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此刻站在我身後的噬鬼妖顯然沒有料到我竟然知曉他的名字,語氣驚訝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諱?」
果然是他,我輕輕地將懷裡的法禪長老放在地上,看著他那蒼白的鬚髮,已經瞭然沒有生機,心中難免有些說不出的悲傷。我對著地上法禪長老的屍體輕聲歎道:「放心吧,天佛寺我一定會代你守好的,只要有我在,這些妖物就絕不能毀掉這萬年的古剎。」
噬鬼妖此刻聽到我的話,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小兄弟,莫不是你被嚇糊塗了吧,竟然說出如此混帳的話來,哈哈。不過,我也不與你計較這些,若你將大般若藏匿的地點告訴於我,爺爺我倒是可以饒你一命。」
「是嗎?」我的話語依舊冷得嚇人。我一邊緩緩地將身體轉過,一邊道:「噬鬼妖,百多年不見,你怎麼還是如此自負,似乎一點都沒有長進。」
當我的身體完全轉過來,面對著噬鬼妖的時候,噬鬼妖的笑聲嘎然而止,像是見到了極不可信的事情一樣,面色駭然地看著我,半晌,才從嘴裡哆哆嗦嗦地擠出幾個字道:「是你?」
「你說呢?」我冷冷的目光死死地將他鎖住。
噬鬼妖看著我的目光驚疑不定,一臉儘是驚懼的表情,語氣中透露著不可置信:「你,你不是在天煞中被八大戰將打得屍骨無存嗎?怎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你問得太多了。」我懶得同他廢話,語氣冰冷道:「以前你作惡多端,我看在七夜的份上倒也不同你計較。但這次你實在是太過份了,竟然帶人血洗天佛寺!」
噬鬼妖的臉上被我說得紅一陣白一陣,臉色十分難看,他看著我,像是想狡辯些什麼。我厭惡地看著他,繼續道:「你欠我一命,現在看來是我該收回來的時候了!」
噬鬼妖見我說到這裡,忽然極其狂妄地笑了起來,早先的恐懼似乎被拋到九霄雲外,只是那笑聲中夾雜著更多的是無奈和悲涼。他赤紅著雙眼注視著我,臉上的表情微微地有些扭曲,他看著我,大聲地叫囂道:「你只看到今日我們血洗天佛寺,但是你可曾見以前我們天山八妖是如何在仙界的重壓下苟延殘喘的。我的七個兄弟姐妹全都葬生在那些滿口道德仁義,替天行道的傢伙手中,你看到了嗎?」
噬鬼妖的話說得不無道理,我的面色稍微一鬆,看著他道:「但你也不能以此為理由,殺害如此多的無辜,更何況當日滅你們八妖是修真界的事,你卻為何算在這天佛寺的頭上。」
噬鬼妖冷哼道:「道佛兩家本就是蛇鼠一窩,他們向來自恃清高,對我們妖界一直抱有偏見,雖然說我們八妖的分離確實不是天佛寺所為,但,天下的妖精並不是只有我們八妖。恐怕死在這些禿驢手的已不下千計。有句禪語不是這樣說的嗎?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以,自然會報;今天便是天佛寺還我們妖界血倆的時候,怨不得我們。這都是他們以前種下的因,我們只不過是還他們的果!」
我看著噬鬼妖那咬牙切齒的樣子,知道他說的都是實話。但,此刻充斥在我眼前的人間地獄般的慘狀,還有那不絕於耳的淒厲的慘叫聲,讓我更加清楚的認識到,如果此刻我不阻止噬鬼妖,那天佛寺定然會毀於一旦,那麼剛才我對法禪大策劃者的誓言與將成為一紙空談。而更加重要的是,那樣一來恐怕戒嗔的下落就更加無從知曉了。所以,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這天佛寺在我面前消失的。
我看著噬鬼妖滿臉的義憤填膺,一時間有些猶豫,心中的怒火不覺地淡了一些,難道我真的要殺了他嗎?可是,今日的事,看來天佛寺也確有些難辭其咎,並不能全怪噬鬼妖。但,也絕不能讓他們繼續放縱下去。想到這裡,我壓下怒火,盯著噬鬼妖道:「你說得不無道理,不若這樣,反正此次天佛寺已經元氣大傷,恐怕今後百多年內也不能對你們妖界造成威脅,我看就此罷手吧,而今日之事,我也就不與你計較了,你看如何?」
我本以為自己這樣一說,等於是饒了噬鬼妖一命,他一定會滿口答應,沒想到噬鬼妖猶豫了半天,才開口道:「恐怕在我沒有拿到想要的東西之前,不會離開!」
噬鬼妖的話讓我不覺地皺起眉頭,看來,不讓他知道我的實力,恐怕這事不會輕易地了結。想到這裡,我身上的星光真氣在身前凝成一道細若針眼的光束,若即若離地向噬鬼妖襲去。雖然這光束並不起眼,但是其中蘊涵的威力卻是非同小可。隨著星光真氣的向前推進,四周的空間都變得有些虛無縹緲。在我和噬鬼妖之間的地面因為承受不住這絕大的力量,開始一點點地向下陷落。但,這恐怖的力量恐怕也只有處在我對面的噬鬼妖可以感覺到,除了我們兩人之外,在週遭的人是根本不會察覺的,即使是站在我們的邊上,也頂多是覺得這星光真氣有些特別而已,但根本不會注意到其中蘊涵著絕對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這也就是我和他們之間的差距,只要我不想讓他們知道,天佛寺內就絕不會有人發現異常。
而此刻站在我對面的噬鬼妖早已經滿身大汗,一雙眼睛盯著離自己身前只有寸餘的星光真氣,不知道如何是好。我看著他左右搖晃的身體,知道他是想躲避這足以殺他十遍的星光真氣,但是,在這樣的實力差距下,別說躲避了,能動一下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我就這樣冷冷地盯著噬鬼妖,身前的星光真氣也一直懸掛在空中,停留在噬鬼妖的胸前。只要我願意,隨時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讓星光真氣穿過他的身體,但是我一直在等,一直等到噬鬼妖向我投來求饒的目光,直到這時,我才笑著將身上的星光真氣收了起來。我知道他已經被我消磨得完全沒有了鬥志,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在星光真氣消失的時候,噬鬼妖頓時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彷彿經歷了一場生死之戰。良久,他才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我道:」剛才見到你時,我已經覺得不一般,所以我才從背後襲擊,想將你一擊至死。當你轉身面對著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感覺到你身上那無形的壓力,能讓我感覺到壓力的人除了他就只有你了。本以為你和他最多只是旗鼓相當而已,至少我還有機會,可是我還是錯了。沒想到你的修為竟然高到了如此地步!」他頓了頓,道:」恐怕今生我噬鬼妖都不是你的對手。」語氣中透露著無比的滄桑。
在地球上除了我還有人能讓噬鬼妖感到壓力?這讓我有些吃驚。但此刻我關心的並不是這個,而是能否讓噬鬼妖知難而退。我看著略微有些頹廢的噬鬼妖,冷冷道:」如果你再不走的話,休怪我手下無情!」
噬鬼妖看了看我,無力地站了起來,苦笑一聲道:」事已至此若我還是不走,便是自取其辱了。我噬鬼妖再不濟也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說著,對著空中長嘯了一聲,伴隨著這聲長嘯聲落地,四周的妖怪如同接受到指令,紛紛向天佛寺外撤去,絲毫沒有任何猶豫。
我看著四周逐漸散去的妖怪,心中鬆了一口氣,這樣的結局還是比較合我的心意。如此一來既解了天佛寺的危機,也沒有偏袒任何一方,甚至連自己的實力都沒有暴露。我看著依然呆呆地站在我面前的噬鬼妖,似乎一點去意都沒有。我奇怪地看著他道:」你為何不走?」
「走?」噬鬼妖奇怪地看著我道:」難道你不殺我?」
我看著噬鬼妖,語氣緩和了一些,道:」難道你認為我就如此嗜殺嗎?」
聽了此話,噬鬼妖奇道:」但你剛才不是還在說,要讓我把欠你的命還回去嗎?」
原來如此,我笑道:」那只是一時氣話,這次天佛寺的事的確不能全怪你們妖界。若非以前他們太過偏激,我想也不至於如此。所以,今日到此也就可以了。」
本以為,我此番饒了噬鬼妖他定會感恩戴德,沒想到,他竟然不知好歹地嘟囔了一句:」可是東西還沒拿到……」
聽了這句話我頓時怒道:」你怎麼還想著大般若,如果你自信能過了我這關,那麼大般若之事我可悉聽尊便。如果不行,你就不必多說什麼了!」
噬鬼妖聽後,臉色頓時黯然下來,想來他也知道我們之間的實力差距,猶豫片刻,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一切都是命!」
命,平宿裡我最恨這種聽天由命的人,這時聽他說起,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噬鬼妖轉過身,向天佛寺外走去。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沉著聲音道:」雖然我們立場不同,但我還是要謝謝你,至少七夜姐他沒有看錯人。」
七夜?為什麼此刻噬鬼妖要提及起她?我似乎預感到什麼,緊張地看著噬鬼妖,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果然,噬鬼妖頓了下,繼續道:」七姐或許還沒有死。」
「沒有死?」我頓時大腦重重地轟鳴了一下,七夜居然沒有死!我心中如同被打翻了五味瓶,一時間彷彿推動了思考的能力,只有噬鬼妖那深沉的聲音依舊在我耳邊彷徨。
「我是說或許,因為當日在天煞過後,七姐的屍體就一直沒有被發現,而且在你們打鬥過的地方除了強大的仙氣之外,還有一股驚人的妖氣,我想可能是妖界插手了。七姐屍體的失蹤恐怕與他們有關。而我這百多年來也一直在追查這件事,以至於現在不得不寄人籬下。」說完這些,噬鬼妖重重地歎了口氣道:」這些算是我給你的報答吧。不過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
只是猜測嗎?不過這對於我來說已經足夠了。雖然說還不確定,但這一切只要等我找到妖界就會得到答案了。七夜,一定要活著啊,為了我!我在心裡默默地祈禱著。
其實,我還是想死在你的手裡的,可是,我是妖,是妖就該有做妖地覺悟,再見了,天星,如果我們還能再見的話。』說完這句的時候,噬鬼妖的身影就消失在空氣之中。
「等等!」等我回過神來,噬鬼妖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好快的速度!我暗暗吃了一驚,剛才我竟然一直沒有覺察到噬鬼妖的修為,沒想到百年不見,竟然精進到如此程度,似乎這百年地修為甚至超過了他以前千年的修為,難道他有什麼奇遇?還有,他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有人要殺他?以噬鬼妖現在的實力,我實在想不出地球上還有誰可以殺得了他,至於他一直想要的大般若,更加讓人費解。
一切一切的思緒縈繞在我的心頭,我看著烽煙四起的天佛寺一片狼藉,心中也隨著這一切悲涼下去,但在這昏暗中還有一絲光亮支撐著我,戒真下落不明,如煙生死未卜,師傅也不知生在何方,還有大師兄他們。,這一切都在支撐著我繼續走下去,還有,最重要的是,本以為心死的我,現在卻因為噬鬼妖的一句話,讓我對與七夜的生死重新燃起了希望,我看著遠方灰燼的盡頭,依舊是一片青山綠水,七夜,我的愛人,你是否一切安好?
「靈施主,靈施主!」一陣輕呼將我從思緒中拉了回來,我轉身看去,一張慈祥的臉浮現在我的面前,我連忙道:」原來是法鑫長老」
法鑫長老點了點頭,無比悲傷的說:」法蟬長老圓寂了,天佛寺完了!」
我看著法鑫長老悲傷的樣子卻不知如何去安慰。
法鑫長老獨自憂傷了一陣,重重的歎了口氣:」雖然不知道這些妖孽如何突然退去,但也算是讓天佛寺緩和了一下,不如施主隨我們的僧人一起離開這天佛寺吧,去它處另尋佛土。」
「走?那天佛寺怎麼辦?」我抬頭看了一眼這千年的傑作。
「天佛寺對於我們來說不過是一處家,只要心中有佛,到處都可以修行,又何必拘泥一處天佛寺呢,天下之大,處處都可是我們的天佛寺。」法鑫長老雖然這樣說,但是淒涼的語氣還是出賣了他真實的心境,
「那大般若你們怎麼帶走?」我知道這次噬鬼妖他們就是衝著大般若去的,而天佛寺寧願寺毀人亡也要保護的就是大般若,此刻要走,想來也必會將大般若一起帶走,但大般若那般巨大,也不知他們用什麼方法才能搬運。
「不帶走了。」法鑫長老的話讓我大吃一驚。
「是啊,,就由我們幾個老傢伙留下來繼續守護吧,」法鑫長老看著四周那淒涼的景色,重重的說了一句:」我們會一直守護到最後一刻的。」
「你們不走嗎?』我看著蒼老的法鑫長老。
「我們?」法鑫長老苦笑了一下道:」我們早已是這天佛寺的一部分了,還是快離開這裡吧,誰知道那些妖孽什麼時候又會攻過來呢?」
我知道自己再多說下去也是徒勞,於是,便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便於你們守下去吧。」
法鑫長老眼中儘是不解之色,他看著我道:」靈施主這又是為何?如果說剛才還只是凶多吉少,而如果讓此刻的天佛寺再一次的面對妖孽的攻勢,恐怕就沒有半絲機會可以逃脫,施主又何必陪我們這些古董一起葬生於次呢?」
我看著法鑫長老,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為了一個承諾。」
法鑫長老剛想開口再說些什麼,可是隨之而來的卻是一臉的驚慌的表情,同時,我也感覺到遠處有些驚人的妖氣正急快的向這邊接近,難道是噬鬼妖?但是下一刻我便否定了自己的判斷,這妖氣決不是噬鬼妖發出來,這噬鬼妖實在是太驚人了,我急忙轉身看去,只見,遠處已經被一片血霧籠罩,在那血霧之下,剛才還翠綠的山脈此刻已經被染得一片血紅,迅速地枯萎下去。
血霧!我忽然想起青松和我說過的那場突襲少陽的血霧,抱松和抱月便是死於那場血霧之中!
我心裡頓時莫名火氣,噬鬼妖那就是你背後的人嗎?我在心中冷冷地哼了一聲,看來今天是要大開殺戒了。
「施主,沒有時間了,快隨我來!」法鑫長老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急忙拉著我向天佛寺的深處走去,邊走邊急道:」都怪老衲與施主廢話了,若是施主早先走,恐怕還來得及,現在我們去雷音谷或許還能抵擋一陣,只希望他能醒過來,或許還能避過這一劫。」
我一邊跟著法鑫長老急奔,一邊在心中奇怪他口中的他是誰?自從我來到天佛寺,長老他們就一直寄希望與他,他真有那麼高深的修為嗎?長老口中的他,會是戒嗔嗎?我跟著法鑫長老的腳步,一步步向雷音谷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