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內新傳 第十四部 第四十八章
    相公,三日之前,女真兵大至開州城下,設大炮攻城多,聲勢端的嚇人!」雖然身體依舊疲憊,但石勇的精神卻振奮了許多,對著高強說話之時也流利了不少。書院

    「虧得陳承旨先命人加固了開州城防,城上敵樓皆用城中百姓門板周匝圍護,馬面上下亦懸掛輪轂車轅等屬,以此炮石難傷。女真發炮半日,而後便以兵攻城,陳承旨居城上發令,項統領率千軍下城,據羊馬牆下待敵。」

    石勇說到這裡,語氣忽地激昂起來,揮著手道:「當日之戰,小人並未親見,只是次日隨韓統制進兵至城下時,見女真兵器甲械拋棄無數,血跡宛然,石炮亦多焚燬,地上燒灼痕跡猶可見,顯是大勝一場,殺得好不痛快。」

    高強聽到這裡,忍不住問道:「既是勝了,如何適才言道,韓統制累戰不能勝?」

    石勇一聽,臉色頓時黯淡下來:「說來慚愧,韓統制率軍到得開州左近,正遇著女真大隊騎兵,兩日之間五次交兵,往復不下百合,我將士奮勇殺敵,並無一人後退,單小人便也斬得女真三級。只不知這女真蠻子定數多少,竟爾越殺越多,韓統制見不能勝,說道奉命守開州待敵,今野戰既不能勝,當謀守城,遂命小人前來與相公報訊,韓統制自率餘下將士回來遠城去了。」

    高強皺起眉頭,悶聲不語,只在那裡琢磨,韓世忠教石勇傳訊也屬尋常,然而特別說明要他勿救開州,是何道理?可恨石勇這廝腦子不大靈光,這種人傳訊時好處就是消息不會走樣,壞處就是能提供的參考意見也幾乎為零。

    李孝忠在旁聽了,便問道:「石正將,但不知當日城下交戰。你軍可曾進得城中?」

    「初到城下時,曾有秦統領率兩營兵入城為援兵,後越戰卻離開州越遠了。小人連城牆也只望得一眼。」石勇倒真是實心腸,肚子裡的話徑直都倒了出來。

    「然則韓統制可曾說及女真兵力多少,大將為誰?」朱武問道。

    「這個卻曾說及,韓統制料敵兵少則三萬,內中騎兵萬五之數,大將道是什麼粘罕,韓統制親眼見來,道是十年前曾認得,決計不會錯了。」石勇據實以告。

    三萬兵!粘罕!高強輕輕舒了口氣。吩咐石勇先歇息下,便於李孝忠和朱武兩個到了宣撫司大堂上,吩咐沏了釅茶上來。便與二人道:「我料女真舉國之兵,不過十萬。而諸部分散廣大國境之中,諒來可用者不過五六萬,如今韓世忠言開州女真兵已三萬。大將又是粘罕。足見已是半分其師。倘若我今舉遼陽之兵前往,合韓世忠之眾。與旅順口、蘇州關諸軍,可得四萬兵,足以破敵。你等意下如何?」

    這也不是他信口胡謅,歷史上女真滅遼之後,兩路大軍南下侵宋,合共也不過二十萬兵,內中多數還是渤海、契丹、遼地漢兒等降順軍,女真本族合兩路不過四萬兵而已。以今日之形勢而論,則女真連渤海人和漢人為主的遼東也沒攻下來,曷蘇館路的熟女真仍舊沒有歸順,算他舉國有十萬兵的話,已經是將北地的兀惹、鐵驪部等降順部落都算在內了,甚至還要加上五國、東海野人等比女真更為不開化的僕從民族,史書上對於這類僕從軍有一個專門的稱呼,叫做颭軍。書院歷史上這種颭軍地戰鬥力比女真本部有過之而無不及,蒙古亦是以此身份與金國搭上了關係,所幸現今金國初立,還沒有懾服大漠以北的部族,因此颭軍不多。

    而如果要對付三萬女真兵,倘若開州城在宋軍手中,外圍有四萬大軍策應的話,再怎樣也不至於慘到打敗仗地程度吧?這倒不是高強盲目自信,在歷史上金兵入侵燕京時,郭藥師以四萬五千常勝軍出戰白河,戰績是先勝而後敗,敗因乃是由於其部將數人臨陣倒戈,可見這些遼東兵的戰力其實並不遜色於女真本族兵馬。而經過了平燕戰役洗禮的大宋常勝軍,料想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吧?

    哪知李孝忠卻道:「衙內,韓統制甚知兵法,又親身與女真接戰,他既然千萬叮囑衙內不可援救開州,必有所指,其所以未曾明言者,大約是尚未有明證,衙內萬萬以此言為重,遼陽大兵不可輕動。」

    高強不由焦躁起來,跳起來叫道:「什麼不能明言,什麼不能明證,儘是並無徵兆之事,若以此裹足不前,萬一開州有失,難道要我坐視韓世忠與陳規戰死敵手?」

    他心裡也明白,韓世忠所以叫他不要救援開州,必是懷疑女真阿骨打主力就隱藏在附近,卻一直不肯露面,一旦高強在不明敵情的情況下輕兵往救,勢必墮入女真計中,其後果不堪設想。只是即便明知如此,他也實在不能穩如泰山地在這裡作持重狀,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信故舊與優勢的女真兵將死拼吶!

    朱武與李孝忠俱是他的青州舊人,從家宅出來做官的,哪裡不曉得他的脾氣?見高強說話之際咬牙切齒,額頭青筋暴起,自知他當真是急了,朱武忙道:「衙內久歷兵間,亦當知曉兵家之要,知己而不

    兵家大忌,韓統制身當大敵亦能如此冷靜,實屬難能遼陽,靈台豈反不及韓統制清明?若是衙內憂心開州城守,小人倒有一計,可暫保開州十日平安。」

    「計當,將安出?」高強大喜,一把抓住朱武地手,話都是突嚕著出來的。

    「衙內休慌,此計便當如此這般,這般如此。」朱武一番計較,高強聽得連連點頭,當即便喚來幾名牙兵,朱武一一吩咐了當,這幾名牙兵各自領命,一俟白晝開城時,便即飛馬出得城去。

    當天晚上,這幾名牙兵便趕上了在外打探女真大軍所在的馬彪所部,將所攜帶地宣撫司命令交付於他。馬彪得計,便教麾下在左近各千戶寨中搜集布帛製造旗旛,不消一日。便造就千百面宣撫司中軍的旗號,皆命麾下打將起來,大張旗鼓地向開州方向進兵。且分為數道而行。

    這些兵將所到之處,皆以宣撫司名義號令各千戶寨,將帶業已集結起來地本處兵士從軍,只三日許,待諸軍行到曷蘇館路境內時,卻又一起偃旗息鼓,轉回原處去了,而曷蘇館路的熟女真各大寨的門上,卻盡皆張掛起宣撫司地大旗來。書院

    這便是朱武所獻地疑兵之計〉穿了完全不稀奇,然而對於金兵來說,卻不可等閒視之…能知道這一來一回之間,宋軍到底運動了多少兵力進入曷蘇館路?那時大軍行進。全仗旗鼓為號,一般數數旗旛就能辨明兵力幾何,像這樣進兵時。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在隱瞞兵力地多寡。但是問題在於。到底是兵多而示之少,還是兵少而視之多?要知道。遼東再怎麼說也是有七萬正兵在籍,比女真舉國之兵都不少,新到諸軍還沒計算在內!

    果然數日之後,馬彪的偵騎便從開州城下傳回了最新地消息,開州城上依舊飄揚著宋軍地旗幟!這算得上是一個好消息了,不過與此同時亦有一個壞消息,韓世忠仍舊無法擊敗城下的女真兵,甚至還連續敗了兩仗,所幸傷損不多。

    「以韓統制之能,背嵬軍之勇,尚且連敗於金兵之手,足見其兵已較先前為多,看來我軍之疑兵之計,亦已令金兵不能安居而待。」朱武用手點劃著開州左近,那上面代表金兵的黑色標記已經越來越多,惟獨代表其國主阿骨打的那顆最大的黑星尚未定位。

    「本作品k小說網獨家文字版首發,未經同意不得轉載,摘編,更多最新最快章節,請訪問錯,末將麾下偵騎這幾日亦多有與金兵斥候接戰者,雖互有勝負,然辨其部伍,前後所見已有四十二猛安之眾,計其兵數不下三萬眾,若兼以南路金兵時,諒來足有五萬眾,於金兵而言已是舉國之眾。而至今不見阿骨打之合扎親兵者,恐其今番並未親來,也未可知。」馬彪這幾天算是最辛苦的了,在遼陽到開州之間往復奔馳,隨處有大的敵情都要他去親自驗證一下,眼窩都深深陷了下去。

    高強抱著膀子,好生委決不下。從開州城傳回的消息,陳規對於守住開州充滿了信心,事實上金兵連日攻城,根本連一個能到達城牆腳的都沒有,近七八天來更是再也沒有向開州發起一次進攻,好似已經喪失了攻下此城地信心。

    不過開州城下平靜異常,外圍的戰鬥卻益發激烈起來,韓世忠的背嵬軍從開戰到現在,幾乎是每日都要進行戰鬥,大到近萬人地騎兵對戰,小到數十人的硬探交鋒,無日無之,雖然總體來說是略略處於下風,但女真兵也沒能威脅到他所屯駐地來遠城,其部至今尚保持著自由活動的能力,亦使得女真大軍不敢言深入。而在開州的北邊,女真兵地活動亦開始頻繁起來,除了馬彪地所部偵騎,曷蘇館路地熟女真兵也曾與金兵有零散接觸,不過也不知是不是金兵有意綏靖,雙方幾乎都沒有見血。

    可是,究竟要如何奪回主動權呢?高強到底也打了幾場仗,平燕那樣十幾萬人的大型戰役也經歷過了,好歹這幾萬人地戰鬥指揮起來還不會昏了頭←心裡明白,眼下自己這邊看似是把局面穩定下來了,然而卻始終沒有取得主動權,當然在他守住了開州和五女山城兩個要點之後,金兵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實現突破,大抵是一個僵持之局。

    倘若是個老將的話,對於這樣的局面多半會大為滿意,大家耗下去就是,只須耗到六大將從汴京回來,大舉動員遼東兵馬,再加上燕山路的援兵,十萬大軍推出去,任他女真玩什麼花樣也沒用,想跑都得扒層皮下來。

    可是高強卻不是老將,甚至連一個老人都還不是,在這樣的僵持局面中,他卻是一日比一日更為焦躁,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前進與穩守之間擺動,唯一能讓他保持理智的,就是到現在還不知道阿骨打本人到底在哪裡。

    「阿骨打決計要來,此戰事關金國根基,若是敗於我兵,則新降諸部皆有貳心,倘我這廂遣使招誘,復以大兵臨之,契丹再乘機夾攻←那大金國焉能自立?阿骨打縱使身患絕症,亦必臨軍!」這是高強始終堅定不移的判斷,從金國的形勢而言。這實際上是一場輸不起的戰爭,若是不能將遼東的挑釁一舉打下去,那就是

    亡的局面,以金國的微薄兵力,要和宋遼這兩個當世下去的話,任誰都能看出其下場如何。

    所以阿骨打一定會來!而當阿骨打現身地那一刻,便是遼東決戰的序幕拉開之時!

    「怪哉,何以契丹迄今尚未出兵?那秦檜也不知弄什麼鬼,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當高強初到遼陽之時。

    便遣人傳出訊息,要大宋駐遼國常駐大使秦檜立即將遼東戰事的消息通報遼國,依照雙方新近訂立地盟約。遼國應當即刻出兵攻打金國。對於幾年來被金兵打的狼狽不堪的契丹來說,這本該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報仇雪恥就在今日,哪怕契丹兵再怎麼畏金兵如虎,意思意思出兵騷擾一下總能辦得到吧?

    可蹊蹺就蹊蹺在。一個多月過去。快馬都能從遼陽到遼國中京大定府跑兩個來回了。契丹那邊根本一點消息都沒有!在高強的心中,不期然又想起了高慶裔當初所說的那句話來:「難道說。契丹當真和金國達成了默契,要背棄新定的盟約,與金國這等大敵聯手夾攻我遼東?可惡秦檜,成與不成,總該有個回信與我,果然漢奸坯子就是不可靠!」

    論理說來,契丹和金國乃是死敵,萬萬沒有可能和解的,不過話說回來,這國家和國家之間也實在沒有什麼一定的事,話雖說什麼「永恆地利益」,不過這利益判斷本身還牽涉到價值觀問題,你的利益判斷未必就是別人的利益判斷,尤其是在這場北地地變亂之中,算起來得利最大的還不是金國,而是大宋朝……

    正自煩惱,忽然有人來報,說道蘇州王伯龍押糧到此。高強接報,小小喜歡,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手裡有糧心裡不慌,王伯龍這廝運糧腿腳倒快,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從蘇州關平安抵達遼陽府了,往返一次只須十天掛零,對於運糧隊來說算是難得。

    哪知過得片刻,廳堂外傳來地竟是一把粗豪低沉的特異嗓音:「高宣撫身當大敵指揮若定,令強敵不得門徑而入,真叫本王大開眼界。」

    童貫?這死太監不是在旅順口貓著不敢出來麼,什麼風把他給吹了來?高強心中雖然不大喜歡,終究要應付一下,趕忙出外降階相迎,笑道:「不敢當,童大王這不也是親赴前敵?彼此同為國家效命,皆分所應當。」

    童貫輕輕笑了一聲,把手一揮,身後閃出兩員將,齊聲道:「末將見過高相公!」高強一看,卻是認得的,一個大將王稟,一員小將劉光世,童貫身邊地勝捷軍正副統制,當日在汴梁時也曾見過來,只是這勝捷軍在跟隨童貫收復雲中之後,便駐紮雲中,怎麼會到了遼東?

    「好教宣撫相公得知,官家自聞知遼東遭兵寇之後,有宵之憂,即日下詔三省及樞密院共議退敵之策,又慮遼東之兵力不足,故將某家昔日所選勝捷軍由燕山路調發來此,庶幾可助一臂之力。」

    高強胸口一陣氣悶,想我從燕山路調自己地兵馬,一個月了不見蹤影,你這廝從雲中調來地親信居然都已經到了?這不必問了,燕山路原本並無海運港口,那點可憐的運力若是都讓你地勝捷軍佔了,能騰出船隻來載運我的常勝軍才怪!

    怪道這死太監膽子忽然大了起來,敢跑出安全無比的旅順口,到遼陽府來分功勞,敢情是手頭有了自己的實力了……高強不動聲色道:「原來如此,我軍又添生力,本帥甚是欣慰,但不知今次中原到來援兵幾何?」

    王稟身高足有一米八以上,生得極是雄壯——這也不是個別現象,童貫選勝捷軍的首要條件就是個子高,軍中一水的長人,全軍統制的王稟當然矮不到哪裡去——他上前一步,沉聲向高強道:「稟宣撫相公,勝捷軍五千騎,皆已到來,齊供相公驅策。某等於燕山登船之時,已見燕山常勝軍數萬人次第登船,其先者昨日亦當於遼東登岸,至於何時能到燕京,則非末將所知。」

    這話倒是出乎高強意料之外,沒想到身為童貫的心腹大將,王稟居然一上來就擺出俯首聽命的姿態,全然沒有派系隔閡。只不過這勝捷軍雖然吹的厲害,歷史上打契丹卻是完全沒有任何作為,反被殺得丟盔棄甲,去年隨童貫打雲中時,表現也只平平,最後更是由於搶功而違反停火協議,突襲了已經準備撤退的蕭乙薛遼軍,凡此種種,令到高強心中對於這支軍隊的印象極差,這不過是童貫的一支私兵而已。

    正道了聲有勞,卻聽童貫笑道:「某在旅順口,見相公遣人來取家眷北上遼陽,欲舉家與遼陽共守,如此忠勇實令人感佩,故而不揣鄙陋,也要前來與相公共進退。如今女真兵止步開州城下,前進不得,而我大軍雲集,正用武建功之時也,不知相公以何時進兵?官家在汴梁亦旦夕望我等破賊消息。」

    高強瞳孔頓時微微一縮:怎麼,又想玩這一手,搶功摘桃子?居然用皇帝來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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