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月曆四百二十一年夏。
眠月大6的東南海岸像往常一樣進入了悠長的雨季天邊經常是彤雲密佈夾帶著無盡的海風隨之席捲而來的傾盆大雨洗滌著大地的塵囂。
如同陰沉的天氣一樣一場席捲整個眠月大6的戰亂風暴正在醞釀之中。大浪、狂風、驟雨就像是黎明前的黑暗刺激著每一個人的心靈等待著暴風雨之後的燦爛陽光。然而在這之前他們必須承受暴風雨所帶來的一切。
此刻幾個零星的小風暴為移來的大風暴掀開了新時代的序幕。
眠月大6天下九州其中已有六個州捲入了這場風暴之中然而風暴似乎並不滿足那躍躍欲試的無形之力正儲蓄著力量等待著席捲整個大6。
一切的開端都是由佔了七州的天龍朝開始。支撐大廈的棟樑已經腐朽不堪搖搖欲墜眼看著大廈就要被風暴摧毀。
東北角銀州總督裘作人的叛亂愈演愈烈大有南下危及天龍朝京都之勢仙主堂的黃旗所指四野皆驚;西北方屈復清的二十五萬大軍就在青狼關外與入侵的鐵涼國大軍相持不下;西南方的清月國也不甘寂寞將十數萬士兵推出躍虎關直逼守衛關前的「鎮西大將軍」蘇方志的大本營。
然而最重要的傷口卻在天龍朝的心臟──「京城」。
皇位之爭已經到了劍拔弩張、水火不容的地步了。陰冷的大皇子、狂傲的三皇子、權傾一方的蘇家、依仗屈復清的皇太孫江越潮每個都想染指金光燦燦的寶位;還有那些左倒右擺、趨炎附勢的百官們推波助瀾唯恐天下不亂。
眼見天龍朝的皇帝老邁多病天命就在眼前任何稍有智慧的人都可以看出世間亂像已生到達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這種緊張的局勢對人們的心靈造成了極大的衝擊。正義的、邪惡的、無奈的都奮力投身風暴之中;有才能的、有雄略的、有野心的、有恩仇的正擦亮他們的智慧之刀展示著亂世英豪的本色。
人們爭相奔走結黨連群就算是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也被這種山雨欲來的氣氛所影響不斷地膨脹著他們的野心將他們推向慾望頂端的世界。
此刻就算有人當眾說要造反做皇帝只怕也沒有人會在意因為人們已經接受這種野心充斥的時空。
然而位於眠月大6東部東平州的東南角一個名為黃川縣的海濱小縣內卻有著不同的景象。
這裡據說曾是大海的一部分如今海底成了平地以往眾多的島嶼成了大山。由於幾座大山的阻隔再加上人口稀少、經濟不達使得這個小縣幾乎處於自給自足、與外隔絕的情況是個避世隱居的好地方。
自從五月起一個曾是天下矚目的青年來到了這裡出任小小的七品知縣他就是葉歆。
這個滿腹才華的青年正經歷著仕途的低潮。鐵涼交惡、四邊受敵所有的蹇厄被束於他一人之身。在旁人的眼中他就是像一顆墜落的流星。
然而對他本人來說這只是人生旅途的一段休整期就像是一隻冬眠中的巨龍除了名位以外舊有的勢力大部分仍牢牢地掌握在他手中。
百姓並沒有因為葉歆的到來而改變往常的生活習慣務農的務農、打魚的打魚自得其樂。對於這個純樸的小縣來說官員的象徵性意義比實質性的意義更大因為罪案在這裡幾乎是絕跡的。
天邊的彤雲再次織滿了天空並用轟隆隆的雷聲警示著地上人們──暴風雨來了。
轟隆一聲天雷般炸開一條條閃電如白色巨蟒般上下翻騰時而穿梭於雲端時而遊戲於大海威武神揚不可一世。滾雷就像是忠實的隨從永遠伴隨在它的身邊用那洪亮驚世的響音為巨蟒吶喊助威。
不到片刻的工夫瓢潑般的大雨如瀑布傾瀉而下像一條條長鞭抽著地面沙飛水濺葉灑枝搖。
驟風四起把雨水和海水如密集的箭雨般反射上天空又被送到了方圓十里的小縣打得人們關門關窗蜷縮在小屋之中等候著上天平息它的怒氣。
暴雨之下海面上掀起了白色的巨浪就像是一個個身著白甲的巨人舞動著他手中的巨槍攪動著大海的波瀾。白頭的巨浪一下一下衝擊著長長的海岸擊在礁石崖壁上的浪花跳起了十幾丈巍巍壯觀。
這本是應該待在家裡的時候然而就在海邊的礁石崖上一對男女正穿著蓑衣迎風相偎而站靜靜地看著風浪中的大海不但沒有一絲的驚嚇反而興趣盎然。
他們的眼中正浮現著海面上的情景令人驚訝的是就在這滔天的巨浪之上居然有一葉輕舟隨浪飛揚且沒有一絲的狼狽反而顯得悠閒自得宛如與大自然共舞。
白衣飄飄與浪花共醉青絲柔柔攜小舟戲浪恍若仙女般以大海為琴浪花為弦撥動著一曲海之歌。
「姐姐看來很高興。」男子道。
「來了兩個多月她幾乎每天都出海看來她真的很喜歡大海。」女子道。
「柔兒誰讓姐姐學的水行道術?天下沒有比大海更適合水行道士姐姐這番舉動也是理所當然。」男子說道。
這對年輕的夫妻正是葉歆和冰柔。自從來到黃川縣後他們便被這裡樸實而又清新的生活吸引了。一個修煉道術一個相夫教子竟有點樂不思蜀的意味就連隨他們而來的凝心也被大海迷住了整日戲海為樂。
然而他們都很清楚這裡的生活只不過是人生道路上的小段等待著他們的正是席捲整個大6的暴風雨。
冰柔抬頭凝視著白鬢飄然的丈夫眼神中充滿了戀戀的深情。自己的牢籠歲月和他的官場飄泊並沒有把兩人拉遠反而越來越近了就像是童年時那樣。從指腹為婚到兩小無猜再到山中完婚經歷的事遠比普通的夫妻要多百倍如今歷盡滄桑才得以相伴所以她萬分地珍惜現在的一切何況遠在雪狼關還有一個女人正在威脅著她。
「柔兒。」葉歆從妻子的眼光感受到款款柔情輕輕地呼喚了一聲沒什麼比現在這種情景更讓他高興就算是辛苦百倍也自得其樂。
冰柔忽然笑著提醒道:「相公你好像有十天沒去衙門了。」
「才十天嗎?我還以為已經半個月呢!」葉歆一臉的毫不在乎彷彿說的不是他左手緊緊環著妻子的纖腰笑道:「反正去了也是和那群差役喝茶聊天還不如陪你出來觀海呢!看著姐姐戲浪飛舞也是一種樂趣。」
冰柔白了他一眼嬌笑道:「要是讓皇上知道了一定再貶你幾級。」
葉歆不以為然地道:「這個小縣民風純樸沒有盜賊也沒有什麼紛爭所以沒什麼好做的。」
的確如他所言除了偶然往來的小行商之外幾乎沒有外人進入黃川縣。這裡的居民大都認識對方所以任何紛爭都很容易化解甚至不用動用官府之力只要幾個有威望的老人出來便可平息事件。所以葉歆第一次現原來做官也可以是一種享受尤其是像這種只拿俸銀不做事的官。
「相公你真的要爭天下嗎?」冰柔的內心很猶豫一方面希望葉歆能揮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面則擔心官場的險惡。當然最令她擔心的還是紅緂那個也想爭奪丈夫的女人。
「要想消滅仙主堂不但要有道術對抗血魂大法還要有權力去對抗仙主堂的勢力這種權力之路與奪天下相差無幾分別只在結局不同而已況且還有緂妹的請求。」葉歆說得很坦白他明白這種事就算不說也不會有任何事但還不如坦白一點更顯得自己的胸懷坦蕩。
提起紅緂冰柔一臉的不高興噘著嘴埋怨道:「哼!這分明是為難你。」
冰柔原本並不討厭紅緂甚至還很喜歡她然而紅緂所用的手段卻令她感到深深的懼意所以戒心很深。擔心如果自己容忍紅緂的存在也許某天她還會用其他的手段把自己排擠掉最後的結果會是如何依然很難預料從她的立場而言這是十分正常的反應。當然她清楚葉歆的心裡對紅緂並沒有愛情正是因為這一點她才認為紅緂是外來者。
葉歆自然聽出她的話中之意。他現在是矛盾的集合點雖然很想做出最佳的決斷但感情之事剪不斷、理還亂無論做出任何的選擇似乎都無法完美的解決事情。
對他而言冰柔對紅緂的觀感影響到他的判斷。與她相處二十年對她的脾氣性格早就瞭若指掌正是因為這一點使他很清楚地知道冰柔是個愛恨分明的人紅緂的舉動無疑對她造成了極大的壓力即使他懷以柔情卻也難以解除她心中的刺。
另一方面紅緂的情癡同樣使他不忍雖然因此製造了很多麻煩但無可否認的是若是在重傷的日子裡沒有她一切都將會改變當然還有剛滿一歲的小兒子像他這樣重感情的人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出絕情的事。
唯一令他安心的是紅緂那封信這給了他解決事情的機會。當然他不會傻到相信取了天下就能還情而是覺得只要路走下去就還會有更好的選擇空間。
突然他想到如果自己是個好色之徒也許一切都會很簡單左擁右抱便能解決一切。然而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對妻子堅實的感情是平生最引以為傲的事情他不想破壞這一切。
抹了抹臉上的雨水他把紛亂的思緒暫時甩開含笑道:「這件事分明是宋錢弄出來的他一直都希望我造反登帝自然怕我棄官而去所以就去遊說緂妹。只是想不到緂妹竟會被他說動了看來他的遊說力還真不錯。」
冰柔噘著嘴埋怨道:「這個宋錢怎麼還是一肚子壞水?還以為他改好了呢!哼!」
葉歆伸手擁著她的纖腰搖頭笑道:「你錯怪他了!這次他的確沒有半點惡意只是對我期望太過而已不然也不會以他的名義把信送來。他把信送來就是向我表示忠誠無欺的意思沒想到他也變聰明了。哈哈!有了兒子果然不一樣了。」
冰柔聽了後這才有所釋懷。
葉歆語意深長地道:「不過天下的局勢不是幾年內可以平定這場風暴太大了只怕要刮很長日子。想要登帝不是一件困難的事但要統一天下只怕還要很久。當年開創天龍朝的太祖皇帝也花了很長的時間我現在先在這海濱小縣躲一陣這種時候該收斂鋒芒坐待時機。」
「可天下人人都想要豈不是要冒很大的危險?」冰柔著實擔心葉歆的安危。
葉歆抬頭瞭望大海道:「我不是只為了緂妹其實也是為了我自己。這段日子有很多人幫過我在我離開之前希望能讓他們有個美好的生活至少不必在戰亂之下為生存而苦惱。況且把天下交給緂妹也就是等於交給熾兒。身為父親我實在有愧只能為他創造一個最好的生長環境而且爭天下的這些人中沒有一個是善類與其把天下留給他們還不如交到她們母子的手中。」
冰柔見他提到小兒子不便再說什麼畢竟父子之情是天性。
此時輕舟已經飄到旁邊的沙灘上凝心躍上了礁石崖。
葉歆見她身處風暴之中身上的衣衫竟然沒有濕不禁撫掌大笑道:「身處大海竟不沾一顆水珠姐姐的水行道術真是到了化境。」
凝心嫣然道:「這麼大風雨你們怎麼也跑來了?淋壞了可別怨我。」
「不怨不怨反正衙門裡沒事來看看姐姐戲浪的英姿也算是一種享受。」葉歆笑道。
凝心抿嘴一笑道:「回去吧!真要是淋病了柔妹又要心疼了。」
「我才不管他呢!病了活該。」冰柔調皮地朝葉歆做了一個鬼臉挽著凝心的手臂一起轉身向崖下走去。
葉歆看著冰柔活潑的笑容心裡比什麼都高興笑了笑急步跟了上去。
走在回城的路凝心勸道:「你應該多花點時間修煉。」
葉歆苦笑一聲歎道:「來到這裡什麼事都算是稱心如意唯獨修道卻毫無進展。兩個月來一絲道力的反應也沒有。」
凝心微微皺起眉頭沉吟道:「的確有些古怪按理說你失去的只是道力並不影響道心所以修煉起來應該事半功倍可如今這個樣子就像是道力受阻似的。」
「我試過道心木系的籽、芽、葉、莖、花、果我都試過了依然可以一氣貫通不受阻礙所以我也覺得道力應該被某種因素抑制了所以沒有辦法凝聚。」葉歆說道。
「這種情況那些道學書籍裡好像也沒有說過似乎要另想其他辦法。」凝心憂道。
「姐姐不必擔心我們才到任兩個多月按理說不會這麼快就調出去還有時間讓我慢慢修煉。」葉歆接著笑道:「難得心境平和輕鬆自得還是多享受幾天吧!」
凝心無奈地搖了搖頭問道:「你不是決定了要走權力之路嗎?難道改變主意要留在此處?」
葉歆滿臉輕鬆地道:「主意沒變只是心態不一樣了。現在的我沒有時間的限制也不必去擔心你們會有危險所以我可以等待最佳的時機;況且離京的時候我已經將書信送到銀州那裡的幕僚會按我的意思去辦不必我親自操心。」
冰柔挽著他的手臂嬌嗔道:「原來你早就安排好了難怪這麼悠閒。人家辛苦你來享福。」
葉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以前由於事情涉及到你為了保密我才不得不事事親為。可如今大不一樣銀州那裡有的是良臣謀士他們處理事務的能力很高事情由他們去辦我很放心。況且在這種一觸即的緊張時刻還是低調一些較好將來還可以收出奇不意之效。」
凝心嗔道:「官場上的事別告訴我只要一聽就頭疼!」
葉歆哈哈笑道:「能讓姐姐頭疼看來我的本事又進步了。」
冰柔牽著凝心的手嗔道:「姐姐別理他我們回去教破兒認字。」
「好啊!」凝心笑著點點頭與她攜手奔向縣城。
葉歆看著一雙玉人既是慶幸又是慚愧尤其是想到凝心為幫自己恢復道力而延遲回山更是感激。
由於「葉夫人」在他的安排下已經死了一開始他們還有些擔心冰柔的出現會帶來麻煩然而冰柔經過調養之後豐潤了許多雖然不減美態卻與往日的少女氣息不同增添了許多少*婦的風韻而且樣貌也有所轉變與紅緂的樣貌又差了許多所以他們才漸漸放心。
唯一的問題只是在於冰柔的身份葉歆對外也沒說是妻是妾只是任她出入縣衙所以衙役和百姓們都將冰柔當成是知縣夫人。
風雨漸去波浪漸平。他悠閒地漫步在通往縣城的道路上表現的異常輕鬆腦子裡卻還是在考慮日後的安排。
令他疑惑的是皇帝的壽命原本估計活不過今年然而上次看到皇帝的時候卻現他精神好了一些只怕還能撐個一年半載。若是如此策略就要調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