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凱最近很歎息,作為曾經東南亞最傑出的黑市拳手,他有過輝煌的過去。只是練拳也是用各種殘酷方法提煉身體極限的劇烈運動之一,自從過了四十歲後,李凱就覺得體力開始下降,身體機能的反應也比起顛峰時期慢上一點。雖然外人看他的出手依舊快如奔雷,力大還是能伏牛,但是只有李凱自己知道,自己是真的狀態在下降了。所以他馬上激流勇退,在四十三歲,名聲正如日中天之際激流勇退,金盆洗手,卸下了程氏第一金牌打手的殊榮。
只是讓李凱很遺憾的是,他旗下三名弟子都天賦有限,雖然也算一流的搏擊人才,可是根本完全無法接他的班。曾經李凱把所有希望寄托在程守勳這個三少爺身上。可是程添浩卻另有打算,讓最得寵的程守勳開始涉足管理,浪費了這麼一個天姿驚人的年輕拳手。現在好了,程守勳被人打成重傷,就算程添浩願意,也再也回不去拳台呼風喚雨了。
可是那個崔天師,打傷程守勳後,反而變本加厲、耀武揚威,李凱明白自己與對方肯定會有宿命裡的一戰,所以一「看完」這個崔天師一腳踢翻那輛彪馬後,李凱就決定好好鍛煉自己,爭取盡快回復到顛峰狀態。
沒想到,那個崔天師竟然膽大包天,今天一早來到了老爺的辦公室,玩了個先禮後兵。更沒想到的是,今天與崔天師一起過來的,竟然不是種大海或者楊育誠等人,而是霍家的小公主霍小跳。這個小公主雖然不問霍家事務,但身份敏感,李凱知道以霍振元的精明、深沉,如果不是有授意的話,霍小跳再膽大妄為不通俗務,也斷斷不敢與這個崔天師聯手而來的。這麼看來,霍家好像也參與這次對方程氏集團的行動中來。
李凱這麼想的時候,不由望了望身邊不遠出正面無表情的程添浩。
此時的程添浩,正聽崔天師耀武揚威的說道:「程老爺子創立的『天豪搏擊館』被所有搏鬥人士尊稱為搏擊愛好者的天堂,很多人一生的夢想就是希望有資格上到『天豪』的擂台上比鬥一番,那麼就此被人打死在擂台上也在所不惜。只是那些傻子不明白,程老爺子的擂台,真實目的不是來比誰的身手厲害誰誰最能打的,而是用來解決江湖恩怨的,可惜了。」說到這裡,崔意唐突然站了起來,看了看程添浩,又說道,「不過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三五年而已,所以現在也應該是程氏集團的『天豪擂台』退出歷史舞台的時候了。」
這話說得不僅斬釘截鐵,而且態度囂張,除了霍小跳有些小小的意外外,程添浩與李凱這兩個當事人竟然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靜靜地聽著崔意唐「無恥」的發飆。
見對方兩個老狐狸涵養實在了得,崔意唐只好繼續「無恥」地說道:「作為曾經的東南亞第一黑市拳手,李大叔除了打法恐怖外,眼光也是高明得很的,自然知道『拳怕少壯』的道理,也英明地在聲望達到頂點後自覺隱退金盆洗手,不然只怕晚輩今天也沒機會與大叔你聊天了。」
李凱看了看崔意唐,又瞄了瞄程添浩,這才冷淡地說道:「這位崔兄弟說得不錯,拳打少壯,江山代有人才,你說得這些,我都明白,只是還不清楚崔兄弟你的來意,究竟是為了何事?」
「這個,」崔意唐雖然站著,可是卻把目光盯的很高,看著天花板,忽略了李凱的存在似的,「我的來意,說出來,只怕你們也不看信的,比如我與程三公子的切磋,其實只是單純的比武而已,因為我雖然為人有點狂妄,但並不笨,就算我想與曾經的東南亞第一的高手比拚,也是要試試自己的實力才行。又聽聞程守勳少爺乃是李大叔的不記名弟子,所以才有了這麼一次比試,只是沒想到聞名不如見面,這程家少爺還是讓我失望了點。」
崔意唐這話一出,程添浩重重咳嗽了一聲,白淨的臉上卻是有點鐵青,畢竟崔意唐打傷程守勳雖然雙方心知肚明,但還沒有如此公開承認,崔意唐這麼一說,就是把雙方唯一的遮醜布給拿開了,那麼剩下的,就只有打生打死一場了。
可是崔意唐此刻的表情已經很倨傲,很自得,很洋洋得意。
就在這時,一個程氏手下走了進來,看了看這氣氛微秒的辦公室,卻沒有半點遲疑,走到程添浩身邊,輕輕說了幾句。崔意唐雖然耳目都高出常人一籌,但此時並沒有用力傾聽。只是聽完那個手下的人說完後,程添浩的臉色卻是變了又變,沉吟下才對手下說道:「既然如此,你讓他們過來。」
領命而去的手下,不多時就帶著兩個皮膚黝黑的男子走了進來。崔意唐看了看這剛進來的兩個傢伙,發現他們雖然皮膚黝黑,身材不高,可是表情很拽,像個二大爺似的。
其中走在前面的一個傢伙,看樣子最多三十來歲,尖嘴猴腮,一對眼珠子骨碌骨碌轉過不停,很快就把在場所有人掃了一遍。然後才用英語沖程添浩說道:「程先生,我是撒富將軍手下的衛隊副隊長游耳,這十四年來李師傅一直霸佔著我們軍隊首席教官的位置,想我印尼軍隊多少男人,偏偏卻被一個華人佔據這麼重要的位置,因此凡是我印尼有點血氣的青年男兒,都以打倒你們華人教練為目的,現在我們撒富將軍手下來了一個搏擊大師,正想與李師傅再比試比試。」
崔意唐聽這傢伙說了一大通,偏偏都是自己聽不懂的英語,只得把眼光投到霍小跳處,幸好霍小跳知道崔意唐英語很爛,馬上把這個游耳的話翻譯了一邊。崔意唐這才明白,原來程氏集團雖然在東南亞很有勢力,不過由於是華人,也遭受當局排華分子的無時不在的攻擊。而這些東南亞國家中,排華最嚴重的就是印尼了。
因為華人天生的勤儉,頭腦聰明,所以經商比較成功,很多華人都是有錢人。印尼一些排華勢力眼見華人財富驚人,煽動不明真相的群眾,說印尼人的錢都是被華人騙走了、拿走了,他們應該把這些被華人騙走的財富拿回來。於是經常發生針對華人商人的集體騷亂,不僅搶光華人的店舖財物,甚至把華人拖出來打死燒死,簡直就是公開的姦淫搶掠。這種情況曾經在1998年達到頂點,那時候不知道多少華人慘死在印尼人手裡。既然印尼人如此排華,那麼程氏集團霸佔軍隊首席教練的位置這麼久,他們一定把這個當作奇恥大辱。
想到這裡,崔意唐馬上想明白了這個游耳的來意,而程添浩聽到這個號稱撒富將軍的衛兵說明來意,也馬上回答他說:「既然這樣,我們等待貴方派來的高手與我們切磋一二。」
那游耳聽到程添浩答應,臉上一喜,又對李凱說道:「李師傅,你雖然時我們部隊的首席教練,可是三年來一直不見你來上課,很多人說李教官的架子也是太大了一點。可是我卻不這麼認為,倒是覺得李師傅現在人老體弱,實在是怕出醜罷了。」
說到這裡,游耳放聲乾笑起來。他的同伴聽到後,也做戲的一起笑了起來。
等小跳把這段對話翻譯給崔意唐後,崔意唐的臉色頓時變了。而此刻的程添浩與李凱互相對望了一眼,就由李凱對崔意唐說道:「崔兄弟,雖然我們這一架是避不了,我也很想馬上領教崔兄弟的高明,不過印尼的撒富將軍想要與我有個賭約。我們的擂台賽等我打回這一場再說,只是倒是崔兄弟別讓我失望才是。」
沒想到崔意唐爽快地答應。這時那個游耳聽到他們的對話,竟然用中文說道:「原來這個姓崔的朋友也想找你們的麻煩,不知道身手怎麼樣。」
印尼對華人的壓迫很殘酷,官方禁止他們說中文的。沒想到這個對華人如此仇恨的傢伙竟然普通話說得還算不錯。
聽到對方能說普通話後,崔意唐微微一笑,對游耳說道:「你就是那個什麼狗屁軍隊的將軍的衛隊保鏢,你這樣的人也好意思問我們中國人的身手?另外請轉告你們那個什麼狗屁將軍,對華人好一點,不然小心沒命。」
狂妄之極的游耳那曾料到還有這麼一個中國人比自己還要狂妄,要知道在印尼國內,華人見了他們這些人,都是收著尾巴做人,頓時勃然大怒,罵道:「你叫什麼名字,你侮辱了我們整個印尼人,侮辱了撒富將軍,侮辱了我,你馬上跪下來道歉,不然我就殺了你。」
崔意唐看了看面目猙獰的游耳,鄙視地說道:「我姓崔,我叫崔天師,如果你想早點死,可以與我決鬥。不過要是被我打死可不要冤我事先沒有提醒你。」
耳說完這句話,馬上就出手了。
他左手一插,頭一縮,往崔意唐懷裡撲來,同時直插崔意唐面門而來。由於這個游耳的身高不到一米七五,比起崔意唐要矮上不少,這麼個手插,竟然用出這麼個怪異的動作。崔意唐馬上一退,一個砸手就撥開對方的攻擊。而游耳不等崔意唐砸結實,早已繼續下蹲,卻是往崔意唐兩肋插來。這個「兩肋裡打」才是游耳的殺招,而正是泰拳裡面的「拳攻」。
泰拳是泰國傳統競技對抗搏擊項目。在泰語中叫「摩易泰」,英語稱為Boxinglfthai,它是運用四肢的拳、腿、肘、膝共八個攻擊部位,作為攻擊武器,故又有「八臂拳術」的稱謂。
在泰拳的技法中首推肘、膝技術的連擊使用,被世界公認為最凶悍,最有殺傷力的技擊技。學習泰拳很容易在短時間內上手這種直截了當的格鬥術,而沒有太多花哨與不實際動作,能讓普通人一下子提高不少。在上世紀六十年代,香港一批武術名家曾經與泰拳高過多場,結果是慘敗而歸。從那之後,有狂妄的泰拳高手甚至稱泰拳為天下無敵的拳術。
游耳這個「兩肋裡打」又快又狠,其實也是半個虛招,如果崔意唐借不好,那麼他下個動作就會是手肘打心。如果成功的話,一般人只要挨了這招,估計心臟就會被打碎而死。
誰知道崔意唐剛撥開游耳的插下巴,又馬上大退一步,把與撲向自己懷裡的游耳的距離又拉開了一尺之遙,然後早一側身扭腰,不僅躲開肋對手攻向左肋的攻勢,也順手擋住右邊肋骨的防禦。然後藉著側身的機會,弓步一跨邁進游耳的中路。只是游耳本來就比他矮上一個頭,還俯身在下,此時顯得比崔意唐更矮了,完全把背部「賣給了」崔意唐。所以崔意唐也知趣地笑納了他的好意,一拳擊在了游耳的右耳。
只聽「啪」的一聲,游耳發出一聲慘叫,嘴裡牙齒亂飛,而直接受到重擊的耳朵早已被打在臉頰的肉裡面,只是此時的臉頰也稱不上臉頰了,因為早已被崔意唐一拳打碎。游耳的慘叫發出的同時,崔意唐又一拳打在了他的頭頂,這一下頓時像拿著重錐砸地基一樣,只聽「喀嚓」一聲。游耳的脖子受力不住頓時斷了,而受到重錘的腦到被打進脖子裡面。
這時雖然雙手還有小小活動的能力,可是神仙來了也是救不活了。
兩下打扁游耳後,崔意唐顯得很輕鬆似的,對另外一個印尼衛兵說道:「你的夥伴已經死了,你想不想再試試。」
那比起游耳還要矮上一點的印尼衛兵,此時倒吸了一口冷氣,發現背心一陣冷氣襲來,卻不敢搭話。
崔意唐又對他說道:「既然這樣,你走吧,並順便把你的同伴也帶走。」說到這裡,卻是看了看霍小跳,霍小跳馬上心領神會地把這話翻譯給對方聽。等霍小跳翻譯完後,崔意唐又繼續說道:「你不是說有個厲害的高手想爭首席教練嗎,既然有這麼大口氣,也是有些本領的,所以我勸你最好別動你同伴的屍體,如果他看到你同伴的屍體還有膽量向我踢出擂台賽的請求,那麼我再去好好會會他。」
不顧對方已經開始冒冷汗的臉,崔意唐又繼續說道:「另外請順便告訴你那個什麼將軍閣下,如果再對我們華人不善,這個游耳就是前車之鑒。中國人不可欺!」
在崔意唐主動向對方挑釁時,程添浩與李凱的臉一直很平靜,因為他們都知道,游耳再怎麼能打,也很難是崔意唐的對手。只是沒想到崔意唐如此厲害,只兩下就把人活生生打成這樣。而見到崔意唐說要撒富將軍好好對待華人時,李凱不知為什麼的,卻是心中有了小小的感動。雖然他很反感這個崔天師的態度(其實崔意唐也反感自己的態度,他本來不是這樣的人,可是為了任務為了隱藏身份只能這麼說話,實在是件很難受的事情),也知道兩人之間有解不開的枷鎖,但是崔意唐那句「中國人不可欺!」真的讓他很感慨。
只是此時的程添浩的臉卻是慘白的,大約是在想著半個月前自己最得意的兒子也是被對手如此打成重傷的,一時之間,百感交集。而仇恨的成分還要重上很多。
崔意唐等那個可憐的印尼兵走後,這才對著程添浩說道:「程老爺子,剛才沒經過你們同意強行出手,實在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我實在很痛恨印尼有關政府的嘴臉,因此見了這個游耳這麼討厭,才忍不住出手教訓一二。」只是他這話說得有點輕巧,所謂教訓一二就是把人一下子砸死,這個教訓也不免太重了點。所以程添浩還是沒有說話。
崔意唐陌生改變話題道:「既然那個什麼將軍很像與李大叔較量,那麼中國有句古話說得好,攘外必先安內,我們之間的擂台可以暫時推遲一點。如果你們與那個印尼將軍較量失敗的話,我還可以替你們報仇,這個時候,我想你們首先還是一個華人吧。」
李凱這時站了出來,衝著崔意唐淡淡冷笑道:「如此一來,多些崔先生的美意了,至於我們與那個撒富將軍的事情,那是我們程氏集團內部的事情。由於要準備與撒富將軍的賭約,今天就不陪崔先生了,崔先生走吧。」
意唐說完這句話,掃了一下程添浩,走到霍小跳身邊,拉著她的手,朝外走出。
等崔意唐兩人走出門外,程添浩才重重歎了一口氣,問李凱道:「今天你親自觀看了這個崔天師與那個游耳的比鬥,你覺得這個人會不會是你的勁敵呢?」
李凱想了想,卻是說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這個崔天師應該與他表現的很不一樣才對。只有心胸寬廣厚重的人,才能練出他那大氣的拳腳,所以我反而覺得這個這個崔天師在刻意掩飾什麼。」
「哦」,程添浩這才稍微有點吃驚,不過馬上說道,「不管怎麼樣,我一定要在擂台上打死這個人,你現在就全力準備與崔天師的擂台生死戰。」
「現在,那麼撒富將軍我們就不要對付了?」
「撒富將軍?」程添浩冷笑道,「只怕現在那個崔天師才要好好考慮,該怎麼對付撒富將軍的報復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