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紫玫循著蓉欣追去的身影也趕去了,直到進入了一片落葉林裡,騎馬反而不方便起來。紫玫只得離鞍下馬,將白馬就近拴在了一棵樹上,自己接著步行往林內深入。
四周寂然無聲,只有腳下不經意間踩在地上的枯枝碎木上,發出咯崩的一聲脆響。張紫玫一面急急往前走,一面四下裡張望,只是這片野林子實在太大了,這會兒就是連蓉欣的影蹤都看不見了。一想起半道上搭車的那兩個人的確是形跡可疑,紫玫心裡隱隱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正當張紫玫心下焦灼的時候,無意的一瞥間,忽然留意到自己腳邊的地面上赫然有其他人走過的痕跡。林子裡泥土濕軟,當有人走過時自然就隱隱留下了一些腳印,而且現在又是春天時候,地上長出來的嫩草也有被人踩踏下去的印跡。張紫玫來不及多想,立即循著這些痕跡加緊步子往前去。
行不多時,募地,沒入眼中的一幕卻是不由得讓張紫玫猛然頓下了腳步,只見幾十步之外的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人,一動也不動,像是已經死了,斑斑血污染紅了地上厚厚的枯葉。
張紫玫的心陡然一提,來不及多想,她立即倉促掃視了一遍那幾具屍體。當看清那幾個人身穿的軍服,認出他們是日本兵的時候,紫玫方稍舒了一口氣。可是,轉念之間,心裡又是一個疑問:怎麼會有日本兵出現在這裡?……這一想,紫玫的心又是一提,卻就在這時,耳邊忽然聽見了有說話聲。
張紫玫立時住腳在原地。屏息凝神四下裡張望,滿眼只見茫茫林立的樹木,卻就在那一轉眼間。掩映的樹木之後,一個熟悉的身影悄然落入了張紫玫地視線之中——
是他。紫玫站在那裡,莫名的,周圍陌生的一切都變得親切起來,……終於又看見他了。分開還不到一天地時間,卻好像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看見他了。紫玫這時的臉上才露出一點輕鬆地表情。方纔的擔憂都落地了,還好,他安然無恙。
「不瞞肖兄弟,」張紫玫正要舉步朝希源跑過去,忽然卻聽希源身前站著的一個人開口道,「這些日本人已經追蹤我們很長一段時間了。」
張紫玫募然一怔,她不由得又停下了腳步,定睛看去,那說話人一身青布長衫。正是搭車的那兩個人之中年長的那一個。紫玫立即想起了剛才那些橫屍野地地日本人,她的心裡忽然一個念頭閃過,——難道那兩個人會是不被國民政府承認的共匪?難道。……難道他也是……想到這裡,紫玫的心陡然一涼。她忽然輕輕一轉身。避在了一棵樹後。
「是為了那個包袱裡的東西?」
紫玫躲在樹後。耳邊隨即聽見他的聲音。這個時候聽見他熟悉的聲音,感覺依然那樣溫暖。依然會在她的心裡引起一片情感的波瀾。……紫玫*在樹上,輕輕地吁出了一口氣,其實轉念之間,她已經非常清楚自己的心,——即使他真的是共黨,她也不會在乎,她也不管。政治與她有什麼關係?沒有人可以給得了他給她地那種感覺,今生她已經認定了他。
「方纔事出倉促,把東西丟在肖兄弟那裡,也是不得已臨時做下的決定。」希源身前那人這時又開口道,「這裡面地東西關係太大,如果要是不慎落在了日本人手裡,後果不堪設想。」希源低聲道:「我想,我已經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了。」
「先生,我們快走吧。」另一個年輕小子忽然在一旁催促那中年人道。將走前,那人神色凝重地又囑咐希源道:「今日之事,千萬不要跟人提起,以免會惹禍上身。而且,這個地方也不宜久留,可能還有日本人在附近。」
「你的槍。」希源忽然抬起右胳膊,伸了過去,隨即他將右手一展,掌中正是一把手槍。那中年人默然伸手拿回了那支槍,接著他目光深邃地看向希源,沉定道:
「萍水相逢,肖兄弟卻能捨身相助,這份情義,陳某銘記於心,希望有朝一日能有機會還肖兄弟這份人情。」
說完,他向希源一拱手,轉身便和那個年輕小子一起快步走了。
聽見那兩人走了之後,紫玫從樹後轉出身來,正準備朝希源走過去,餘光裡卻驚然瞥見在距離希源身後約有五米遠的地方,方才橫七豎八躺著幾個日本兵屍體的地方,竟有一個並沒有真正死掉的士兵不知何時已經重新站了起來,正要從地上去拾起一把槍。而希源並沒有注意到身後正發生的這可怕的一幕。
張紫玫心頭森然一震,來不及向希源喊叫,一隻手已經迅速伸去腰間拔出了槍來,正要撥動扳機,將那人一槍擊斃,——
「紫玫小姐,千萬不能插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紫玫舉槍的胳膊忽然被人一把牢牢抓住,強行按下。這人正是不放心她一人出城,隨後跟來的丁副官。
「小姐,那可是日本人,決不能動手,會連累軍長的!」丁副官一面用力按壓下紫玫,一面急道。
「放開,」
張紫玫這時候的聲音卻都已經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她竭盡全力,卻都無法掙脫得開丁副官的禁錮。她顫抖著心,僵硬不堪的將眼抬起,直直的看向了希源,卻見那名日本士兵已經端起了手邊的一把步槍,正瞄準了五米之外的希源,——
「當心身後!」
幾乎同時,在這片久久沉寂的樹林上空,突然響起了兩個女孩子的失聲喊叫。希源聽見喊聲,渾身猝然一震!下意識裡,他首先轉步往旁側一閃,隨即才迅速向後轉過身去。然而,眼前的這一幕卻讓他的心更是深深一震!
卻並不是因為從死人堆裡爬起來瞄準自己的日本兵,讓希源震驚的卻是那日本人身後的蓉欣,她為了阻止那人向他開槍,正兩手舉起一塊石頭,往那日本人腦袋上砸去,——日本人猝不及防,正中這一擊。
不過,蓉欣畢竟力氣不夠,這一擊,雖然讓這日本人頭破血流滿面,卻並沒有令他致死,反而激怒了他。就見這人一轉身,怒目瞪視著身後的蓉欣,嘴裡嘰裡咕嚕一陣惡罵,一面猛然一抬腳,狠狠地就朝蓉欣身上踹了過去。
單薄的蓉欣哪裡禁得住這一踹,身子簡直是直直飛了出去,重重落地的時候,不想她的頭部卻正撞在了一塊硬石上面,頓時只見殷紅的鮮血汩汩從她的額角流出,一道道血痕直直滾下,霎時已經染紅了她粉白的面頰。
幾步之外的希源這時完全已經忘記了那個日本兵,根本置那人於不顧,搶步直奔蓉欣,他跪倒在地上,將蓉欣從冰冷的地上輕抱到自己身上。
「別怕,會沒事的,別怕,」希源立即就去從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為蓉欣止血包紮。然而,他的手卻控制不住的有些顫抖,……
茫茫人世間的某一處所在,他所牽念的韻柳是否也會遭遇到這樣可怕的事情,那時候,她的身邊是否也會有人能替自己妥帖的照顧好她……希源把蓉欣緊緊抱住,眼中忽然控制不住的一團滾熱的潮潤湧了上來……
那個日本兵捂著自己受傷的腦袋疼得嗷嗷叫了幾聲,隨即就見他竟然再次把槍端起,對準了希源。
此時此刻,不遠處的張紫玫依然被丁副官牢牢禁錮住了右手,看見希源再次身處險境,她的心簡直都已經停住了跳動。情急之下,卻見她的目光忽然陡然一落,卻是看準了丁副官腰間的佩槍,一面她的左手已經猛然伸了過去,趁其不備,迅速撥出了他腰間的那把佩槍。
沒等丁副官能夠及時反應過來,她已經左手執槍瞄準。
轉瞬之間,只聽一聲震耳的槍響炸然響起,餘音久久的迴旋在那片樹林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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