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原城外,兩個臉色凝重的人,頂著風雪的寒冷天氣,站在平原上,正遠遠望著豐原城那厚實的城牆,還有城牆上方正來來回回不斷巡視的衛兵們,以及一個又一個的被綁在十字形刑架上,渾身赤裸僅存一點遮羞布,在寒冬裡不斷的被凍暈又被凍醒,徘徊在生死界線上的顫抖身影。
好半晌,當中那個看起來較為嬌小,厚厚的冬衣當中隱約可見玲瓏曲線,分明是一個女子,她忽然的問道:「洪伯,東西送到了嗎?」
儘管是大雪天但是依舊是穿著一件薄薄的短汗衫,身材魁梧的洪伯苦笑道:「北斗已經說過了,如果是純粹的傳遞消息的話,那麼三天的時間,他們有把握可以把消息給傳到他的耳中,但是如果要加上物品的話,那麼,就算是再怎麼趕,最快也要十天的時間,再加上現在全境都在下雪,風雪阻礙著行途,那又更慢了!妃雅,你問這個要幹什麼?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妃雅遙望著豐原城,喃喃道:「明天,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他來得及嗎?」
轉過頭來,妃雅抬起了掩埋在厚帽下的絕麗容顏,望著洪伯問道:「洪伯,我是不是很矛盾?明明很希望他趕快趕來好可以救凱特他們一命,但是,偏偏我又選擇了最慢的傳遞方法,我這樣是不是很矛盾!」
洪伯感慨的搖搖頭:「不!你只是關心則亂,對你而言,凱特他們是一定要救,但是如果凱特他們與亞芠相比較的話,你無疑的會選擇亞芠,所以,你潛意識裡不希望亞芠踏進扈伊專為他設下的陷阱當中,才會有這種看似矛盾的舉動!」
洪伯一語切中了妃雅的心事,妃雅不由的身形一晃,臉色瞬間變的慘白,也許,她早就知道了,但是卻又不肯承認!
「洪伯,我是不是一個很無情的女人?明明凱特他們為了我做了那麼多事,但是我不但讓他們在軍隊裡面遭受排擠,現在,他們為了我甘願承擔罵名的去暗殺親友團,而失陷在其中生不如死,而我,卻這麼無情的為了亞芠一個人,寧願犧牲他們那麼多人,我是不是一個很無情的壞女人?」
緊緊抓著洪伯粗壯的手臂,此時的妃雅完全沒有一點女王的堅毅模樣,反而脆弱的像一個隨時會崩潰的小女孩一樣,迫切的希求她視之如父如祖的洪伯的援手。
連日來,人前鐵面無情,人後擔心憂傷,已經叫妃雅心力交瘁,在這個幾乎可以說宣判凱特他們死刑的前夕,妃雅終於再也受不了內心的苛責,吐露出心中的憂傷。
洪伯毫不猶豫的伸出了他的援手,拍拍妃雅冰冷的小手,微笑道:「妃雅,你在別人的眼中,也許真的就是那麼的無情,那樣的鐵面無私,但是在洪伯的心中,你永遠是那個在父母雙亡時,在洪伯懷裡哭泣的小女孩,你一點都不壞,更不是無情的女人。
「你只是,選擇了該選擇的而已,相信凱特他們也不會怪你的,就我對凱特他們的瞭解,與其說要讓亞芠冒著生命危險前去救他們,我相信,他們寧願選擇自盡,但是,他們現在卻沒有辦法,現在他們的心中與你一樣都是那麼的痛苦,而我更相信,他們絕對不願意你去通知亞芠他們的事的,相信我!」
妃雅哀傷的看著洪伯,喃喃道:「真的是如此嗎?但是,我實在是等不下去了,我好擔心,我好擔心凱特他們呀!我真的好怕!好怕凱特他們真的因為我的選擇而死去,洪伯,我真的好怕呀!」
說著,妃雅的眼眶不由的紅了起來,一滴滴的眼淚不住的流了出來,面對親近的人即將因為自己的無情選擇,而步入了死亡之道,任憑妃雅的心再怎樣的冷,再如何的理智,也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
洪伯忽然仰天發出了一聲怒嘯,狂落的白雪彷彿是受到了某種不可測的力量影響下,完全無法落入洪伯與妃雅周圍五公尺內的範圍。
低下頭來,盛怒的臉卻用相當輕柔的動作,洪伯緩緩拭去妃雅臉上的淚水,輕聲的說道:「妃雅,洪伯在這裡答應你,如果凱特他們真的遭到了不幸,洪伯對天立誓,勢必會殺盡豐原城中的一兵一卒,替凱特他們報仇!」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看來洪伯這個大力神王,因為連日來對凱特他們生命的擔憂與受制於人,再加上現在妃雅的淚水,讓他真的是大動肝火,發了真怒,甚至怒氣已經旁及豐原城中的每一條生命了。
妃雅拉著洪伯的手,猛烈的搖頭:「不!洪伯,其他人是無辜的,千萬不要這樣呀!」
但是這次,洪伯卻沒有聽妃雅的話,他又發出了一聲怒笑:「無辜?無辜的人會將凱特他們在這種大寒天裡脫光架在城牆上?無辜的人會在城牆上朝凱特他們丟石頭給我們看?無辜的人會連一湯一飯也不給凱特他們吃?
「就算是再怎麼罪大惡極的犯人,在斬首前也有享用最後一餐的權利,但是你看看,這十幾天來,加注於凱特他們身上的,除了凌辱與虐待之外,我看不到任何的人道立場!」
忽然抓著妃雅的雙肩,洪伯一字一句的說道:「妃雅,相信我,連我都為此而動了真怒,都想殺光這群人了,如果這事情被亞芠知道的話,你能夠想像那會是怎樣的一個景像嗎?」
不由自主的,妃雅打了個寒顫,如果被亞芠給知道的話會怎麼樣?妃雅無法想像,但是她知道,光是憑著現在城牆上凱特他們的慘狀,依照亞芠的性子,那將會是一場最大的悲劇,一場銀月惡魔血洗豐原城的大悲劇!
他們是受到扈伊脅迫的!
這樣的一句話,妃雅卻說不出口,也許,剛開始真的是受到扈伊命令的脅迫才會這麼做的,但是,當親友團親自現身說法,讓全豐原城裡的人都知道凱特他們是為了暗殺他們,而潛進豐原城的時候,城裡的居民便很樂意的執行扈伊的命令了。
大人們經過時,總是忍不住的拿個棍棒打著凱特他們,剛開始是為了出氣,但是之後則是因為凱特他們很好欺負,又不會反擊,小孩子們更是以向凱特他們丟擲石頭為樂,這些,他們在城外都看得很清楚。
就連自己的聯軍方面,妃雅也沒有找到一個會為凱特他們擔憂的人存在,對於凱特他們的情況,幸災樂禍是大多數人的心態,少數雖然會覺得凱特他們的遭遇過慘,但是卻不敢吭聲,因為,會犯了眾怒,妃雅有時會忍不住的想著,凱特他們為了聯軍付出這麼多,真的是值得嗎?
而最叫妃雅痛心的是,她在前幾天,親眼的看到了一個百姓,竟然失手將凱特的左眼給打的鮮血直流,當妃雅看到凱特失去了一隻眼睛之後,當時,她悲痛憤怒的差點就要揮軍直攻豐原城,是洪伯將她打暈了,才止住了她的瘋狂。
妃雅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忍受這樣子多久,但是她知道,也曉得,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她恐怕會先忍不住的殺光自己陣營裡面,所有私底下對凱特他們冷嘲熱諷的人。
也許,現在妃雅能夠慶幸的是,多日的未進食與寒冷的天氣,已經讓凱特他們處於彌留的狀況,已經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痛苦了,讓他們少吃一點苦。
但是看到凱特他們那渾身無處不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她又好希望,凱特他們就這樣去了也許會比較好一點,她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與什麼理由,凱特他們還能夠在這種環境下一直撐到現在?
城牆上,掛在十字刑架上面,渾身早已凍的發青發紫的凱特忽然呻吟了一聲,喃喃道:「兄弟們,還活著的報個數吧!」
雖然聲音已經虛弱得就跟小貓一樣,但是,在凱特的身邊,其他的十字架上,卻慢慢的傳來了一、二、三??一直到八十六的數字。
凱特想笑,但是卻笑不出來,只能夠苦澀的說道:「哦!還沒人死呀!」
不知道是誰說出來的:「隊長,你這個領頭的都沒死了,我們幾個小雜魚怎麼可能會死?」
此話一出,凱特週遭隨即傳來了就是就是的附和聲,當場引得所有在十字刑架上的死神小隊發出了虛弱的笑聲來,包括了凱特在內。
凱特幾經艱辛才露出了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道:「這倒也是,果然要下地獄的話,還是要我這個領頭的隊長先走才是!」
剛剛的聲音又說道:「這也沒辦法,誰叫咱們頭兒那種人,除非是他自己活得不耐煩了,所以才會下地獄稱雄,否則的話,大概還會有個幾千幾萬年的壽命吧!咱們這幾個兄弟們只好靠你這個隊長照顧了,所以要下地獄的話,你這個隊長不先去熟悉熟悉地頭怎麼行?」
凱特忍不住的又笑道:「這話果真有道理,喂!是誰說的?我要下地獄之前一定第一個通知你!」
另一個相當乾澀,斷斷續續的聲音響起道:「隊長,不用問了,剛剛是坎茲說的,不過大概是說太多話,所以,一時之間沒力了,現在兩眼翻白,大概是昏過去了!」
凱特勉強的點點頭,又問道:「那你又是誰?我現在耳朵有點不太清楚了,右眼又好像有點怪怪的,看不到,喂!誰可以告訴我我的右眼怎麼了?」
第三個比較好一點的聲音響起道:「隊長,塔力爾好像也昏過去了!」
第四個聲音,雖然是笑著,但是卻隱藏不住悲傷的說道:「隊長,甭問了,你的右眼已經凸出來了,看來大概是不能用了,現在還停了一隻蒼蠅在你的瞳孔上面呢!」
凱特點點頭,喃喃道:「難怪我覺得怪怪的,原來是這樣呀!」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忽然喃喃道:「那可怎麼辦,下了地獄之後,我豈不是變成了一隻獨眼鬼了,那麼,遇到打架的時候該怎麼辦呀!」
第四個聲音略帶哽咽道:「隊長,你的右邊就交給我了,我來當你的右眼,幫你監視著右邊,絕對不會讓人接近你的!」
凱特心中瞭然,拚命的想要轉頭,但是卻依舊看不到自己右邊的同伴,只能問道:「是柳銘嗎?那我的右邊就交給你了。」
在凱特右手邊的第一個十字刑架上,瘦瘦小小的柳銘拚命的點頭,後來又想到凱特看不到,連忙哽咽的說道:「隊長你放心,你的右手邊我會幫你守的死死的。」
說著,柳銘又忍不住看著凱特那血肉模糊,右眼外凸的右臉頰,三天前,那一棒子本來是該落到他頭上的,是凱特隊長見他狀況不妙,才罵了對方,把對方的目標轉移到他自己的身上去,否則,凱特隊長的右臉不會變成這樣,右眼更不會廢掉!
柳銘不由的又想起了三天前那個手持釘棍的大漢,暗暗發誓,如果他以後還活著的話,絕對會把那傢伙給碎屍萬段,一想到這,柳銘氣沖胸口,一口氣轉不過來,也暈過去了。
凱特連叫喚了幾聲柳銘,沒有獲得回應,就知道柳銘也昏倒了。
忽然,第三個聲音響起道:「隊長,剛剛提到了頭兒,你想,頭兒會不會來?」
凱特把頭轉過去,總算是看到了在另外一個十字刑架上的粗壯大漢,微笑道:「怎麼問這問題?維克你心裡怎麼想?」
大漢維克略帶苦笑道:「老實說,我實在是不知道,心裡明明很渴望頭兒可以來救我們,但是,我又不希望頭兒可以來,實在是很矛盾!」
凱特點點頭,問道:「維克,老實說,你怕死嗎?」
維克毫不猶豫的點頭道:「隊長,老實說,我真的是怕死,而且怕極了,所以每次我出手都是最狠的,拚命的貫徹頭兒的教誨,沒辦法,別看我人長的粗壯,可是我就是真的怕死!」
維克這話一出,凱特還來不及回應,周圍幾個還醒著的人,馬上開始紛紛說起了自己的感想,結果竟然相當出乎意料的,向來最勇猛,出手最狠絕的死神小隊,竟然沒有一個視死如歸的勇者,全都是一個比一個怕死,甚至還發展出了一套怕死理論。
說什麼,為了避免自己死,所以最好在對方還來不及拔刀之前就砍對方一刀,還有什麼單對單時,如果硬挨對方一刀受點傷,可是對方絕對會被自己砍中,而且鐵定死的話,那麼就去挨那刀,這樣可以換得對方鐵定死而自己不會死,還有什麼打群架時,最好讓自己的一個同伴當個替死鬼,然後自己在背後撿死魚,輕鬆又安全之類的。
這些話聽的在十字刑架周圍,冒著風雪警戒的豐原城衛兵們目瞪口呆的,本來嘛!到這種地步,還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像這樣子彼此說說笑笑,相當有精神的樣子,就已經叫人驚奇了,沒想到,現在他們竟然聽到了什麼越怕死出手越要狠的理論,還有誰最怕死的,這什麼跟什麼嘛!
原來大名鼎鼎的死神小隊竟然是一群怕死鬼!
好半晌,凱特這才說道:「好了好了!全都是一群膽小鬼,我還真的是愧為你們的隊長,還真的是膽小怕死極了!」
週遭的衛兵們不由的暗暗點頭,有這麼一群膽小怕死的手下,身為隊長的的確是會感到很可恥!
馬上,他們又聽到凱特罵道:「你們說那個是甚麼話嘛!真是的,頭兒是這樣教你們的嗎?」
維克忍不住的問道:「不然隊長,你會怎麼做?換成是頭兒的話,頭兒又會怎麼做?」
凱特沈吟一會,這才笑著說道:「如果是我的話嘛!
我才不會給對方拔刀的機會呢!一見面,我就在他背後來個一刀不就解決了?還有什麼單對單,笨蛋才會去單挑,我底下有你們,對方一個我就推你們十個出去,對方有兩個我就推二十個出去,不就輕鬆的解決對方了?還有,打群架時一個替死鬼怎麼夠?最好拿全部的人當替死鬼,吸引敵人全部的注意力,然後再混水摸魚,這樣才安全嘛!」
死神小隊的同伴不由齊聲發出了一陣的噓聲,甚至還有一個不怎麼響亮的口哨傳出來,最後,某人綜合了大家的意見之後,說道:「隊長,你果然不愧是隊長,果然夠怕死!」
凱特得意的一笑,還忍不住的咳了幾聲,絲毫沒有任何羞愧感!
忽然,另一個聲音問道:「隊長,你還沒有說頭兒呢?換成頭兒時會怎麼樣?」
凱特得意的一笑道:「這你都不知道,有你們這麼一群怕死的手下,又有我這個更怕死的隊長,頭兒不用提你們也該知道,說是全天下最怕死的人也不為過,所以,頭兒在碰到敵人時,大概人家的殺字還沒有喊出口,就會發現被頭兒給分屍了。
「如果是遇到了單對單的話,想也知道,頭兒一定是派我們三個,我們三個一定會派你們,所以,無論如何死的一定不是我們,如果是群毆的話,那更好辦,大概還沒來得及開打,頭兒就已經清場完畢了,大家又不是不知道,頭兒最喜歡那種單對多的情況,前後左右都是敵人,砍起人來多順手,儘管拿刀猛揮就是了,一點都不用擔心砍到自己!」
底下的衛兵本來還暗暗的取笑凱特他們膽小怕死,但是聽到後頭,越聽卻越是忍不住的渾身發冷,冷汗淋漓,如果是這麼樣的一個怕死法的話,那麼現在掛在十字刑架上的這八十七個人,絕對會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敵人!
因為自己很怕死,所以就要敵人先死!
好可怕的想法呀!
半晌,所有人都聽到凱特幽幽的問道:「對了,你們想,下了地獄以後,閻羅王不知道會長成什麼樣子?」
好半晌,這才有人不確定的說著:「我想,應該是有一雙銳利的光用眼光就可以瞪死人的眼睛吧?」
既然已經有人開頭了,馬上便有人跟進道:「閻羅王應該也是喜歡穿著一身的黑衣服吧!」
「嗯!為了展現風範與氣質,一定會有一個黑色斗篷加身。」馬上有人接著說道。
「手底下有一群拿著大鐮刀的死神!」
「長相英俊到沒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吭氣!」
「手一揮就可以帶走大批的人命!」
「一定會養只威猛的小寵物在身邊,應該是狼!」
「一出現就會嚇死鬼!」
「還有很酷!」
「還要很冷!」
「最重要是很無情!」
「對自己人要很好!」
「對敵人要很凶殘!」?????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好半晌,凱特這才沒好氣的說道:「要不要再加上閻羅王有頭長長的白髮呀?」
眾人不由的大大的點頭,齊聲說道:「隊長不愧是隊長,果然是一言命中核心,難怪我們怎麼想,就是感覺到閻羅王好像少了什麼似的,原來就是少了一頭白髮呀!」
凱特又好氣又好笑的叫道:「喂喂!那個形象應該叫做惡魔才對吧?我們現在是在討論地獄的老大,可不是在討論咱們頭兒呀!」
整齊的哦的一聲,眾人一副恍然大悟,有人還說道:「難怪我怎麼總覺得,那些特點組合起來很熟悉,原來是頭兒呀!我還以為我在彌留間已經見過閻羅王了呢!白白的嚇了自己一跳,真是嚇死我了!」
忽然有一個聲音冒出來道:「隊長,幹嘛想那麼多,反正只要我們下去的話,那老頭的位置還不是會被我們給推翻!
「再怎麼想,我還是覺得,地獄的死神給咱們幾個哥們來干可能會比較適合一點,而我們的頭兒,當然會變成地獄的頭兒了,管他閻老頭長什麼樣子,反正他的位置已經坐太久了,也該讓讓賢了!」
嗯嗯!此話一出,當場弄得所有在十字刑架上還醒著的死神小隊們嘿嘿嘿的直笑著,言下之意不語可知,甚至還有人喃喃的念道:「死神啊死神!還不趕快來交接!難道你們捨不得那個位置嗎?」
周圍的衛兵們一時之間只覺渾身發毛面面相覷,前幾秒,他們以為自己碰到了全天下最可怕的敵人,而現在,他們卻認為自己碰到了神經病,大冷天的,竟然來看守這一群神經病!
卻不知,凱特等人若不是藉由這種方式,彼此調侃分散對痛苦與時間的注意力,並且尋求彼此的慰藉的話,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早已經不下去了。
也因此,不管再怎樣的口乾舌燥,再怎樣的困乏欲睡,當有人醒著時,便會拉著同樣醒著的人作著看似毫無意義的閒扯淡,胡說八道一通,唯有這樣,他們才能夠忘記對死亡的恐懼以及對自己未來下場的擔心,只因,在自己的週遭有著這麼一群肝膽相照的好兄弟,彼此相互扶持下,這才叫所有人有辦法支撐到現在,但是,似乎時間也到了。
忽然有個人領著一大群人走上了城牆,來到凱特等人的面前,那是一個相當年輕的青年人。
青年人抬頭看看凱特等人,冷笑道:「哦!還活著呀!」
凱特努力的扯開嘴角,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但是卻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說道:「托福托福!總算活的還算蠻愉快的!」
年輕人冷哼一聲,不與凱特多談,直接的指揮著他帶來的人道:「所有人動作快點,天黑之前要把這幾個傢伙給抬過去!」
眾人應諾一聲,開始七手八腳的將凱特等人連人帶架的從堅固的城牆上拆了下來,然後四人一組,抬著成大字形的凱特等人,開始走下城牆。
似乎是沒話找話說,凱特忽然努力的偏著頭,對著走在他旁邊的年輕人問道:「喂,怎麼會忽然想要幫我們搬家?」
年輕人看了凱特一眼,不回答,凱特又自言自語道:「難道是我們的時間到了?呵呵,被吊的太久了,我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大概是凱特喋喋不休的話讓年輕人覺得刺耳,他還真的沒有見過這種明明氣已經出多入少的重傷的人,又是十多天不吃不喝的,還能夠這麼多話的,年輕人終於轉過頭來,正眼的瞧向了凱特,淡淡道:「想知道那麼多幹什麼,反正再過個一天,你們就活不下去了,又何必介意!」
凱特忍不住的詢問道:「那你打算把我們兄弟幾個給搬去哪裡?」
年輕人古怪的看了凱特一眼,最後臉又轉過去,隨口的說道:「扈伊長老說你們幾個都快死了,乾脆就讓你們死在大庭廣眾之下,中央塔的廣場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所以要把你們給搬去那裡!」
凱特還想要問什麼,年輕人已經往前走去了,而一旁抬著他的衛兵,則是伸手狠狠的刮了凱特一個巴掌,啐罵道:「死到臨頭還這麼多話,真是找死!」
凱特終於閉上嘴巴,剛剛,從那個年輕人的嘴中,凱特已經獲知了太多他想要知道的東西了。
表面上,凱特好像完全不在意,而且還相當享受著被人家抬的愉快感覺,但是,他的腦筋卻動個不停。
從年輕人的嘴中,他已經知道了,扈伊所說的期限已經到了,而且就在明天,看來扈伊要對他們處刑的地方,應該就在豐原城中最大的廣場中央塔周邊。
凱特仔細的想著中央塔附近的地形,除了在廣場中央有著可以直接望到城外的中央高塔之外,周圍全都是一般的民房,完全沒有任何可疑或是可以埋伏的地方。
這樣的話,扈伊為什麼能夠信誓旦旦的想要引誘頭兒他過來,而又能夠有把握讓頭兒中伏呢?
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但是凱特知道,中央塔附近的廣場絕對是步步危機,這個時候,他真的是衷心的期盼著,最好妃雅沒有通知到亞芠,或者是說亞芠來不及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