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戰鬥的日子就像流星般短暫,轉瞬即逝。
「第7戰鬥部隊開始登機!快!快!快!」擴音器裡傳出一陣難聽的嚎叫,王輝看著一群群陸戰隊員提著槍混亂無序地衝向一架架大鵬運輸機,有的士兵的軍服還充滿褶皺,有的士兵還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也許軍官們認為對即將死去的人不用過於嚴厲罷。
特留斯小心擦拭著自己的槍,在戰場上,槍就是自己生命的保障。趙林、鋒利等人一切就緒的坐在營房等待著出發命令。死神小隊被編入第8戰鬥部隊,半小時後,他們將登上一架運輸機,從海上攻向摩利爾。
修羅隊和死神小隊被編在了一起,黃泉沒有參加,他已經被他的父親於兩天前調回,不能讓自己的孩子為最後一場沒有多大戰略意義的戰鬥而白白犧牲。
最後幾名第7戰鬥部隊的士兵在一名軍官的督促下,狼狽的帶著裝備走上了運輸機,擴音器又開始大吼:「第8戰鬥部隊開始登機!快!快!快!」
王輝站起來抖了抖身子,對身邊的隊員說道:「出發!」
大鵬運輸機寬大的機艙內部,密密麻麻坐滿了士兵,王輝和他的隊員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拉開固定架,坐了下去,隨著機艙內的紅燈閃起,運輸機腹部的艙門緩緩關閉。
「真悶啊。」趙林嘀咕著,他受不了這麼安靜。
「想說什麼就說吧。」王輝希望自己的隊員在戰前能保持一個好心情,不因為壓抑而影響戰鬥狀態。
「謝謝隊長,說什麼呢?……啊,對了,我好像從沒問過你們為什麼要參軍呢?」
「為什麼?沒有為什麼,只是在軍中,我的能力更容易發揮。」有些意外,鋒利是第一個回答的。
「想當英雄吧,我不想平凡的過一輩子……」特留斯有些臉紅的抓著後腦勺,很多士兵都有一個英雄夢。
「那我現在就叫你一聲『傳說中的大英雄——特留斯』!」趙林扯著嗓子一副讚頌的樣子,把旁邊很多士兵都逗樂了,而特留斯則把頭深深埋在了胸口。
「別拿別人的理想開玩笑。」王輝感覺這個玩笑有些過頭,忙糾正。
「我不笑了……」趙林兩眼都瞇成了月牙形,連咳數下,才止住笑,「琛,你呢?」
琛閉著眼睛,沒有說話的意思,尖尖的耳朵微微擺動了一下。
就在趙林放棄期待,準備詢問下一個人的時候,琛的嘴唇動了。
「逃避……逃避過去。」琛的雙眼彷彿看見自己的族人在烈火中與從天而降的翼人作戰,然後一個個倒下。
趙林想問明白點,可是琛卻決定不再開口了,回憶讓他痛苦。
西卡是下一個,他對自己的理由沒什麼,「法律規定的,我必須參軍,我原來並不想來,我真希望自己還在那戶人家做保姆,小馬琳現在應該有0歲了吧……」
趙林沒有再理會沉浸在美好回憶的西卡,把目光望向了隊長王輝。
「我養父是被強盜殺死的……」王輝抬起頭,頓了頓,「我弟弟和我對這個社會的看法出現了分歧,他認為養父的死全是因為這個社會……哎,他看到的儘是這個社會的陰暗面,我於是決定改變他的看法,同時也為了避免更多類似的事件發生,我想修復這個社會,而不是我弟弟想的那樣摧毀它……參軍是我們窮人從政的唯一途徑,只不過我沒想到,在軍中陞官這麼難……」
「多麼高尚啊!」趙林裝出一副被感動的樣子,還拍了拍手。
「好了,該你自己了。」特留斯催促著。
「我?」趙林一副疑惑的面孔,企圖含糊過去。
「別裝蒜,我們都說了,你自己反倒不說。」特留斯不依不饒。
「我其實呢……也沒什麼,參軍就圖錢,可以還債……結婚。」趙林最後「結婚」二字明顯有些停頓。
「可我們津貼不高,還不如去當警察,你是個炸彈專家,應該很容易被錄取吧。」鋒利有些奇怪。
「警察?不行,我家背景不好……」趙林話鋒一轉,兩眼放光的說著,「聽說戰死有一大筆撫恤金……」
「別說那麼不吉利的話!」王輝真的有些生氣,他不願意自己的隊員漠視自己的生命。
「請艙內所有士兵做好防震準備,已經接近目標區域。」艙內的擴音器適時的傳出了警告,王輝他們沒有再說話,和其他士兵一樣握緊了固定架。
「匡」震動來了,看來這艘運輸機已經挨了一下。
寬闊的海面上,近百架同樣型號的運輸機緊貼著海面飛行著,各種光束、射線還有導彈從對面的海岸上迎面而來,轉眼間,有數十架拖起了濃濃的黑煙,有幾架則直接一頭栽進了海裡……
艙內一些士兵又閉著眼睛開始祈禱,鋒利和以往一樣只睜著前額的第三隻眼,嘴裡唸唸有詞,王輝信仰上帝,不過他做禱告的時間很短,標準的「量產信徒」。他認為上帝沒時間顧及自己的每一個信徒,死在運輸機上和死在岸上的區別只在於屍體的破碎程度。
很幸運,運輸機慢了下來,應該已經接近海岸了,士兵們開始解除固定架,深呼吸,然後等待著艙門的開啟。
艙門重重的砸在鬆軟的沙灘上,士兵們的金屬皮靴有力的踏著節奏,進入了炮火紛飛的戰場——摩利爾。
摩利爾的海岸防禦力量很薄弱,不過這只是相對於重型機甲部隊而言,對於身穿簡單護甲的普通聯邦士兵來說,僅海岸上的那20門火焰噴射碉堡就幾乎不可逾越。
熾烈的火焰能在0.45秒間籠罩一個士兵的全身,在融化護甲之前就將裡面的人體水分完全蒸發,一具乾屍就形成了。
王輝看著前面一個個聯邦士兵被打成火球,除了向碉堡射擊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西卡一邊射擊一邊緊跟著王輝,新裝的防火系統能讓他在烈炎下多存活30秒,足以撐到別人幫他滅火,所以他希望能夠在緊急時刻為隊長擋下一擊。
雖然沒有重型部隊的支援,聯邦軍還是慢慢突破了摩利爾的防線,因為摩利爾的防衛重點還是在陸上,那裡的第2、3、4戰鬥部隊應該已經突破了前沿陣地。
趙林還在慶幸沒有被編入第5戰鬥部隊,空降部隊的慘狀已經在天空中劃出沉重的血色:一些士兵直接被光束之類的貫穿,像肉彈一樣砸向地面;有一些士兵和運送他們的戰機一起化為了絢爛的煙花;一些士兵因為被擊中背部的噴氣降落器,而直接被炸成血花……
最後兩座火焰噴射碉堡已經被帝國軍放棄了,一群綠裝帝國兵慌張地逃出了碉堡,幾個跑得快的,馬上被數道光束追上,接著就永遠躺下了;剩下的連忙舉起了雙手,和人類無二致的臉上寫滿恐懼,嘴裡大叫著奇怪的語言,可是附近的聯邦士兵毫無納降之意……
一個小時不到,摩利爾的海岸防線完全崩潰,除了少數帝國兵逃回了摩利爾,這片海岸上已經沒有一個活著的帝國兵。
接下來的戰鬥艱難的多,也許因為這是帝國在鯨藍大陸最後一個據點的緣故吧,王輝帶著死神小隊隨著大部隊剛進入摩利爾前沿,就被一隊實施反擊的長刀螳螂打得措手不及。
由於對方佔有地利,長刀螳螂從地底挖好的掩體衝出,將聯邦海岸登陸部隊切為數截,近距離混戰可是長刀螳螂的拿手好戲,猶如死神鐮刀般在聯邦軍中掀起了血浪,一時間,殘肢橫飛,鮮血四濺……
和王輝有同樣想法的還有好幾個軍官,把分散的聯邦軍重新聚集起來,才能有效組織進攻和防禦,當聯邦軍的火力開始密集時,長刀螳螂的傷亡就開始多了,不過直到最後一隻長刀螳螂倒下,這支聯邦部隊已經元氣大傷。
摩利爾龐大的身影在不遠處高高聳立著,巨大而猙獰的正門像個貪婪的惡魔,不停地將生命吞噬。
死神隊和修羅隊被安排破壞側面的一座環式防空炮,炮台的守衛兵力大多被用生命換勳章的陸戰士兵吸引過去了,同時由於聯邦沒有出動大型空中對地武器,這座環式防空炮有些空閒,尤其是在這樣一個炮火連天的時刻。
這種大型的防空炮一般用來攻擊宇宙戰艦或者大型空中武器,對戰機什麼的根本派不上用場,不過由於力場的存在,戰機無法對摩利爾造成傷害。
昆蘭子爵並不在意海岸陣地和陸上前沿陣地的失陷,他現在渴望著聯邦軍瘋狂進攻,這樣他就能依靠堅固的防守嚴重削弱聯邦軍的有生力量,他有點疑惑的是,聯邦軍這次如此愚蠢的進攻一個擁有良好防禦的要塞目的何在,沒有空中支援,聯邦軍的行動無疑送死。不過聯邦軍從來都很蠢,也許就是這麼回事。昆蘭想著想著,馬上決定召集人手制定反擊計劃,一旦聯邦軍出現退意,那麼帝國軍不僅可以奪回阿蘭朵,還有附近數個聯邦據點,戰場的主動權將重新落入帝國手中。
「隊長,一切就緒。」鋒利靠著防空炮的外壁打著手勢。
王輝看到手勢後,對不遠處的趙林等人招了招手,死神小隊全員聚集到了防空炮的門外。
「附近的帝國兵已經被鋒利和琛解決了,現在可以放心攻擊這座防空炮了,按剛才的行動順序,依次突破,大家都明白了吧?」王輝看著眾人。
「明白了,可是隊長,讓修羅隊負責緊急口的突擊行嗎?沒有那個黃泉……」特留斯有些不放心。
「我們人手不夠,再說,緊急口那段的防禦應該比我們直接正面攻擊容易的多,即使他們少了隊長,也不至於那麼無能……好了,要相信戰友。」王輝笑了笑,同時阻止特留斯的再次發問。
一陣被控制得非常輕微的爆炸過後,防空炮基座的正門砸在了地上,煙塵未散,幾道猛烈的激光從門內射了出來,看來裡面的帝國兵非常緊張。
胡亂的射擊沒有多大的威脅,數秒後,裡面的十數名帝國兵橫七豎八的倒在了地上,第一層佔領!
不用擔心被先進的防滲透檢測門報警了,趙林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在刺耳的警報響起後,從對面的警衛室關掉了警報,裡面的警衛應該是門口附近的死屍之一吧。
電梯門的燈亮了,一隊全副武裝的魔鬼戰將從電梯裡氣勢洶洶的衝了出來,很不幸的正好踩上趙林剛埋上的幾枚地雷,頓時被炸得血肉模糊,地上滿是爛肉和金屬碎片。王輝等人從防禦良好的警衛室走出來的時候,只有不到3名魔鬼戰將趴在地上垂死掙扎,鋒利仁慈地為他們減輕了痛苦,送他們離開了這個世界。
電梯由於被爆炸波及,已經無法使用,不過側面的螺旋梯還能用。人順著旋梯進入了第二層,兩名帝國半機人(半機械半人體)士兵正在敲打通向第三層的電子門,電子門顯示著紅色,應該已經被鎖死了……這兩名帝國兵原來是被自己的同僚拋棄了。
在戰場上,憐憫通常都是錯誤的。所以在帝國兵絕望的舉起槍時,王輝毫不猶豫的開槍了。
「隊長,這電子門太堅固了。」
「那就多用幾枚炸彈。」
「那炸控制台的時候,所剩份量可能不夠啊……」
「到時候再想辦法,手動破壞也是可以的。」
「明白,隊長。」
「炸彈設定完畢,大家迴避!」
「3,2,,起爆!」
爆炸引起的氣浪把第二層的一些設施帶離了原來的位置,王輝等人躲在一具大型裝備櫃後,沒有被波及。
看來之前的魔鬼戰將已經是這座防空炮僅有的守衛了,走在通向第三層的階梯上,連一名帝國兵的影子都沒看到。
眾人暢通無阻的來到了控制台,這裡一片狼藉,各種儀器散落,沒有一個帝國兵。
「他們也許都從緊急口逃跑了,放棄了這座炮台。」
王輝話音未落,緊急口的大門就被轟開了,一個高大的帝國兵從裡面飛了出來,撞在牆上,顯然已死。
修羅隊個個渾身浴血地從緊急口走了進來,為首的代理隊長打了個O的手勢,看來逃跑的帝國兵已經被他們完全解決。
加上修羅隊所帶的炸彈,足以將頂部的炮台完全掀翻,一切就緒後,兩隊人從緊急口走出了這座防空炮台。
輕輕按下引爆鈕,這座威武而壯觀的環式防空炮上部被炸得坍塌,圓環式的武器碎成數截,砸向地面……
拉克中將在收到所有防空炮台均被摧毀的消息後,馬上讓各基地內的資源運輸艦飛向了宇宙,同時下達了所有攻擊摩利爾的部隊撤退的命令。
昆蘭子爵早就等著這個機會,他知道聯邦軍撐不了多久,那些機甲部隊已經被摩利爾內部的各種防禦火力吃得差不多了,他也下達了全面反攻的命令。
摩利爾各個隱蔽掩體全部露了出來,昆蘭積蓄的預備兵力全部被派上了戰場,猙獰而嗜血的蟲子毫不留情的追擊著撤退中的聯邦軍,聯邦軍原本有序的撤退被打亂,變成了潰逃。
「隊長,這輛運輸機已經被兩隻龍蝶盯上了,我們得離開這裡!」鋒利看著窗外時而飛過的電漿流,不由心急如焚。
「沒辦法,讓駕駛員和我們一起實行空降吧,現在我們的下方應該還是聯邦軍。」王輝點了點頭,打開了固定架,並和其他人一起開始裝上噴氣式降落器。
特留斯跑向駕駛室,準備通知兩位駕駛員,可是就差兩三米的距離,一道電漿流擊中了駕駛室,突然的爆炸讓整個機艙猛烈一震,特留斯被衝擊波拋起撞在機頂,然後又重重摔在地板上。
「該死的!大家注意!現在運輸機已經失去平衡,大家準備緊急空降!」王輝這話是對後艙的數十名聯邦士兵說的。
「傷員呢?」正在機上醫療室的西卡探出頭問了一句。
「他們無法空降……」王輝嘴唇被咬出了血。
西卡看著躺在地上的數名傷員痛苦的神色,用力搖了搖頭,走了出去。
運輸機沒有等機上全部士兵空降就再次爆炸了,還在半空中的王輝清點著人數,死神小隊所有人都活著,不過修羅隊就沒那麼好運了,固執的代理隊長主動要求最後離開,王輝對這位戰友還不十分熟悉,甚至連模樣都是那麼模糊。
地面的逃亡行動很順利,因為王輝等人降落在一輛導彈運輸車上,彈藥倉內擠滿了狼狽的聯邦士兵,忍受了這污濁的空氣數分鐘後,就到達了阿蘭朵。
剛一下車,王輝還沒來得及將隊員聚到一起,就被不停重複的廣播愣住了——「全體聯邦士兵立即登上距離最近的戰艦,一個小時後,地面上所有的戰艦將起飛,離開扎布卡。重複,全體聯邦士兵……」
「隊長,我們撤到宇宙去幹什麼?白白放棄這麼辛苦打下的要塞?」特留斯看著神色匆匆的其他士兵,有些疑惑。
「別問了,時間不多了,我們還是先去戰艦上再說。」王輝自己也想不明白,也許戰略需要吧。
帝國軍很快也到達了阿蘭朵,數艘戰艦為了避免被攻擊的危險,提前起飛了,地面上的聯邦士兵眼睜睜地看著戰艦遠離自己,還來不及悲傷,就被潮水般的蟲子吞沒……
宇宙,就連宇宙中的聯邦戰艦也開始了撤退,全部的隕石要塞都被放棄,聯邦鞏固的防線也被扔在一旁,各種戰艦紛紛向聯邦境內方向開去,一頭霧水的帝國戰艦隻顧著搶佔戰略要點和廢棄的隕石要塞,根本沒有追擊的意思。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王輝和其他艦上士兵一樣迷茫。
「隊長,好像我們要撤出這片星域,現在是往聯邦境內方向前進。」鋒利剛從幾名艦上同僚口中問出了點消息。
「恩……對了,趙林現在沒事了吧,我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有『宇航症』。」王輝還是比較關心自己隊員的狀況。
「沒事了,現在有西卡在照顧。」
「既然是撤離,大家就好好休息下吧。」
「是,隊長。」
……
聯邦境內,銀河聯邦總統韋克正在發表演講,聯邦民眾對這個演說早就期待已久,因為那是——「……在扎布卡星成為英雄的聯邦勇士已經足夠多了,而這些值得尊敬的戰士讓我們贏得了這場戰爭的勝利……萬惡的殖民帝國已經污染了扎布卡,不過他們什麼也得不到……當然,銀河聯邦永遠是愛好和平的聯盟,即使是殖民帝國,我們也願意接受對方的和談……」
短短的一個小時演說,讓聯邦境內大部分民眾都感到興奮,戰爭終於要結束了,長年籠罩在心頭的戰爭陰影也漸漸散去,不過作為演講的主角韋克卻正在和自己的秘書官談論著未來的時勢。
「總統閣下,您真的打算重啟和談嗎?」
「我剛才說過,必須是殖民帝國主動求和,你認為在扎布卡變成那樣後,帝國會善罷甘休嗎?」
「確實不可能,那您又……」
「撤軍是政治需要,無休止的傷亡讓反戰組織獲得了廣大的民眾,這樣也可以讓我們在軍隊中獲得好評。」
「那扎布卡……」
「忘了扎布卡吧,它已經成為了歷史……」
扎布卡星域。
宇宙中飄蕩著無數的碎片、殘骸,再沒有爆炸和時時閃現的光芒,原本存在於這片星域中的主角——扎布卡星,完全消失了。
就這樣,戰爭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