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山下,小草在冰霜的撫慰之下蜷縮著貼在了地上。
一排整齊的腳印順著山脈的走勢而上,越過斜坡,跨上矮點的山峰,又沿著凹溝直下,到了一處長著鬱鬱蔥蔥的兩顆松樹前面就止住了,而在腳印的前面,一個被棉襖包著的少年站在那裡,他看著面前這個被綠葉遮住的山洞,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洞口。
在烈風的帶動下,白雪如雨般落在他的四周,雪花落到那兩顆松樹上就會融化,沿著葉脈落在了地上。雖說松樹的生命力很強,但在這種酷寒的地方能長得如此的茂密也是非常奇異的,這就從側面反應出了裡面這個洞穴的不同尋常之處。
少年朝手心呵了口氣,伸手撇開了擋住視線的綠葉,整個人就鑽了進去。
一團火花燃起,只見少年的手掌裡正燃著一團綠色的火焰,這種火焰屬於冷系,只會提供光亮,並不會燒傷身體,少年慢慢往前走著,眼光會時不時看著周圍漸漸變暗的地勢,而在走的過程當中,他的嘴角一直向下彎著,似乎連呼吸也是一種奢侈。
走了約有五分鐘,地勢已經朝下,少年粗略一估計,依照這種地勢繼續走下去,說不定會走到了崑崙山的底部,而這並不是他的初衷,他來這裡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帶走他要找的人。
他站在洞穴中央,洞穴出現了岔路,一條主道,走勢繼續朝下;兩條岔道,一條拐向上方,弧度約有五十度,還有一條平平過去。
少年看了一遍這幾條路,還彎腰依次摸了一下這三條路的地表,三條路似乎都沒有人走過,他將手掌那團綠色的火焰放在了三條岔路之間,凝視著火焰,火焰的苗頭偏向了下方那條岔路,看得出,那條岔路是有空氣流通的,也就是說可以通到外面去。
少年卻提步走向了上面那條,他低語道:「嘟嘟,我相信你的,你很喜歡高處的。」
向上走了約有四分鐘,又走了兩分鐘的平路,一個略大的拱形洞穴呈現在眼前,少年站在了路口前面,觀察著這個拱形洞穴,洞穴頂部一個檀木盒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淡淡一笑,走到了檀木盒下方,檀木盒到地面的距離約有三十米,沒有靠任何的東西就可以靜止在半空中,少年沒有急於得到這個檀木盒,而是抬頭仰望著它,不像是在看那檀木盒,而像是在看一個久別的親人。
少年沒有注意到,在他身體四周,依次升起了九團的煙霧,但因為這個洞穴沒有受到光線的青睞,所以周圍環境微微的改變,少年也沒有過激的動作,其實,他完全看到了這些煙霧,只是沒有做出什麼反應。
——————————————————————————————————
「怎麼樣?這次的作戰?」周武王正爬上城門之上,一邊爬著,一邊大聲叫道。
站在城門之上的士兵,朝旁邊吐了一口唾沫,回答道:「稟告武王,這次恐怕保不住這座城池了,對方的人數不多,但有一個太強了,我們實在抵擋不了,根本就像是閻王爺,我建議您和其它的重臣還是退到後方去吧,這裡就交給我們這些老不死的就可以了,」說著,士兵抓起盾牌就擋在前面,一支弓箭正射在盾牌上面,細看之下,這名士兵至少有五十多歲,從服飾上判斷,至少也是個五品武官,而從他的臉色看去,一點戰爭的陰霾也找不到,反而有一種爽朗的神情,也許,他是堅信能夠贏得這場戰爭勝利的人絕對是代表正義的周武王!
周武王看了眼陷入戰火中的兩軍,戰火連綿,雙方的軍隊都混在了一起,原本用於攻城的大柱子都被城門兩側湧出來的士兵擋了下來,而擋下來的代價是非常的大的,被大柱子頂到身體,不死也殘廢,周武王的臉色非常的難看,下面那些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而在最近的數次戰役中,不知道有多少的兄弟死於紂王的鐵蹄之下,但這也是一種無奈,本來的計劃是連夜渡過黃河,再直搗朝歌,但這打算好像被紂王完全摸透了,渡江之前,紂王的軍隊就集結在了黃河對面,這導致了偷渡時,周武王損失了將近五千的軍隊。
通過那次的失利,不僅僅是周武王,連天生以策略著稱的姜子牙也有點力不從心了,特別是整盤的計劃被那幾個來歷不明的人搞亂之後。
周武王向前走了一步,前面的那個士兵立即移步擋在了周武王的前面,咬牙叫道:「武王,請下去,帶著軍師離開這裡,退到孟津去!」
聽這語氣,他是明知這場的戰役是絕對以失敗終了了。
周武王一咬牙,搶過這名士兵的盾牌,將兩個人的身體都擋在了裡面,說道:「作為一軍的統帥,如果我都退卻了,我還有什麼臉面率領餘下的軍隊打下本應該屬於我們的江山!我也不希望再看到你們倒在戰場上了!」
士兵伸手去奪盾牌,但周武王就是不肯讓步,兩人相互僵持著。
這時候,從紂軍中走出了一個看似一點精神都沒有的人,他打了個呵欠,眼神隨意掃了眼城門之上,突然,他那無神的眼睛卻一下變得銳利,他輕輕一笑,左手指向了城門之上的周武王。得到命令的士兵都將弓弩對準了周武王。
霎時,箭如雨般襲向了城門之上。
城門之下的周軍都亂了陣腳,紛紛將注意力集中向了城門之上的周武王,作為一軍統帥,如果他死了,那周軍必然士氣大落,甚至可能被紂王完全殲滅!
貝利裡哀注視著被箭雨包圍著的周武王,伸手就拿過旁邊一個士兵的弓箭,伸手在箭身上摸了一下,一團的白煙就冒起,他架上了弓箭,拉弦瞄準了已經變得像刺蝟一樣的盾牌,也就是靠那塊盾牌,否則周武王和那個士兵就去見閻王爺了。貝利裡哀眼神一沉,箭伴著一條白煙刺向了周武王。
「武王,你趕緊下去,這塊盾牌抵不了多久了,老朽真的要跪下來求你了,」士兵叫道,那塊盾牌已經被他搶在了手裡,有些箭已經生生刺穿了盾牌,士兵的手臂被刺破了好幾處,鮮血正順著手臂流向地上。
周武王緊咬著牙,沒有說出半點言語。
「你是一軍統帥,理應為手下的人打算,不要意氣用事了!我求你了,」士兵喊道。
突然,士兵的身體震了下,眼睛睜得非常大個,一支箭刺穿了盾牌,更是刺穿了他的身體,而隨之的是士兵胸口的肉開始融化,他張合著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祝!」周武王大叫道。
貝利裡哀看著那個刺蝟盾牌,眉頭皺起來,自語道:「看來距離太遠了,沒辦法殺死兩個人,不過再來一下的話就沒有問題了。」
貝利裡哀接過旁邊一個士兵呈上來的弓箭,又在上面摸了一下,又冒起一團白煙,這就是他最擅長的溶解。
「將軍,那個是?」旁邊一個士兵突然叫了句。
貝利裡哀順著他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見一個穿著白色短袖、短褲的小女孩站在了那裡,懷裡還抱著一個布娃娃,貝利裡哀臉色微變,他看著那個小女孩,也明白為什麼這些士兵都停止了射箭,原因很簡單,他們都沒有見過這種服飾以及那只被她抱著的布娃娃。貝利裡哀記得世界逆轉之後應該不可能有現代人了,而這個小女孩的出現又打破了他的定律,如果他的想法沒錯,那這個小女孩能夠像他們這樣來到商朝,那只可能是躲在聚靈山中,必然是不可能還會存在的。
「你們有在乎的人嗎?」莫的聲音雖小,卻完全深入了每個人的心裡面,連正在作戰的雙方士兵都停了下來,全部都抬頭看著這個突然出現在戰場上的奇怪少女……
—————————————————————————————————————
少年舒出一口氣,依舊看著頭頂上方的檀木盒。
旁邊出現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有野獸正在走近。
少年左手握在了一起,數道光芒在他手中炸開,他打開了手掌,他的掌間出現了一顆夜明珠,他將夜明珠向上一拋,霎時,整個拱形洞穴都被照得異常的明亮。
光明一出現,幾聲奇怪的聲音就在洞穴中炸開來,少年轉了一圈看著身邊這些狗頭人身的幻獸,語道:「我不是來找你們的,我是來嘟嘟的,就說她的主人來找她了。」
九隻幻獸張嘴吠了幾聲,就跳起撲向了少年。
少年搖頭一笑,說道:「你們真的是不知所謂。」說完,上方的夜明珠爆開,化作光片落下來,與此同時,幾條發出寒光的鋼絲從少年手中飛出來,捲住了最前面那只幻獸,「撲通」一聲,那只幻獸掉在了地面上。
「不要再過來,免得我殺人,你們還是叫她出來吧,」少年說道。
那幾隻幻獸確實害怕了,全部都退到了很後面,這時候,一團的白煙從檀木盒飄出來,白煙慢慢幻化為一個全身赤裸的少女的模樣坐在了檀木盒之上,她雙手撐著下巴,充滿誘惑的雙唇張開,說道:「請問有什麼貴幹,竟然跑到這裡來了。」
少年抬頭,說道:「我是你的主人。」
少女啞然一笑,黃色的鱗片沿著下巴向下面蔓延去,她落向了地面,盯著少年看了數秒,然後就捧腹大笑,說道:「你這個人真的很可愛,竟然會說我的主人,你知道的主人是誰嗎?我的主人是水芙蓉,曾經封印了煉妖的人。」
少年臉上沒有笑容,也沒有怒意,他伸出手,說道:「我已經失去你一次了,這次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隨我出去,將曾經傷害過你的人送入地獄。」
少女聽得更加的莫名其妙,說道:「你這個人真的很好玩,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子嗎?」
少年收回手,說道:「要不我們打賭,如果我贏了,你就必須成為我的僕人,無論我說什麼,你都要答應。」
少女一下來了興趣,說道:「我在這裡守護了這麼久,都沒有人和我說過話,你先把打賭的內容說一下。」
那只幻獸身上的鋼絲化作光片黏在了地上,它忙退到了後面。
「很簡單,我打賭那個盒子裡面沒有黑暗結核,」少年說道。
少女失聲一笑,說道:「看來你的頭腦有點問題,我跟你說,我在這裡就是為了守護黑暗結核,就你一句說沒有就沒有呀,真是的。」
「打賭嗎?」少年說道。
「沒問題,」少女答道。
少年舉起右手,手發出強光,一條繩子自他手心飛出,捆住了了檀木盒就往下墜。少女柳眉一皺,忙飄起奪過了檀木盒,抱在懷中,落在少年的對面,臉上失去了原本嬉笑的模樣,說道:「我不允許你這樣子對待我主人留下的東西!」
少年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只是開口說道:「你打開它,我只想看到答案。」
少女看了眼這個面色平和的少年,用極慢的速度打開了檀木盒。
「不可能的?!」少女用驚恐的聲音叫道。
少年沒有走過去看檀木盒裡面的東西,也沒有說話,只是在等待著少女的答案。
少女跪在了地上,手中的檀木盒掉在了地上,她看著只剩下一條白錦的盒子,伸手抓出白錦,將盒子倒過來使勁搖了幾下,似乎還不敢相信這個事實,搖著搖著,她眼角突然冒出了兩行的眼淚,絮絮淚水掉進了檀木盒裡。
少年走過去,伸出手,說道:「依據賭約的內容,你已經輸了,你必須與我訂立契約,將所有的自由於行動都無條件地交給我。」
「我只認水芙蓉一個主人,」少女輕聲說道,她的眼睛突然睜大,猛然回頭,見這個少年的脖子上正隱約出現一隻黑蛇,瞬間又不見了,她倒吸了口涼氣,用極度驚恐的目光看著眼前這個沒有露出半點殺意的少年,在少年的額頭,出現了天摯之紋的刻印,就如放映電影一樣,只是瞬間而已,這倒像是在向她暗示什麼。
「不可能的,怎麼可能在你身上?」少女叫道。旁邊的幾隻幻獸都慢慢走了過來,一聽到騷動,少女忙叫道,「你們都退下,我來解決!」
九隻幻獸都不感輕易上前,一則是因為那個少年的實力太難以琢磨了,二則是因為少女下了命令,幻獸的第二形態就如少女那樣子,越來越接近人類,所以她算是十隻幻獸的頭兒了。
「我的世界你是不明白的,而當我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很多原本都應該存在的東西都會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地方,就如你守護千年的黑暗結核裡面封印著的邪念之源,它現在就在我身上,而且我不僅僅擁有邪念之源,我還有天摯之紋,你既然是守護邪念之源,那你只要與我訂立契約,你就可以守護它了,怎麼樣?」少年說道。
少女許久沒有作聲,她看著空無一物的檀木盒,牙齒咬得非常的緊。
少年蹲下了身子,突然抱住了少女,耳語道:「我欠你的,我這次都會還給你的,所以請與我訂立契約,以後我們就是共犯了,你生,我生,你死,我死,絕對不會改變。」
少女被他的動作嚇了一大跳,想反抗,卻發覺看似瘦弱的少年身上有用不盡的力氣,她掙扎著,叫道:「你先放開我!」
少年抱得更緊,說道:「如果這次放手了,可能就再也抓不住你了。」
少女聽得更加的莫名其妙,但很多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她要守護的邪念之源就在這個少年的體內,而且就她的實力是不可能打敗這個少年的,所以她只能選擇訂立契約了。
少女問道:「訂立契約的話,我可以得到什麼?」
「我會保護你的安全,如果有人對你不利,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如果我下命令給你,你必須不惜一切完成,這就是契約的內容,成立的話就應一聲,」少年說道。
少女低著頭,說道:「我願意。」
「謝謝,」少年說道。
一會兒功夫,兩人已經站在了崑崙山之下,少年望著白霧連綿的遠方,說道:「以後你的名字就是嘟嘟了。」
少女眨了下眼睛,問道:「能不能取一個好聽點的?」
「不能,」少年直接答道。
「主人,那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歎了口氣,說道:「路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