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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長街上沒有一個人,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息。陳星來到了忠勇王府門前,輕輕的叩響了門扉……
門開了,一個家人睡眼朦朧的走出了大門,剛要開口說話,陳星低沉的說道「告訴你家王爺,就說軍機處次輔陳星深夜有要事求見!」
那家人聞聽一愣,臉上的睡意頓時消失不見,那如同罩著寒霜一般的面孔立刻露出了阿諛的笑容,他躬身說道「原來是陳次輔,請,請進!」說著,他肅手就將陳星讓入了王府之中。
陳星跟著那家人來到了王府的大廳之中,家人恭聲說道「次輔大人,請在客廳稍候,小人立刻就去叫我家王爺來!」陳星點了點頭,負手走進了王府的大廳之中……
樂清河的王府大廳較之京中其他大臣們的大廳要小很多,正對大門的牆上掛著一副字畫,正是當年修羅許正陽所做的《天下英雄詞》。在字畫的下面,是一張八仙桌,桌子兩旁擺著兩張大椅。在大廳的兩側,是兩排兵器架,上面空蕩蕩沒有一件武器,當年放置兵器的地方,如今上面點燃著嬰兒臂粗的紅燭,火光閃爍,將大廳照得通亮。在兵器架的前面,各放著五張椅子……
陳星看著這擺設簡單的大廳,不由得點了點頭,緩緩的坐在椅上,腦子中尚自盤算著如何與樂清河開口。家人將茶水奉上,然後躬身退出,陳星端起了茶水,剛放到嘴邊,就聽到從大廳內室中傳來一陣腳步聲。樂清河大步流星的走進了大廳,身上猶自穿著一身乳白色的睡衣……
一進門,樂清河就高聲的說道「啊,陳司徒,好久不見了,一向可好?呵呵……」陳星也連忙站起來,拱手笑著說道「王爺,呵呵,是呀,好久不見。深夜前來打攪,實在是冒昧之至,還請王爺原諒呀!」
笑容滿面的拉著陳星的手,樂清河笑呵呵的說道「司徒大人,如此說話就是見外了。你我同殿稱臣十數年,這還是第一次光臨清河的家,清河深感榮幸呀。呵呵,雖然你我同是軍機處大臣,可是這十年你幾乎絕足軍機處,清河也是少見你。幾次想去探望,但是一來事務繁忙,二來清河又要避嫌,一直也沒有能成行,想想真是慚愧,呵呵。」
陳星微笑不語。樂清河肅手請陳星坐在八仙桌的一邊,自己也坐下來,看著陳星笑呵呵的說道「不知司徒大人這麼晚前來清河這裡,可有什麼指教?」
長長的歎息一聲,陳星向廳外看了看,又看了一眼樂清河。樂清河立刻意識到了什麼,連忙站起身來,來到廳外,沉聲對廳外的家人說道「本王與司徒大人有要事相商,傳令下去,客廳五丈之內不許有任何人走動!」
家人恭聲應是,急忙將樂清河的命令傳下去。樂清河又看了一眼廳外,將廳門關閉,轉身走到八仙桌旁坐下,看著陳星,神色肅穆的說道「司徒大人,盡請直言,在清河這府邸之中,你我今日所談,出你口,入清河耳,再無三人知曉。」
陳星點了點頭,他沉吟了一陣,站起身來,在廳中緩緩的走動。樂清河也不催促,靜靜地看著陳星的身形在廳中走動……
「王爺,宮中出了大事!」陳星好半天才緩緩的啟口說道,「皇上歸天了!」
「什麼!」樂清河驚呼了一聲,但是馬上用手將自己的嘴巴摀住,他努力的平息了一下因為這消息而給自己造成的震撼,好半天低聲的問道「司徒大人,你不是開玩笑吧,前日清河入宮面聖,皇上雖然因傷而身體不適,但是卻絲毫沒有半點的問題。清河曾默查皇上的氣機,皇上氣機雖然微弱,但是絕無半點生命之憂呀!」
「王爺,你以為陳星會拿這個問題開玩笑嗎?」陳星苦笑著說道,「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陳星怎敢那舉家性命開玩笑?皇上今夜被刺客毒殺,已然歸天!」
樂清河看著陳星,久久不語,他似乎要看透陳星的內心一般,直直的盯視著陳星,好半天沉聲問道,「那麼司徒大人今夜來清河這裡有什麼指教?」
「其實也非是陳星想要來,而是太后命陳星來向王爺請教!」陳星苦笑著說道。
微微一皺眉頭,樂清河沒有說話。但是陳星何等樣人,他一眼就看出了樂清河心中的不快,連忙接著說道「王爺,你不要誤會。前些日子你和皇上剛有衝突,如果在這個時候前去皇城,對你十分不利。太后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所以才沒有通知你,而是命人將我從府中強行秘密帶往皇城,然後著令我前來和您商量。」
樂清河的臉上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但是依舊沒有說話。陳星看在眼中,心中冷笑一聲,接著說道「王爺,太后對您的信任無以復加。你可知太后問陳星此事誰的可能性最大時,陳星如何回答?」
「司徒如何回答?」樂清河的眉毛輕輕一挑,沉聲問道。
「陳星告訴太后,滿朝之中唯有王爺你最是可疑。因為誰都知道您與皇上之間矛盾甚大,而且皇上對您也十分不滿,再加上你手握帝國重兵,若是皇上歸天,唯你最有可能造反!」陳星輕聲說道。
「是嗎?」樂清河眼中露出一抹殺機,他冷冷的看著陳星,「既然如此,司徒大人為何還前來清河的這府邸之中?」
「呵呵,王爺,你先莫要生氣,陳星所言句句是真,想來若皇上歸天之訊息傳出,不禁是陳星,這滿朝文武八成以上都會這麼想。陳星之所以前來,是太后的一番話打消了陳星心中的疑問。」面對樂清河眼中那逼人的殺氣,陳星絲毫沒有半點的懼色,他微笑著看著樂清河,輕聲的說道。
「太后如何說?」樂清河冷冷的說道。
陳星走了兩步,又坐在大椅之上,看著樂清河沉聲說道「太后說若是滿朝文武任何人對皇上不利,哀家都會相信,唯有樂王爺,絕不可能。當年皇上登上皇位,得樂王爺之助最大,雖然樂王爺和皇上之間有矛盾,不過那只是政見上的分歧,但是被有心人渲染,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哀家相信,即使舉天臣民背叛哀家,但是樂王爺也絕不會!王爺,這是太后的原話!」陳星模仿著張敏的語氣,說話間到絲毫沒有半點的不暢。
樂清河臉上露出了一抹不宜察覺的笑容,他站起身來,在客廳中走了兩步,面對皇城方向拱手顫聲說道「清河感謝太后老人家對清河的信任!」
陳星微笑不語……
樂清河轉過身來,看著陳星,低聲的問道「那麼陳大人今日前來,不知帶來太后什麼口訊?」
閉上眼睛,陳星沉吟了片刻,低聲說道「太后如今有些亂了方寸,她不知道下面該如何處理。皇上猝然駕崩,傳出去帝國必然將引起騷亂,所以太后想讓王爺出個主意,看看下一步應該如何進行!」
樂清河坐回了大椅,手指輕輕的敲擊扶手,心中默默的盤算著,好半天他轉臉對陳星問道「清河想先聽聽司徒大人的意見!」陳星似乎一愣,他看了看樂清河,臉上露出苦澀笑容,「王爺,陳星不過是一介老朽,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當年先皇歸天,陳星也是沒有半點的主意,若不是王爺力挽狂瀾,我帝國早就四分五裂了。陳星今日前來,只是代太后向王爺請教,覆命之後陳星還要會家中研究道經,呵呵,這些事情不是陳星可以出主意的!」
「司徒大人,你不必拘束,你我現在暢所欲言,絕不會傳到他人的耳中。」樂清河眼中露出一抹輕蔑的眼光,笑著說道。陳星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但是在樂清河的一再催促之下,他想了想,低聲的說道「樂王爺,這可是你逼我說的。若是以陳星之見,這滿朝文武心中早就對朝廷不滿,皇上歸天,也不過是順應天意。王爺若是有心問鼎那九五之位,如今正是大好時機!」
樂清河勃然變色,低聲的說道「司徒大人,你這個玩笑可是開的有些過分了!清河乃是升龍的臣子,怎麼敢對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再說太后對清河信任有加,若是清河如此做為,那麼不是讓太后傷心嗎?」
有些委屈的看著樂清河,陳星低聲的說道「王爺,是你讓陳星暢所欲言的,陳星不過說的是事實呀。不止是陳星,恐怕滿朝都是這樣想的。再說太后以前的確是英明,但是如今年齡大了,又逢皇上新喪,早已不復往日的聖明,你可知她一方面要陳星保密,一方面把內務府的一干奴才剝皮懸掛於金殿之前,前後矛盾,如果……王爺,陳星說的可是肺腑之言!」
樂清河看著陳星,過了好久,低聲說道「司徒大人,清河相信你今日所說皆是出自肺腑。但是清河當日曾有誓言,太后在世一日,必不會讓她傷心,所以此事我們就說到這裡,還是另想辦法!」
陳星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王爺,若是如此,那麼就只有另立新君了!」
樂清河緩緩的點頭,他看著陳星,「司徒大人,不知司徒大人以為誰來接任皇上的位置最為合適?」
想了一想,陳星低聲說道「若是說起來,恐怕安西八王中倒是有幾人可以?」
「哦,不止是誰?」樂清河臉上沒有半點的表情,沉聲問道。陳星想了一想,「六王爺衛誠,武力高強,在衛氏一族中除已經歸天的三王衛信之外,以他稱雄。而且衛誠手握安西十萬大軍,裝備精良,麾下儘是猛將,他本人又足智多謀,果斷勇武,是個厲害的角色。」
「衛誠嘛,嗯,上陣搏殺的確是個將才,行軍打仗,也是一把好手,不過卻有些魯莽,而且生性好殺,清河以為若是他當上這皇上,恐怕你我整日都要不得清閒了!」樂清河的眉頭微微一皺,搖頭說道。
「那麼八王衛廉又如何?此人剛直無比,做事果決,在安西領地倒是也著實有不少的成績。而且此人與楊陵等人關係甚好,是個人才。」陳星想了想又說道。
「衛廉?此人太過自信,對他人甚是不敬,而且其母死於太后手中,心中對太后多有不滿,若是他執掌升龍,恐怕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太后,不好!」樂清河又搖頭說道。
「十三王衛義又如何?衛義生性恭謙良和,對人向來彬彬有禮,滿朝之中對他的印象十分不錯,若是他來執掌,太后定然無憂!」陳星沉聲說道。
樂清河再一次皺起了眉頭,「衛義此人心機深沉,表面恭謙,但是卻是狼子野心,此人也不是個好人選……」
陳星又提了幾個人,但是樂清河都一一的否定了。陳星不由得露出了苦笑,「王爺,先皇二十餘子,但是這些年因為各種原因故去了不少,只有這八王遠在安西,尚自活著,若是他們八人無人可以,那麼陳星就沒有人選了!」
樂清河想了想,突然笑著說道「司徒大人,你所提之人,儘是些一方的諸侯,他們各自有各自的臣子,若是他們當政,那麼我們就沒有什麼出頭之日了。大人,為何不在想想,有沒有什麼人物既可以當上這皇位,又可以讓我們繼續享受這高位……」
皺著眉頭,陳星似乎是絞盡了腦汁,最後苦笑著說道「王爺,恕陳星愚魯,實在想不起來先皇還有什麼子嗣了。」
「呵呵,司徒大人所說儘是中原之人,為何不想遠一些呢?」樂清河笑著說道。
陳星又想了想,突然間說道「王爺,你說的可是西南雲霧山風城王衛恆?」話一出口,他又連連的搖頭,「王爺,如你所說,衛恆也不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樂清河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司徒大人,你錯了。衛恆鎮守風城,其本身倒是沒有什麼本事,若不是他的母親,恐怕早就喪身與西羌鐵騎之下了。呵呵,但是我們要的是他,不是他的母親,德妃娘娘還要繼續鎮守風城,來的只是衛恆一人!」
「王爺,那衛恆有神劍伽藍之稱,武功十分高強,當年以十四歲之齡入京,觀其武力可直追衛誠。這些年下來,武力更有長進,恐怕衛誠也難是他的對手!」
樂清河冷笑著說道「這世上只有風城王衛恆,卻沒有神劍伽藍。呵呵,當年他敗在我手中,武功恐怕,呵呵……」
「那不是更糟,他定然對王爺心懷恨怨,若是讓他掌朝政,那王爺你不是……」陳星顯得有些疑惑。
「呵呵,本王何嘗不知道這些。不過那衛恆是一個武癡,而且由於八歲入玄天大陣,六年與他人絕跡,其智慧恐怕不足以為慮。這些年不止一次派人向本王請益,其武功雖有些許的恢復,但是不足為慮!」樂清河笑著說道,「而且本王這六年也一直注意他的行蹤,西羌臣服的是他的母親,而不是他。這個傢伙整日裡跟著一幫和尚研究佛法,或者就和東海的那個小丫頭兩個人一起胡鬧。嗯,不止是東海的丫頭,還有一個不知道是從那裡來的醜丫頭,也是整日裡和衛恆一起,在風城胡鬧,攪得風城是一團糟。呵呵,德妃在他回風城之後,又請了幾個先生教他,但是一個個不是被他氣走,就是被他打走,這一點陳司徒應該清楚,當年令弟陳基在風城似乎也教過那個傢伙。」
陳星點了點頭,「嗯,這個倒是聽小弟說過,但是具體的陳星也不清楚,若是風城王如此頑劣,那麼倒是好控制。」
樂清河笑道,「煩請司徒大人告訴太后,若是要清河選,清河推薦風城王!」
陳星看了一眼樂清河,突然間笑了起來,「王爺,你……」
樂清河將手指放在唇邊,神秘的笑了笑。
陳星站起身來,「那麼若是王爺決定了,陳星這就回皇城覆命,告訴王爺的決斷!」樂清河點了點頭,「那麼就有勞司徒大人了,今日早朝清河定然準時到達!」
陳星點了點頭,他顯得有些疲憊,看了一眼樂清河,拱手說道「那陳星告辭了,打攪王爺,實在是抱歉!」
樂清河也拱手與陳星道別,並將陳星送到了廳外……
大步走出了忠勇王府,當身後沉重的大門關閉,陳星仰天長出一口氣。
臉上感到有些涼意,不知何時天空中飄落著碎雪,雪花飄落在陳星的臉上,瞬間化作一行水珠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下來……
精神不由得微微的一振,陳星睜開了眼睛,看著在夜空中飄舞的雪花,他不由得輕聲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