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瑟瑟斜靠在沙發上,兩隻腿翹到扶手上,看著趙明達從衛生間裡出來。亂七八糟的頭髮被手指捋順了,竟像黑瀑一樣披至腰間。鍾瑟瑟見過無數個男生穿著這樣的校服在校園裡來來去去,卻說實話從來沒有見過有如此飄逸的。話說這人的身材真的很不錯,能將這麼難看的顏色和款式穿出這種脫塵味道的男人,還是第一次。不過看到他那一把黑色的鬍鬚飄在胸前的時候,鍾瑟瑟又回到了現實。
「別過來,就坐那邊!」鍾瑟瑟用手裡的菜刀指揮著。
趙明達乖乖地坐在那邊的沙發上,結果一坐之下,嚇得四肢都蹦了起來,乖乖,這是什麼東西,這般柔軟,像餡進一堆棉花一樣。不過看對面那小娘子的眼神,彷彿自己是街頭猴戲裡那隻猴子。這女子是一名女巫,要萬事小心。他心有餘悸地看了眼旁邊那個法器,發現裡面的女子竟然如同裸體般擠出乳溝來,當下目瞪口呆。葉塞尼亞的美好形象在他心裡頓時崩潰了,這巫女簡直太可怕了,竟強迫女子在法器中做這種不堪忍受的恥辱舉動。自己莫不是也會被她裝進這法器中吧?
鍾瑟瑟好奇地看那鬍子大叔臉上一會白一會青的,不禁嗤之以鼻,哼,看個豐胸廣告都會激動成這樣,還說不是色狼!便用菜刀指著他說:「哎,你還要在我家呆到什麼時候,都已經快10點了。」
趙明達順著鍾瑟瑟的目光看到了牆上的鐘,發現那日晷的構造與自己平日所見有很大不同,這兩天在外面流浪時他也觀察過對面石頭樓壁上的那個大日晷,竟然有三根指針在自己走動,根本不靠陽光。不過那上面的刻度符碼與這只上的還不太一樣。指針都能自己走動,趙明達更確定了這是巫術所致。
聽見女巫問自己,趙明達本想說現在就離開,可還是抗拒不住滿屋子飄蕩的麵條香味,畢竟兩天一夜也沒好好吃東西了,於是又冒著生命危險問了一句,「葉阿姨,麵條還有嗎?趙某想討一碗吃!」
鍾瑟瑟愣了一下,說你等等,就起身去廚房將剩下的麵條全部撈出來,遞給趙明達了。看著他感動的神情,鍾瑟瑟覺得好笑,不就是碗麵條麼,我連澡都讓你洗了,還能不給你吃麵,反正剩下的又吃不了了。
趙明達唏溜呼嚕地吃完,滿足地放下碗。看看鍾瑟瑟手裡的菜刀,明白自己確實是該走了。於是站起身來,朝著鍾瑟瑟深深鞠了一躬,說:「多謝阿姨盛情款待,趙某這就別過,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啊,好說好說!」鍾瑟瑟笑著撓撓頭,還真客氣!不料就在她終於鬆了一口氣,要過去開門的時候,他卻突然雙腿一軟,摔倒在地上。鍾瑟瑟神經立刻繃緊了,這又是哪一出?
趙明達自知眼前這小娘子一定以為自己在耍花招,他一向驕傲,一連再,再連三地被當作別有用心的色狼,實在是奇恥大辱。於是掙扎著要站起來,可是任憑怎麼努力,也站不起來,腰背和四肢的痛感火辣辣地,甚至比那幾回挨打時都要嚴重。
「實在是抱歉,趙某這就離開!」趙明達口中解釋,一邊向門口爬行。鍾瑟瑟瞪大眼睛,看他那痛苦的樣子,怎麼也不像是裝出來的,便蹲下身體拉住他的腿,結果一拉,趙明達喊得比殺豬都慘。鍾瑟瑟挽起他的褲腿,看到許多條大大小小的傷痕,被水泡漲了,高高腫起,很多處結痂脫落,已經開始發炎了。
天呀,傷成這樣了還逞強,真是有夠暈的。鍾瑟瑟看著趙明達那樣子,也就放下了菜刀,就憑他這一身傷,再乘以二也打不過自己,更別說撲上來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趙明達這回傻眼了,這女子也太不知羞恥了,竟然挽起自己的褲腿看到自己裸露的身體,雖然只是無關緊要的一部分,看她放下了菜刀,又流露出奇怪的神色,莫非她要……想到這裡,趙明達竟然莫名地緊張,自己在長安城裡怎麼也算是風華絕代的一代美男,雖然續了鬍子不怎麼看得出來臉,可也向來只有自己風流,沒有被迫風流的事情發生。
「你等等,別動!」鍾瑟瑟起身走進臥室,拿了一隻藥盒子出來,翻找了半天,取出一瓶雲南白藥,和一瓶紅花油放在地上,對他說:「傷口再不及時處理,就要化膿了。你也不怕得破傷風,就這樣還敢洗澡?先把這些藥抹上,然後去醫院打一針。給!」
趙明達將那兩小罐藥放在校服的袖筒中,道了聲謝,強支撐著自己站起來。鍾瑟瑟看他顫巍巍的樣子不由得擔心,但總不能讓一個大男人留在家裡吧,而且這個人這麼奇怪,傷成這樣,萬一是什麼通緝要犯不就慘了,不光小命不保還要被扣上窩藏犯人的帽子!
鍾瑟瑟開了門,趙明達剛走出去就摔倒在樓梯上了,那瓶雲南白藥和紅花油都順著袖管滑下去,從夾克底端滑出來。
怪死了,明明放著口袋不用,非要裝在袖筒裡,你以為你是古代人啊!鍾瑟瑟只好又跟著跑出去,一摸他額頭,燙得灼手。完了,一定是傷口發作了,白細胞打架,這要是大半夜的再出去受點風寒,命還能要麼?
鍾瑟瑟蹲在那裡糾結了半天,最終決定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便使了吃奶的勁兒又將趙明達拖回屋裡。
「啊秋——啊秋——」趙明達連打了幾個噴嚏,鼻子嗡嗡的,他感覺鍾瑟瑟將他放到一個長一點的沙發上,蓋上了一層厚厚的毯子,感動得熱淚盈眶,呼嚕著聲音說:「多謝,葉阿姨!」
「怎麼感冒了?」鍾瑟瑟站在那裡叉著腰審視他。
趙明達蒼白地笑笑,尷尬地說:「只是阿姨那沐浴的雨水有些冷,啊秋——」
鍾瑟瑟氣壞了,「不是告訴你有熱水嗎?兩個水龍頭一調不就好了?」
趙明達謙虛地說:「實不相瞞,在下找了半天也沒有發現那間斗室中有熱水啊!」
鍾瑟瑟就差暈過去,這才燒到多少度啊,就開始說胡話了。
***
趙明達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迷迷糊糊地被人推醒。只感覺渾身劇痛難忍,頭疼欲裂,一盞琉璃罩的油燈在身邊突然亮了,把他嚇了一跳,窗外已有濛濛的亮光。
鍾瑟瑟端著一碗香噴噴的東西站在他面前,說:「這是給我你煮的薑汁可樂,你喝了會好一點。廚房裡有牛奶,還有一包太平梳打餅乾是你的早點。我要上班去了,你起來要是覺得好了,就自己走吧,要是敢偷我家東西,門外可有攝像頭,叫警察把你抓起來凌遲處死!」
看著鍾瑟瑟驃悍地把碗遞給他,趙明達心裡不禁打鼓,這地方的律法也太嚴苛了點,偷竊之罪都要凌遲處死,看來此地確實民風刁悍,連這小娘子如此善良之人也不得不時時張牙舞爪來恐嚇生人。比之唐長安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確實差了好遠,想到這裡,趙明達還有一些小小的自豪。
趙明達一邊喝著薑汁可樂,一邊看鍾瑟瑟又穿上那雙踩高蹺的馬靴,換了與昨日不同的一件粉嫩嫩的外衫,心裡琢磨那長衫理應再長一些,遮到腳跟下才合乎禮法。卻沒料到鍾瑟瑟突然扔過來一隻拖鞋正好拍在他的臉上,「看什麼?再敢用這種眼神看,姐姐把你點天燈!」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趙明達嚇傻了,一覺起來忘了這小娘子是女巫了,看來不是點天燈就是裝進那法器中,著實不是鬧著玩的。再轉眼看看那法器,烏黑著似乎關閉了,想起昨天那露出乳溝的女子,著實不忍。竟有了種奇怪的想法,趁著這女巫外出的當口兒,我把裡面的人都救出來,可不也算是一件好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