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三個多小時,急症室的門突然開了,一個白頭髮的老醫生穿著手術服走了出來,此刻他全身汗透,精神也顯得有點頹靡。見到張超妻子拉著女兒激動地迎了上去,便主動開口問道:「你是病人的家屬,病人現在狀況很好,應該在一個月內就能自由走動,不要擔心。」張夫人一聽,很感動,領著女兒說著感謝的話。
這時老醫生旁邊一個助手模樣的中年醫生說道:「這位是全國最好的骨科大夫王泰然教授,王教授剛好在我們醫院做醫學交流,聽說張先生出了意外,主動向我們醫院說要親自給張先生做手術。」
柳樹盛睜眼一看,這個說話的醫生很眼熟,馬上試探著喊了一句:「李副院長?」那中年人聽柳樹盛對自己說話,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柳先生,這次張超先生受的傷很嚴重,骨頭碎的不成樣子,王教授花了很大的力氣才一一接回。」
柳樹盛見這個助手果然是李副院長,不由更加奇怪。這個李副院長可以說算半個他們的人,打黑拳生死難免,受傷也是常事,所以柳樹盛這些黑拳館的老闆一定通過關係買通了一些醫生和醫院做自己專門的後備醫院,他們每年都要在這家醫院花上四五十萬元,其中給這個李副院長的就有十幾萬,所以李副院長不僅知道他們的事情,也算半個「自己人」。只是這李副院長雖然收錢的時候毫不手軟,做起事情來卻有點推三阻四,很少親自幫受傷的拳手做手術。現在這個傢伙不僅親自走上手術台,而且還只是做副手,也不知道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了,發生了這種稀奇古怪的事情。
王泰然教授簡單給張夫人介紹了她丈夫的手術情況後,神情更加頹靡,看樣子剛才這個手術費了不少的心神,而且是晚上這個時候,估計差不多是在床上被人叫起來的。李副院長見狀,趕緊對手術室外的眾人說道,「好了好了,病人的情況現在很穩定,馬上就要從急症室裡推出來了,你們可以去探看,不過一次不要人太多,而且最好時間短一點,畢竟現在病人最需要的是休息。王教授年紀大了,做完這個手術很累,我們讓王教授回去休息吧。」
聽到這話,張夫人拉著女兒,準備讓女兒向王泰然下跪表示感謝。王泰然趕緊制止了她們的行為,說道:「救死扶傷本來是每個醫生的天職,我剛好在骨科醫院做學術交流,有時間做手術的一定做。不過,」王泰然說道這裡,停了一下,看了看依舊很感動的張夫人,又說道,「當時我正在做論文演講,突然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說要我上來主刀,我這個朋友是一個叫崔意唐崔先生的朋友,說崔先生求他一定要幫病人盡可能地恢復到最佳狀態,幸好經過這幾個小時的辛苦,終於沒有辜負崔先生與我那個朋友的心事。
說道這裡,王泰然就走出眾人的包圍圈,去到電梯門口,一會電梯升了上來,他也消失在眾人的目光中。
然而王泰然剛才所說內容的衝擊卻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大。「這個王教授說的,是崔意唐求朋友讓他來主刀的,不知道崔意唐的朋友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面子呢,而且是找來全國最好的骨科專家王泰然。」——王泰然話只說了三分,點了一點,卻點得分明,讓人明白,也要去領崔意唐的情。混江湖混社會,本來就是含蓄地講關係、看情分的。
眾人聽到王泰然的提醒,這才想起崔意唐也跟著來了的,可是四下打望,卻沒看到崔意唐的身影,不由很奇怪。只有陳萬祥才想到,原來崔意唐失蹤是因為這個原因。
一會兒後,護士把張超推了出來。此時的張超全身打了石膏,臉色慘白,雙眼緊閉。張夫人領著女兒走了過去,看著丈夫這個慘樣,顯得很悲傷,不過她知道現在不是透露悲傷的時候,強自忍著傷心,露著笑臉對丈夫說起話來。張超勉強與妻子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又與柳樹盛、陳萬祥打了下招呼,發現沒看到崔意唐,就對陳萬祥問道:「小崔呢,我有重要的話要和他說。」
陳萬祥看了看滿身石膏的張超,動情的說道:「小崔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他特意通過關係,把全國最好的骨科專家王教授請了過來給你做手術,王教授說,已經把你碎了的骨頭全部接好,很快就能恢復原來的樣子。」
這話,自然有很大的安慰成分,就算那個王泰然是半仙,也只是能把張超的骨頭接好沒有出現明顯的裂痕。而以張超現在的年紀,就算他以後康復了,也只能做個正常人一樣行走,能不能跑都成問題了,更別說以後再做拳手了。畢竟他的脛骨是被谷吹水打碎了,而不是像普通的摔跤摔斷了骨頭。這兩者的區別很大。
聽到陳萬祥這麼安慰的話,張超沒有跟他說這些,只是低聲說道:「就是這樣,我才要找小崔,因為他三天後就要與林遠化打生死拳,我雖然行動不便了,還是有些經驗要和他細細說的。」
陳萬祥說道:「張兄,算了,你現在都這樣子了,現在首要的是休息好,今天小崔可能不會來了。」
張超虛弱地歎氣了一下,然後就沉沉睡了過去——估計醫生打的麻醉針開始見效了。
而崔意唐如陳萬祥說的那樣,那晚他果然沒有出現在張超面前,也沒有與張超聊幾天後的生死打鬥。崔意唐只是在樓梯間露了一下臉,就消失了。
張超見到崔意唐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時分,那時的他還是手腳全打著石膏,像個木乃伊一樣的躺在床上,幸虧脖子還能轉動,頭還能轉,所以證明他不是個怪物,不是個死物。只是他的臉上開始出現浮腫,整個臉大了一圈。使得崔意唐一時幾乎認不出他來。
見到崔意唐後,張超第一句話就是:「我看錯了那個林遠化了。」這話說得很恨,很失望,很失落。可是崔意唐能理解他的心情,他曾經以為很瞭解林遠化,把他看作一個與自己相當的英雄人物,可是現在才發現自己錯了,錯得相當離譜。所以張超很惱怒,不過他的惱怒與其說是惱怒林遠化的這麼「低級」,不如是惱怒他張超自己的識人眼光。
張超的這種感覺,估計與喬峰見到慕容復在段譽放過自己後繼續偷襲段譽,他把慕容復抓起來打了幾拳後鄙視地把他扔了後的心情差不多,當時喬峰說的是:「呸,枉我還與你這種人齊名,號稱『北喬峰、南慕容,卻自污了我的名頭』。」
至於張超對崔意唐的第一句話不是感謝,或許在江湖男兒眼裡,頭可斷,血可流,淚卻不能流,情感也不能軟弱地表達出來。
崔意唐示意精神還有點不振的張超說道:「你所說的,我都明白,也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不過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休息,是好好的休息,爭取早點康復。」
張超努力地笑了笑,使得整個浮腫的臉說不出的怪異,卻是不理崔意唐的勸阻,說道:「這林遠化雖然與我並稱廣明雙虎,但我肯定他不是我的對手。因為他的心術不正,不浩大,沒有胸懷,這樣的人再怎麼修練,都達到不了最上乘的境界。其實這練武如文人寫文章一樣,首先是做人,只有人做的堂堂正正,才能寫出堂堂正正的文章,練出堂堂正正的武功。一個人老是想著走歪門邪道,通過詭計去對付別人,這樣的人怎麼能成為最頂尖的高手呢。」
崔意唐點了點頭,對張超說的表示同意。張超又努力著說:「昨天你代我出頭接下了林遠化的挑釁,卻是有點莽撞了,林遠化雖然不是我的對手,可是你現在的實力,卻還是打他不過。幸好還有幾天時間,我把我這些年的一些打拳心得說與你,說不定這個臨時抱的佛腳還是很有用處的,如果林遠化對你有半點輕視,你就有機會了。」
崔意唐依舊微笑著說:「這個事情,三日後再說,現在張師傅你還是好好休息為上。」
張超有點惱了,對崔意唐斥道:「你這就錯了,台上三分鐘,台下時時功。這種野拳生死鬥,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情,怎麼能隨隨便便應付呢。你快點用神聽好,我一一說給你聽,你再仔細領悟,說不定會對你有用的。」
崔意唐間張惱了,也正色說道:「張師傅說得對,這生死格鬥,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不過我早就想好了對策,這個林遠化一定佔不了什麼便宜。不過張師傅你也放心,等我打敗那個林遠化,再來聽你的這些年的心血經驗。」
張超間崔意唐說話的表情很嚴肅,也很奇怪,問他究竟憑什麼對自己有這麼大的信心。於是崔意唐又把當初勸王力揚打擂時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張超聽後,久久才說道:「小崔兄弟,你真是個拳術天才,這樣的法子都能想得出來。實在是高明,只是你這方法,不確定性太大,而且也很難一定奏效。可是如果無法奏效的話,那你就很危險了。」
崔意唐想了想,承認張超說得有理,一時沉吟著不知說什麼好。張超見狀,又對他說道:「既然如此,我還是現在給你說些我個人打生死拳的心得吧,這聽多了肯定不會是壞事。」
崔意唐無法再也無法拒絕張超的好意,於是說道:「既然如此,就請張師傅指點下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