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托運送物資的那件事費了一番周折做完了之後,對沈新南來說,眼下再不能拖下去的就是韻柳的事了。他找到韻柳,按照原來所計劃的把實情都告訴了她,讓她知道方承錦已經知道了她並不是真的蓉欣,這次實際上也是去六安找尋女兒。
「你是不是怪我告訴了他?」還是那家咖啡館裡,新南看著面前聽到這些事之後,許久都沒有說話的韻柳。
韻柳緩緩搖了搖頭。
「讓你幫我隱瞞才是不應該的事。」她低聲說。
她始終低著臉,眼淚卻忽然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想起方承錦離開上海的前一天晚上,他一直在書房等著她回去,還有他和她說過的那些話。原來那時的他都已經知道了。可是,他卻並沒有去戳穿她……想到這些,韻柳的心一牽一牽的痛起來。……她無法想像她對他造成的傷害,無法想像他在竭力包容下她的同時心裡默默所承受下來的一切。
「你有辦法聯繫上蓉欣的父親嗎?」韻柳忽然問新南。
「我可以想想辦法。」新南說。
「那請你一定要轉告他,要去六安的肖家,」韻柳低聲說,「蓉欣可能是和肖希源在一起。」
「那你呢?」新南忽然問她。
「該結束了。」新南緊接著低沉說,「等到方院長把方蓉欣找回來,你的處境就會很尷尬。」
韻柳沒有作聲,這是早晚都會來的一天……16K,電腦站可是,該如何去面對那一天,她從來都無法做好那樣的心理準備。
「是離開的時候了。從方家搬出來,離開現在讓你良心不安的處境。相信我,離開之後。你會覺得輕鬆下來。接下的事情,讓我來替你安排。」新南竭力想要勸她放棄。
「我現在心裡很亂,我需要好好想一想,」韻柳卻說,她忽然從位子上站起了身,「對不起。」
說著,她轉身徑直就出了咖啡館。
新南並沒有隨後追出去。他從玻璃櫥窗裡望著她離開的身影。他知道這是她必須要過地一關——希望這次她能選擇放棄。
走在車水馬龍的喧鬧街頭,帶著一顆彷徨的心,身上無形的像壓了許多許多的重物,讓她疲累的厲害,真的很想就這樣閉上眼睛。躺下去,什麼也不再去管,不再去想。
從衣領裡摸出一直貼身帶著地那枚戒指,冰涼的握在手心裡,她凌亂的心方稍稍定了一下。
真的要結束這一切嗎?可是。她心裡所有的怨恨也能一起結束嗎?
難道離開六安太久了,就可以允許自己去淡忘母親短暫人生裡所承受地一切苦難,還有母親最後所遭受的淒涼的不堪結局?
她還沒有忘記自己曾在母親墳上暗暗發過的誓言:決不會原諒害了母親一生的那個男人。16K小決不能原諒,決不。
韻柳地心漸漸沉定下來。她還有最後一次機會:趁方承錦沒有回上海之前,完成她處心積慮報復的最後一步。
迎面跑過來一輛空的黃包車,韻柳揚手把車招了過來。
「華泰醫院。」上了車後,她說。
韻柳一走進醫院,有好事地女護士立即就去通報了瀟席。現在,在醫院裡面,秦瀟席醫生和院長千金的事。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瀟席時常會被同事逼問,什麼時候能喝到他的喜酒。不過,反倒是瀟席心裡還有一些顧慮。他父親自從出了那件事被革了經理職務,就一直賦閒在家,現在身體又不好。還住在醫院裡。另外還有他舅舅的事情。以他們家現在的家世背景,如果她嫁進來。只會連累她。不能給她最好的生活,這讓瀟席很痛苦。
靜靜站在走廊的一頭,望著從另一頭快步朝她走過來地瀟席,那短暫的片刻裡,韻柳的心裡還是無法逃避的猶疑了一下:她已經傷害了視自己為親生女兒樣對待的方承錦,是不是還要傷害眼前這個一樣也是真心對待自己地男人?
真的要去傷害他嗎?……
瀟席已經走到了她地面前,微笑著看著她。他的笑總是這樣的溫暖,目光也總是清澈的像是水一樣。只是,大概是近來家裡的變故,讓他年輕的臉上也難以掩飾的有了一些些的疲累。
「不好意思,」韻柳說,「又打攪你工作了。」
「沒有。」瀟席輕聲說。「你的臉色怎麼看起來這麼差?」他忽然定定看著她,關切地問道。
韻柳只是低下了臉,沒有作聲。
「是不是擔心院長了?」瀟席接著說,「院長他的確離開也有不短的一段日子了。」
耳邊靜靜聽著他安慰自己的話,韻柳心裡卻是另一番思緒:他總是這樣用心的在呵護她,可是,他從來都不能真正看懂她的心,只因為她是無法去向他敞開自己的真心的。韻柳忽然覺得有些悲哀。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份,他會不會後悔在她身上耗費了這些心思。也許,到時候再回頭來看如今的這一切,都會虛假的像是一襲泡沫。
「我想去看看伯父。」韻柳忽然抬起臉來說。
韻柳走進病房的時候,秦太太也在,坐在床邊,手帕捂著臉,大概又在淌眼淚。夫妻倆其實是在商量出院的事情。秦世梵這樣住在醫院裡,走過來走過去,在人眼面前,不要說醫生、護士,就是有的病人,知道他是秦醫生的父親,難免都要打聽打聽這其中的故事。
往往都是壞事傳得比好事快,也很少有人不愛說別人家的閒話的。夫妻倆畢竟還是要顧慮到會對兒子瀟席的影響不好。不過是瀟席一直都不同意,回家總不比在醫院裡能隨時照應的到。雖然也難免要聽到那些閒話,不過,他也總是自己默默承受著,父親畢竟還是自己的父親,自己有責任照顧好他。
「蓉欣,」是坐在病床上的世梵首先看見了進門來的韻柳。
秦太太聽見,趕忙揩了揩臉上的眼淚,站起身來笑臉招呼。秦太太依然像是以前一樣慇勤周到著,不過,她自己大概也覺得缺少了之前的底氣,強做的笑臉裡更只有讓人感覺到一種淒涼。
世梵好像是想單獨和蓉欣說說話,找了個借口支走了秦太太。本來他們三個人裡,就只有慇勤的秦太太一直不停的在說這說那,她走了之後,病房裡驟然間就冷清了下來——格外分明的感覺到只剩下了韻柳和他兩個人。這還是第一次,她單獨面對他。
世梵似乎躊躇著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接下來要說的話,低著眼睛,也避免朝韻柳看。韻柳卻正好細緻的把現在的他打量了一番。
果然病來如山倒,加上人生暮年受到這樣的挫敗,他已經整個蒼老下去了。可是,看見如今的他,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裡更多的只剩下了厭惡,之前那種濃烈的仇恨似乎已經淡化了。
「蓉欣,」忽然聽見秦世梵低沉的叫她,可是才開口,緊接著,他卻又默然了下去。
看著他一臉猶疑的神色,韻柳不由得在想他會是要和自己說什麼呢?
「能跟我說說你上次說起過的那個六安的女孩子嗎?」停了一會兒後,秦世梵終於還是低聲的開了口,緩緩問道:
「她長的什麼樣子?她母親去世之後,她一個人在那裡過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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