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那小小的庭院裡,朱見深拿著凌若辰親手縫製的沙包,甩了甩手臂,大喝一聲,用力地朝她扔過去。
就這麼個扔來扔去的簡單遊戲,兩人玩得大汗淋漓,卻是無比的歡暢快活。只不過,十次有九次,都會被她輕輕巧巧地接住再反扔回來。
這一次,他學著凌若辰的姿勢,扔得格外用力。
凌若辰為了閃避他一次比一次有力和準確的投擲,在滿院子裡跑來跑去,剛跑到門口,突然聽到門外一陣鎖鏈嘩啦啦的響聲,不由得一愣,身形一頓,就被朱見深的沙包打了個正著,正中肩頭,接都沒接住。
朱見深歡呼一聲,朝她這邊跑了過來,「換我了換我了!娘娘改你扔沙包了!——」
他剛跑到凌若辰身邊,南宮的大門就被人轟然打開,那久未開啟的大門,發出刺耳的聲音,他嚇了一跳,急忙躲到了凌若辰的身後,緊張地望著大門一開,兩隊衣甲鮮明的錦衣衛魚貫而入,當中領頭的,卻是個不過二十來歲的女官。
凌若辰也吃了一驚,認出那女官是杭皇后身邊的貼身宮女素心,便急忙護住朱見深,直視著她說道:「你們這麼多人闖進來,想幹什麼?」
素心看了她一眼,並不理會,只是一揮手,衝著領頭的錦衣衛百夫長說道:「帶走沂「不行!——」
凌若辰如同護雛的母雞一般,擋在了朱見深的身前,渾身上下像是豎起了無形的羽毛,狠狠地瞪著她,「為什麼要帶走他?誰讓你這麼做的?」
素心瞥了她一眼,冷笑著說道:「皇上病重,我奉皇后娘娘之命。16K.手機站帶沂王去見皇上,怎麼?這都不行嗎?太后娘娘,你可別忘了,沂王本來就不該住在這裡的。他又不是你的兒子,這麼著急做什麼?」
凌若辰看到幾個錦衣衛已經朝自己身後地孩子走過來,護著朱見深後退了幾步,咬著牙說道:「不論如何,我不許你們帶走他!」
朱祈鎮看到外面的動靜。也急忙衝了出來,與她並肩而立。衝著那些錦衣衛怒斥道:「大膽!你們若是敢亂來嚇著沂王,統統都是死罪!」
素心卻放肆地大笑了起來,說道:「太上皇,您老既然已經退位,就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論如何。今天我是奉命一定要帶走沂王,你們若是不讓開,就不要怪我們冒犯了啊!林千戶,皇后娘娘的懿旨,你可是親手接下了的啊!」
那林千戶眼中閃過一抹愧色,只是在看到凌若辰抱住朱見深的時候,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領頭朝他們走了過去。
「娘娘,請將沂王交給我們,卑職也是奉命行事,請不要讓我們為難。」
凌若辰和朱祈鎮對視了一眼,都感到一種無力的恐懼。
如今朱祁鈺病重。已經是將死之身,這個時候,杭皇后要強行帶走朱見深,還能有什麼好事?
這個杭皇后,行事果然狠辣,根本就毫無忌憚。甚至連她宮中的女官。都囂張至此。
幾個錦衣衛上前來,三兩下就架開了手無縛雞之力地朱祈鎮。讓他根本連動都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在與凌若辰爭奪朱見深。
朱見深已經嚇得嚎啕大哭起來,小小的手腳死死地扒在凌若辰地身上,凌若辰也緊緊地抱著他,那些人伸手來抓時,她連踢帶踹,甚至連牙都用上了,原本挽在腦後的髮髻扯散開來,她如同個發狂的母獅般護著自己的孩子,那種近乎瘋狂的氣勢,竟然駭得那些素來如狼似虎的錦衣衛都不敢上前。
素心壓根沒想到,會出現這等情形,這個太后,哪裡有半點皇家貴婦地氣派和風度,簡直跟街頭撒潑的婦人沒什麼區別,那種不顧一切的氣勢,連她都有些怕了,只得衝著那些錦衣衛大喊大叫了起來……
「你們這些廢物,連個女人都制服不了,還看著做什麼,帶不回去沂王,就等著自己回去挨千刀吧!——」
她這麼一吼,果然起了些作用,林千戶帶頭朝凌若辰走去,嘴裡低低地說了聲:「娘娘對不起,卑職得罪了!」
還沒等凌若辰反應過來,他手中的長刀連著刀鞘一起,直朝她劈了過來,她剛想閃躲,身後已經有另一人的手掌,重重地切在了她的後頸之上,她的眼前一黑,終於倒了下去。
「娘娘!!」朱見深死死地抓著她,不肯放手,嚇得哇哇大哭了起來。
那邊地朱祈鎮見他打暈了凌若辰,氣得也是發狂,剛掙脫了抓著他的錦衣衛想要衝過來,可那些人既然已經動手,只得一不做二不休,也將他打暈了過去。
素心見這兩個大人已經暈倒,只有個孩子還在哇哇大哭,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送太上皇回房去休息,我們帶沂王走!」
林千戶過去想要抱起朱見深來,卻見凌若辰雖然昏厥,可依舊牢牢地抱著他,不由得遲疑了一下,轉頭看看素心。
素心看到凌若辰面上的塵土,雖然在這裡吃了那麼多的苦,雖然消瘦蒼白,可依然難掩那獨特的麗色,難怪皇上對她念念不忘,害得皇后如此記恨,她眼珠轉了兩轉,冷笑道:「既然她這麼捨不得沂王,就帶她一併去見皇后吧!」
林千戶聞言愣了一下,回頭看了眼同樣昏厥過去地朱祈鎮,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沒有反對,讓人將他送進房中休息,然後將凌若辰和朱見深一起塞進帶來的軟轎中,直奔乾清宮而去。
朱祈鎮剛一清醒,便大叫了一聲跳了起來,一下子滾落到床下,連身上的痛楚都顧不上看,便喊著凌若辰和朱見深的名字,四下尋找起來。
只是,找遍了整個南宮,那兩人,都已經沒了蹤影。
院子裡,那隻小小的沙包,孤伶伶地落在地上,像是被遺棄一般,格外淒涼。
朱紅色的宮門依舊緊緊關閉上,像是從未開啟過一般,沉寂在這蕭殺地冷宮中,將他與外面所有地人隔絕開來。
他慢慢地走過去,撿起了沙包,咬著牙站了起來,挺直了脊樑,想起之前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受到欺凌時的無助,被打暈時地絕望,終於咬破了嘴唇,流下了殷紅的血珠。
為什麼,當他都準備放棄這一切的時候,總有人來,逼得他不得不重新去爭奪廝殺,不得不重回到歷史的軌跡。
難道,這真的就是命運的力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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