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內新傳 第十一部 第六十七章 相撲
    高強的擔心險些變成了現實,當抵達了奉符縣之後,果然當地的大小客店全部爆滿,問了兩家最大的客店,掌櫃全都大搖其頭。之所以說「險些」,因為金錢的力量果然是無窮的,燕青上前與掌櫃咬了幾句耳朵,袖子裡遞過足色紋銀五十兩,那掌櫃立刻笑瞇了眼,吩咐夥計火速將自己住的那間房給收拾乾淨了,騰出來給這位賣布匹的達官住,自己情願睡柴房……其實柴房都已經住了人,掌櫃一時沒想起來,等到想起來了,連馬棚都已經賃出去了,這位掌櫃索性在樓下酒座拼了兩張桌子熬了幾個時辰,雖說很不舒服,不過摸著袖子裡的那錠大銀,硬硬的桌面也好似軟床了。

    高強自與燕青住下,曹正和朱武領著眾牙兵到客店後面一塊空地上搭起了帳篷,車輛在四週一圍,再拿出幾匹布來這麼一裹,竟也是一塊天地,大家點起篝火,又取出肉食來炙烤,唱著歌兒來吃過,倒比住在房頂下的人還要快活幾分。高強吃不慣客店的伙食,連晚飯都是在這片小營地中解決的。

    等到次日四更,燕青將高強喚了起來,今日乃是四月二十七日,離天帝的壽辰正日只差一天,須得去打個前站。高強睡眼惺忪地起來,聽說這一早就要去岱廟,還道要爬泰山,不免有些怵頭,卻聽說那岱廟本在奉符縣城內,無需爬山,這才瞭然。

    到了街上卻見已經是人頭湧湧,車水馬龍,各路香客趕著大早進廟燒香,營商作買賣的更是鋪的滿街都是,這所在一年到頭也就這麼幾天熱鬧,類似於現代的旅遊旺季,各家鋪戶都是卯足了勁頭作買賣,那價格更是卯足了勁頭地往上翻跟頭。

    「就這場面,一點也看不出京東剛剛遭了兵災啊?莫非梁山盜亦有道。搶劫的時候手下留情?也不像,山賊們最恨官府,其次就是富商,對於貧民百姓或許會手下留情,遇到客商那是搶你沒商量啊!怎麼這裡還有這許多客商?」

    他將心中疑問對燕青一說,小乙哈哈大笑:「衙內見的差了!衙內請想,若是客商遭了劫難,但凡還有些本錢時。是火急置辦貨物來此賺錢呢,還是偃旗息鼓回老家去,將那些本錢都在路上作盤纏消折了?」

    高強恍然大悟,這時代和現代不同,出門作買賣幾乎就等於是把腦袋拎到褲腰帶上的,外面不但有強人當道,官府惡差,更有風霜雨雪道路難行,而商業信息的不流通也極大增加了經商的風險,是以這個時代敢出門作生意地人。幾乎沒有膽小的。再者。京東鬧匪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真打算到這片地方作生意的人,誰還怕這點事?大不了結隊而行。一隊商賈湊上幾百上千號人,尋常蟊賊也不敢來劫了。

    這一年一度的岱岳廟會乃是盛事,當地兗州自然是重兵佈防,此處兵馬都監乃是韓滔,原是高強舊識,於路已見他騎馬領著一隊兵丁耀武揚威地經過,博得不少香客的喝彩,隊列中甚至還見到了青州秦明的身影,想必是之前共同抵禦梁山軍侵襲時結下了戰鬥友情,韓滔將秦明留下來見識見識這廟會的盛況。

    高強今次乃是微服。因此也不上去打招呼。等到官兵大隊過去了,他招呼上燕青,正要再往前去,忽見對街一棵樹上探出半截身子來,晨光中望見面目卻是時遷。

    趕過去一看,不是鼓上蚤是誰?時遷將二人帶到僻靜處,便將自己與宋江聯絡地結果說了:「衙內,那宋江傳了消息出來,聽說衙內說服了朝廷。已然降旨招安,只喜得他夢裡也笑,定與此時抵達廟集。只是前次晁蓋親出,一遭兒便沒了性命,梁山多有不放心的,宋江一再堅持要來看岱岳爭交,這才成行,身邊帶了數十個精悍嘍兵,有名頭領也有幾員,更安排下千餘人馬,喬裝改扮了前來接應。因此宋江說道,衙內若要見他,須是出個亂子,他好撇下身邊耳目,方可與衙內相會。」

    「出亂子?出什麼亂子?」高強把眉頭一皺,先以為是宋江搞什麼花樣,後來想想,這般說來卻也有理,只索罷了,把眼睛來望燕青,看他有什麼打算。

    燕青微微一笑,卻不作答,向高強道:「衙內,既然宋江必至,來日廟會上那任原爭交,便是好時機了。」

    「話是這麼說,不過到時候幾萬人也不止,那宋江又是充軍過的,臉上刺有金印,來此必定喬裝過,如何認得他出?」

    燕青笑道:「衙內,須是宋江來認咱們,不是咱們認他。明日岱岳爭交,待小人上了台去,顛他一跤,那宋江難道還認不得我麼?於時小人作些指示,讓他尋到衙內的所在,衙內將他引到僻靜處便好說話了。」

    高強恍然,心說這倒是個好辦法,不過燕青這般說法,看來這一跤是摔定了:「我說小乙,你一意堅持要和宋江在這岱岳廟會相見,莫不是你早就惦記著要來將這任原顛上一交,顯顯你的小廝撲手段?」

    燕青大笑,也不回答,一旁的時遷卻失驚道:「小乙哥,這如何使得?小弟也曾見過那任原來,果然好威風,直是金剛一般的人物,小乙哥這般骨骼,便他一個指頭也怕經受不起,上台放對可有性命之憂!」說著嘖嘖連聲。

    高強卻絲毫不以為意,心說燕青撲任原乃是有記錄的,書上三兩下就搞定了,怕什麼?老神在在地把手一揮:「時遷兄弟,莫要長他人威風,滅咱家志氣,小乙這一手小廝撲,當得起天下無雙,那一個擎天柱空自長大,今番叫他見識見識什麼是真正的手段。」

    燕青見高強的信心似乎比他還要足,不由得意外,笑了笑,也不說話,尋一個路人問明了任原地下處乃是在迎思橋地一個大客店內,便逕自往迎思橋來,高強和時遷在後晃著,時遷一路走一路嘀咕,擔足了心事。高強卻只顧看熱鬧。

    到得迎思橋下,見一處客店,幌子挑的老高,橋頭欄杆上已經坐了二三十個相撲子弟,都穿著搭膊,面前遍插描金旗牌,只差臉上寫著「任原徒弟」幾個字。燕青情知是了,閃身到了客店中。見好大一片場子,周圍站著百多人,中央有幾十個相撲子弟在那裡鬥力。

    當中坐著一人,高強遠遠望去時,暗地也吃一驚,見此人端坐著也有一米七十上下,武大郎若在這裡,只好到他大腿而已,渾身的腱子肉繃地牢,一股精力瀰漫。氣度卻甚沉穩。再往臉上看。面似重棗,那臉皮也不知用什麼東西煉過,反光度堪比銅鏡。怪道人說他是金剛一樣的人物,身高體壯外加臉上光光,和那廟裡的金剛差相彷彿,長相亦是兇惡。

    高強看看任原,又回頭看看燕青,輕輕健健的身子,俊俊俏俏的面子,白白生生的皮子,若和那任原站在一處,卻好似一個是巨靈神。一個是紅孩兒,忽然有些擔心起來:「小乙,你看這人果然好生氣派,他在泰山兩年不逢敵手,想必有些本事。」

    燕青正在那裡看任原,見高強這般說,不覺失笑:「衙內,適才不見這任原時,小乙原不定得勝他。皆因不知其虛實,倒是衙內一派怡然;今見了這任原之面,小乙已然有了分教,衙內卻反沒了主張,是何道理?」

    高強訕訕,心說這就叫無知者無畏啊,要是在現代競技體育中,像你們兩個根本就不能碰頭,那任原基本上是最重量級,你燕青頂多是次輕量級,哪裡打的起來?時遷見高強也變了主意,緊著對燕青念叨,叫他不要去撲任原。

    燕青只是不理,又看了一會,轉身出來,向高強道:「衙內,少時小乙便去岱廟前,劈了那廝的招牌,這個喚作劈牌放對,先給他來點聲勢。這招牌一劈,那間客店是住不得了,必定有無數人來望我。小人近年來多在東南,此間諒無多少人識得我,還不妨,倘若有眼利的認出了衙內,那便壞事。」便向時遷道:「兄弟,你那下處與我換上一換,我劈了招牌便去你那裡歇。」

    時遷擔足了心事,無奈拗不過,只得說了。又是燕青打頭,高強稍微墮後一些,按照燕青的說法,由打此時就得換了人了,只當他燕青是獨身前來。

    到得岱廟前,見眾人圍著一塊牌坊看,高強跟在燕青身後擠進去,卻見兩根大紅柱子戳在土裡,上面立一塊粉牌,道是「太原相撲,擎天柱,任原」,左邊一行小字是「拳打南山猛虎」,右邊一行小字是「腳踢北海蒼龍」。

    高強看了,心中好笑,向時遷悄悄道:「兄弟,你看這匾額厲害不?我那武松師弟如此英雄,也只得拳打一隻猛虎,這任原卻不但打虎,更是屠龍英雄,適才卻不見他胸前戴地有屠龍徽章,只怕是在這裡胡吹大氣。」時遷自然聽不懂什麼屠龍徽章,倒也知道高強在說任原吹牛,他卻滿心在為燕青擔心,話都不曉得接。

    燕青上前看了那粉牌,冷笑一聲,將身子一縱,平地躍起五尺來高,空中飛起一腳,將那粉牌踹的粉碎。待落下地來,週遭的百姓已經聳動,都叫:「有人劈牌放對!有人劈牌放對!」後排的聽見前面嚷,卻看不清究竟,於是都向前擠,哄地一聲,高強頓時就覺得站腳不定,仗著練了幾年武藝,好歹撐持的定,再看燕青時,已經向另一邊下去了,也不知這等人潮中他是如何擠出去的。

    情知現在燕青身邊定是幾千幾百隻眼睛盯著,高強也不便跟,只得又與時遷逛回客店去。到了客店,時遷一路只是翻來覆去說燕青危險,高強被他煩的不行,便叫他出去安排明日與宋江會面的地方,這才清靜了。

    四月二十八日,這一日乃是天齊聖帝誕辰,四方香客從三更開始就都湧到岱廟去給天帝上壽,時遷和朱武領著眾牙兵去佈置高宋密會的地點,只有曹正跟在高強身邊。

    等到五更時分,高強與曹正來到岱廟前,見嘉寧殿前豎起山棚,中間一座高台,離地約有五尺高下,後面一溜席棚,坐著兗州知州,奉符知縣,並許多文武官紳,韓滔和秦明兩個都在其中。那席棚前排垛著許多物件,什麼金銀器皿,四方珍玩,花紅緞匹,不計其數,單單銅錢看上去就至少八九千貫,堆得好似小山一樣,高強看了只是驚歎:這相撲地群眾基礎看來著實了得,單單是眾香客捐助地綵頭居然就有這麼多!我那汴梁博覽會三樓雖說也辦起了相撲場,卻是供貴人宗室玩樂地把戲,現在看起來卻有脫離群眾的嫌疑了。莫若回到京師,也弄起一座競技場來,定期舉辦相撲比賽,乾脆再組織起大宋蹴鞠聯賽來,搞搞職業化體育活動,貌似也很好賺。

    他正在這裡想心思,那邊忽然一陣騷動,只見知州席棚下站出一排兵丁來,都拿著長棒,在那座高台邊圍了一圈,清出丈餘寬來。跟著有一個干辦上了台,念了一堆東西,高強隔的遠,人聲又響,根本聽不清說地什麼。

    只見那西北角上一陣騷動,幾十個相撲子弟用哨棒打開路徑,任原披紅掛綵,當先而入,身上護膝護檔,胸前鐵移鐵靠,更有兩排十二個銅釘,陽光下望去燦燦生光,那聲勢和現代拳王身披金腰帶出場也不差分毫,只少了穿著清涼的拳擊女郎舉牌子前導。

    任原上了台,那二三百個徒弟就站在台下圍了一圈,只在眾官兵內圍。任原按照當時相撲禮儀,唱一個敬神喏,喝兩口神水,將全身收拾淨了,來到台前抱拳四方團團一揖,立時暴起漫天采聲,這可不光是看他的樣子好,前兩年任原著實打了好漢無數,那是打出來的名聲,打出來的人氣。

    任原在台上絮絮叨叨說他的戰績,高強也不去管,眼睛只在人叢中變摸宋江,卻哪裡找的見?正在著急,只聽那任原高聲道:「敢有出來與我爭交的麼?」

    只聽得有人喊一聲:「有!」東南角上人叢中拔起一人,將手在兩邊人的肩膀一摁,整個人已經飛了起來,眾人才發一聲喊,燕青腳下連點,從人背上一路竄過來,到了眾兵丁的警戒線前將身一縱,又踩了任原地一個徒弟的腦袋,就這麼腳不沾地直飛到台上了,被踩的人都在發喊,沒被踩到的人卻是大多數,見燕青這台上的漂亮,先是一聲彩,待見到燕青站定,俊品人物,又是一聲彩,這一聲中卻有些女子嬌聲在內,顯然女人愛俏,自古已然。

    燕青在台上站定,和任原說了兩句,將身一轉,向高強這方向拱手道:「某乃山東張小閒,今特來與人爭交,奪這些利物,望神靈庇佑,保我成功!」一連說了三遍,又行一個大禮,高強已知這必是燕青所作出的暗示,當下更伸長了脖子望。

    燕青的話音剛落,就聽南面有人怪叫一聲「好!好一個張小閒,神靈定然助你!」

    這一聲搶在眾人之前,聽的甚是分明,高強心中大喜,這不是宋江是誰?便即循聲望去,那廂一人也正向這邊望來,兩下眼神一對,有分教:岱岳門前大爭交,梁山泊裡起波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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