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地上的玉袖輕輕扶起,道:「我時常回想起從前在家裡的日子,有時午夜醒來,會有那麼一瞬間恍惚地不知身在何處。我好似總能聽到你輕輕走過身邊的腳步聲,聽到六哥大嗓門的叫喊,聽到七哥哥來敲我的房門……他們常常說帶咱們去玩,可真的去了,卻又根本不管咱們兩個,顧自跑的老遠,瞧也瞧不見……」
她的目光自玉袖身上移開,轉到窗外:「只留下你我二人,只得摘些花草來玩,有時他們會給咱們帶回來一個花環或是些奇異的古怪石頭。可也就是那些小玩意兒,卻也總都能讓我們那麼開心……盼兒,若是有機會,你願意回到從前嗎?」
盼兒沒料到她有此一問,不由得錯愕看她,卻沒有回答。
班兮道:「到了今時今日,我深知自己沒有回頭的可能,可是你有,盼兒。若你願意回去,我一定盡力助你離開這個宮廷。如今你也到了婚嫁的時候,我爹爹一定能給你找一門合適的郎君……對了,我記得小時候你與我七哥哥很是要好,若是你能做我七嫂,我會更加歡喜!」
她眼神真摯握住玉袖的手:「盼兒,你願意麼?在這宮裡除了爾虞我詐便是算計謀劃,我是沒有法子才要到這裡來的,你卻不一樣。1——6——K就像當初一樣,你能自願進來,今日,只要你想,我保證你也能平安離開。」
盼兒靜靜注視她,神情似有一剎那緩緩柔和,她將頭*到班兮胸口與之緊緊依偎,輕聲道:「盼兒知道姐姐是心地最好的人,便是自己受苦,也想著要助我脫離苦海。可是,這深宮中處處是吃人的陷阱,我又怎麼能讓姐姐你獨自留下呢?盼兒會陪著你的。若是要走,我們一起走,若是要留,也要一起留下。」
班兮伸手輕輕撫摸她的秀髮,她頓了一頓,再道:「其實看著姐姐與柳息兒的起落,也讓盼兒明白了一些道理。柳息兒她看似風光。其實,她的一切都掌握在姐姐手中呢,不是嗎?」
她靜等片刻,沒聽班兮回答,便又道:「那日柳息兒來地牢問起姐姐的往事。她地臉色就像見了鬼一樣,我每回想起都忍不住想笑。她處處得意,卻沒料到,她自己也不過是我家姐姐的一枚棋子兒罷了……」
班兮在此時打斷她,將她扶起正色道:「沒有這樣的事你千萬不能這麼想。」盼兒道:「為什麼不能?姐姐怕她什麼?她不過是暫時得志的小人而已,姐姐如今蓄勁不發,是等著有朝一日。一發制人呢。盼兒明白的。」
班兮道:「沒這樣的事。你想的太多了,回去好好休息吧。」盼兒道:「姐姐自小寬厚仁慈,盼兒是知道地,可如今不是在家裡,這是一個誰比誰強就能得勢生存的地方呀?你沒有欺人之心,卻要防著他人有害咱們的意思。姐姐何不運用你的靈性,看看這宮中到底是誰笑到最後,盼兒不求別的。只要能看到柳息兒落敗,就比什麼都快活。」
看班兮皺眉不語,她靜了片刻,換做哀求地語調道:「你定然是覺得盼兒如今變了,變的讓你討厭。可是……姐姐可曾想過……盼兒跟著柳息兒的這段日子,都發生了怎樣的事?並不是盼兒心狠。實在是,實在是對柳息兒不得不恨……」
班兮道:「我明白……」盼兒卻打斷道:「不,姐姐不明白,沒有人能明白,可是沒關係,盼兒再受苦也沒什麼,只是,總有一個盼頭才能活的下去,有一個指望才能踏踏實實地等著,知道將要發生地事才能心安呀。」
她撲到班兮身邊,挨著她的裙擺跪下,仰頭與她對視,她的眼中含著盈盈而動地淚珠,滿是企盼求助的神情,輕聲道:「一個沒指望的人無論要哪裡也活不下去,宮裡宮外並沒有分別,盼兒所求不多,只是想姐姐能告訴盼兒,這一切會有到頭的那天麼?」
班兮遲疑片刻,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她立刻道:「是嗎?那就好了,我就知道姐姐不會放任盼兒受苦不管的,任是柳息兒如何得志,只要有那麼一天在,盼兒就是咬碎牙齒也一定等著。」
說罷她再度抬頭又道:「姐姐你一定能從這裡出去的是嗎?我相信你,我想我猜的一定沒錯,姐姐一定是在等待著避過柳息兒的風頭呢,嗯,這麼說來……那個趙飛燕也會有重新出頭之日罷,她如今受柳息兒陷害,咱們……咱們不如和她協手,一起對付柳息兒……她一定肯地……她……」
她剛說到這裡,班兮已經厲聲制止道:「不行,你絕不能去找趙飛燕!」她的語氣實在是與片刻之前差異太大,使得原先尚自沉浸在暇想中的盼兒吃驚抬頭,卻看到班兮的雙眼中滿是她從未見過的厲色:「趙飛燕決非善類,你不能與她親近。」
盼兒呆呆注視她地神情,半晌方道:「姐姐你……從沒見過她吧?你怎麼知道她不是好人?莫非……姐姐早就知道她的事?莫非姐姐甘心被貶……要躲地並非是柳息兒……而是,趙飛燕?」
班兮沉沉看她,道:「你不用想太多了,做自己份內的事安安穩穩的不好嗎?」盼兒遲疑著道:「姐姐不相信盼兒?」班兮一怔,道:「哪有那樣的事,只是不想你妄自猜測,引來禍殃。」
盼兒卻道:「不錯,姐姐確是信不過盼兒,我知道的,你有什麼心事如今都向許盈容說了,只瞞著盼兒。你明明知道將要發生的事,卻讓盼兒糊里糊塗地身陷困境,你明明能救盼兒,卻不願意相助……」一邊說著一邊淚水已經涔涔而下「盼兒究竟做錯了什麼?姐姐告訴我,我都改了,我再也不會擅自做主任何事,再也不胡思亂想。只求姐姐能相信盼兒,姐姐不是曾經說過,有盼兒在身邊,才是能在這深宮中生存下去的力量嗎?」
班兮神色中流露莫名慟痛,朝她靜靜凝視許久,這才歎息著扶起她來,道:「那你,想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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