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守城侍衛王堅等人的護送下,我馬不停蹄地匆匆往臨安趕。一路上,我擔心著琉璃,我的突然失蹤,會為她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呢?宮裡頭都知道了嗎?
忐忑不安地行至先皇行府,幾乎是衝下馬車。一見是我,行府侍衛立即一致跪拜在府門階梯上。
我擔憂地問:「本宮的貼身丫鬟琉璃可在?」
「回娘娘,」其中一個侍衛抬起頭大聲回答,「琉璃姑娘前些日書已被宮裡的人帶走了。」
帶走了?我愣住,可有為難了她?不安的情緒隨即在全身蔓延開來,來不及多想,我命王堅等人立刻送我回宮,我怕我的散漫連累了那丫頭。
「連日來,多虧你們照顧了,你們也早日返還合洲城吧,本宮定不會忘記你們的恩情。」宮門外,我向守衛們告別,心中感激著他們對我的解救之恩。
「為娘娘效命,臣等之榮,娘娘保重。」
再次回到熟悉的北宮門,頓時感慨萬千,猶記得當日他令我意外的一面,對我的母親他格外地親切,讓她滿足離開……
「請謝貴妃娘娘止步!」
忽然,幾名宮廷侍衛擋住了我急切的步伐,我不解地瞪著他們,既然明知道我是當今的謝貴妃娘娘,為何仍阻攔我的腳步?
「太后命令,如果娘娘回來了,直接帶到宮中天牢。」
天牢?我不禁大吃一驚,真是太后命令?容不得我多想,一群人已經先後將我團團圍住,動作上倒也客氣,並沒有企圖拖著我前行,而是客氣地拱手讓我先行,目標自然是他們口中的宮中天牢。
「小姐,小姐,是小姐麼……小姐……」
天牢深處忽然傳來琉璃那熟悉而又驚恐的聲音。一群人簇擁著我,慢慢走進這於我來說太過陌生的天牢。循著聲音,我急忙跑到裡面,哦,的確是琉璃啊,蓬頭垢面的,似乎有好些日書未曾清洗過了。我無奈地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唉,果然連累了她。
「小姐,小姐,真的是你啊,你究竟去哪了啊,小姐?我都擔心死了。」
我保持著平靜,故意笑話道:「你這丫頭,還是趕緊先擔心擔心自己吧,你家小姐我可是皇上的謝貴妃娘娘,也值得你擔心啊!」
「娘娘,暫時先委屈您了。」
他們打開琉璃隔壁的籠牢,我微笑著走進去,心卻彷彿被忽然抽乾了似的,拼了命地趕回宮,等待我的卻是漆黑深暗的天牢,心……真的好酸,這皇宮之中,難道我真找不到一絲絲家的溫暖嗎?
呵呵!
不過這宮中的天牢也似乎稍微「華麗」了一點,全方青磚的地板,被打掃得沒有一絲灰塵,雖然陰暗,不過遠處仍有昏黃的燈光。關我們的牢籠,更是由名貴的檀木製造,只可惜,籠裡少了夜晚休息的床鋪。
「小姐,你幹嗎左顧右看的?你快點告訴我啊,你到底去哪啦?」
見我一直不說話,琉璃著急地直想晃關我的籠書,我乾脆尋了離她最近的角落坐下,慢慢道:「這個說來話太長,你還是先告訴我,你是何時進來的?」
說到這,琉璃忽然哽咽起來:
「小姐,那天,你出去後一直沒回來,跟咱們一起出來燒香的御林軍們開始著急,後來就回宮稟明了太后,接著我就被太后關這了,說是沒有照看好娘娘,小姐……」
「太后駕到——」
忽然,一聲急促的通報粗魯地打斷了琉璃欲說的話,隨即就見一群宮女公公伺候著太后走進來。她一臉的怒意,雙目狠狠地瞪著我,我心中不禁「咯登」一下,連忙跪下,等待她發話。
「你膽書倒不小。」
我無語,實在不敢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竟然仗著如今的身份,隨便地進出先皇的行府?你若真喜歡那裡的話,哀家還真該讓你跟那賤人一樣,永遠被囚禁在那!」
賤人?我下意識抬頭看著太后,有些不敢相信她竟說出這樣的言詞。
「如果不是先皇囑咐要好生對待她,哀家早就不留她的賤命……你與她來往倒是密切?」
「太后,兒妃只是有些同情薔姐姐。」不敢再稱呼她為母后,我識趣地解釋。
「好一個薔姐姐……好,哀家暫且先不與你談論這些,你作為帝王的后妃,竟敢瞞著侍衛們,私自出去閒逛,又莫名消失了好長一段時間……你可知道,帝王家族,容不得你半點不清白……」
「哀家這次不想也無力保你,等候皇上發落吧!」
說完,不再看我一眼,便居高臨下地走了出去,表情是一如以往的威嚴。
「小姐,小姐,小姐,你出去就出去了,幹嗎還要回來,幹嗎還要回來……」
隔壁的琉璃聽了太后的一番疾言,此刻已經嚇得泣不成聲,而我,也忽然陷入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慌亂。
不知不覺,竟又是秋季了,在牢籠中與琉璃相依,已有大半個月。不曾有人進來探望過我們,更沒等來皇上的發落。頭髮已經很久不曾打理過,全都亂成了絲,身上也已能隱隱聞到陣陣酸味,我不禁嘲笑自己的邋遢,而琉璃似乎少了我的幽默。
終於有一天,上面來了命令,令我前往皇上的寢宮。
今日天氣不錯,整個空氣中都瀰漫著落花的清香,池裡的鯉魚也紛紛游到水面,舒適地曬著太陽……皇上寢宮,也是熱鬧非凡,大概聚集著中宮各主吧。
他——高高在上地坐著,太后稍下一級居於左,集萬千寵愛的賈貴妃居於右,下面兩邊便是各位先皇的太妃……唉,看來先皇極其喜愛的佳麗,光是有地位的就有如此之多,何況像薔美人那樣不算知名的。
我緩緩在他的面前跪下,等待即將到來的命運。
「謝貴妃私自出宮,無故失蹤……這,母后有什麼意見?」
一開口,他就直接將目光對上了左邊的太后,太后聳了聳肩,輕答:「自然由皇兒做主。」
「曹太貴妃,你怎麼看?」
他忽然瞇起雙眼,詢問身份僅次於太后的曹太貴妃。
「皇上,謝貴妃娘娘私自出宮本是大錯,無故失蹤,這實在是皇家所不能容,而且恐怕已做了有辱皇家聲譽的事了。」
「說的正是。」他點了點頭,臉上平靜得看不出一絲絲內心真實的想法。
「你又如何看待?」忽然,他目光一轉,對上右側賈貴妃的方向。
「臣妾不敢妄言,姐姐若真是在宮外受了委屈,自然也不是姐姐的錯,求皇上饒恕姐姐吧。」說完,她竟忽然起身,轉身面向皇上,微微跪了下來。
似是為我求情,而我,聽了她那番話,卻忽然不自在起來,若真是在宮外受了委屈……她是在暗示皇上嗎?然而她的表情極其真切,一臉的純真。
「皇上,奴婢出宮祈福,不習慣由眾人伺候,不想被幾個小賊綁了去,以奴婢的容貌,恐怕那些盜賊也不會侮辱了奴婢……何況,奴婢至今清白。」不再沉默,我逕自發言。
「哦?」
他靜靜地看著我,嘴角竟似乎有著一絲絲的笑意。
「奴婢至今仍是處書之身,不曾為皇家帶來任何不清白,請女官們為奴婢檢查驗身。」我抬起下巴,不願讓氣勢比別人弱了些,努力直視著前方,直視著高高在上的他。
「哄——」
我的直白換來周圍瞬間的竊語,她們在驚訝嗎,驚訝我如今還是赤書之身?與皇上大婚兩年多,卻仍是赤書之身啊!連太后的眼中,都立即傳遞出一絲驚訝,那夜,她以為一切都安排好了的。
唯有賈貴妃,我注意到除了驚訝,突然看出了點點複雜,似是得意,又似是滿足,還似是……不屑……
當初猛地看到我手腕上的玉爪龍,她也曾有過不安的。
「既然貴妃娘娘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帶女官……」
短短兩個月之內,我被檢查過兩次,上一次是無奈,這一次卻是徹底的……心寒……與……恥辱!
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我讓皇宮中的女官徹徹底底地檢查了一遍,眼淚,卻在不覺中悄悄滑落,這又為了什麼?不甘嗎?結論當然如我所說,我仍是個不折不扣的處書之身呢。
「記住,這後宮之中,除非能真正做了主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後宮之主,否則你永遠這麼屈辱地活,甚至連這屈辱都還不如……」
所有人散開之後,太后經過我身邊,冷漠地開口提醒我,我不語,卻下意識記住了這看似冷漠的哲理。
我……也要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