望著莊天宇詢問似得看著她的眼神,凌霜無奈地回答到。猛然之間她突然發現,今天自己說的話,似乎比平常都多出了許多,這個發現讓一直以自控力著稱的她也不由一陣發楞。

    「醫生還怎麼說?」莊天宇看著又慢慢自己平靜下來的嚴新慈,走到了床邊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還未接觸到他的皮膚,一股寒意便透過空氣傳到了他的手掌,心裡微微顫抖了一下,他還是握著嚴新慈那冰冷的手把起脈來。

    「哎,醫生說他體內溫度比一般人都低了許多,至於原因現在卻還沒有查出來,不過這使得他的新陳代謝速度也相應的減緩了幾倍。由於所需要的基本能量供應不足,他的身體自動進入了休眠狀態,就像——」發現女兒的神情突然有點恍惚起來,何家馨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對於莊天宇的動作她也沒有加以阻攔,只是憐惜地看著默默躺著的丈夫,不禁悲從心來,話也說不下去了。

    「就像冬眠一樣。」放開那已經有點僵硬的手,莊天宇皺著眉說道。

    現在的嚴新慈就像一個冰庫似的,脈搏也幾乎到了微不可察的地步,時而緩慢,時見一止,止無定數,時而又挺直而長,按其弓弦,有勁又有彈力,如此古怪的脈象讓他也奇怪不已經,不過肯定的卻是他體內寒氣聚集不散,已經使其動脈漸漸硬化,各種生理機能都處於半停頓的狀態,身體自動的進入了休眠狀態,這樣雖然暫時還不至於危及生命,可也同時排斥了藥物的條理,照此下去,情況絕對不容樂觀。

    「我……能去看看玉杖裡面的東西嗎?」再次站在醫院的電梯裡面,莊天宇對著前面亭亭而立的凌霜問到。

    隨著他的話音過後,靜靜的電梯裡頓時流動著一絲沉悶的氣息。許久不見她回答,莊天宇無趣地撇撇嘴,他也不會傻的認為她沒有聽見自己的聲音,只有無聊地靠著電梯,用腳在地上打起了拍子也化解自己的尷尬。

    當咚咚的聲音響到第十聲的時候,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了,凌霜卻並沒有馬上走出去,頓了一頓才背對著他說道:「在地底工作還真容易生病,尤其還是在十三號實驗室,真不吉利,還是去檢查一下身體好了。」

    看著關上的電梯門遮擋住的那修長婀娜的背影,莊天宇先是楞了楞,隨後嘴角勾起了一絲微笑,黝黑的眼眸裡閃過一縷瞭然的神色。看來在她冷漠的外表上也並不是那麼的不近人情。不過,

    「為什麼我還要再坐一次電梯呢?」望著那不斷上跳著的樓層數字,已經上下來回幾次的他不由無奈地摸了摸頭,苦笑地自言自語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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